南賢臻說完剛纔的話,本想着賀萱應該會問自己些什麼,等了許久,卻不見他有任何的動靜,南賢臻一笑,問道:“賢弟不想問問在下是何許人麼?是不是也是來趕考的舉子之類?”
賀萱微笑着搖了搖頭。
“爲何?你就不好奇麼?”
“在下一向對別人的家世不甚感興趣。”賀萱淡然答道。
這話倒讓這位南公子有些尷尬了。他好奇的打量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年輕書生,心裡想着:這個人還真是與衆不同,剛纔在樓下看到他,不過是被他的外貎吸引了過來,沒想到,這出衆的樣貎之下,還有個特立獨行的個性。
這時,又聽賀萱說道:“而且,在下也看得出閣下不是應考的舉子。”
“哦?”
“閣下的口音是本地人氏,而且,氣質高貴,服色光鮮,看也知道非富即貴。而且,聽剛纔閣下的言談,儒雅卻帶着高傲,顯然,您既受過良師教導,又不屑於書蟲的酸腐。對這登科取試之事,似乎也無任何興致。”
聽了賀萱的這一番話,這南公子準備說些什麼,樓梯那裡傳來了腳步聲。
這次走上樓來的人,並不是什麼書生或者夥計,卻是個道士打扮的人。
只見這道人來到二樓,先是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一笑,徑直向着賀萱所坐的這一桌走了過來。剛剛快要接近桌邊,就被南公子的護衛攔了下來,南公子搖了搖頭,護衛才放了行。
“無量壽福,兩位公子,貧道清玄子稽首了。”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位道士,賀萱一愣,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南公子,可見他對護衛使了個眼色,一位護衛從懷裡取出一塊看樣子能有一兩上下的銀踝子,遞給了這個道士。
見到銀子,那道士卻只是一笑,並未伸手,然後搖搖頭說道:“貧道今日下山,並非爲化緣而來。而是專門爲這位賀萱,賀公子而來。”
聽了這個自稱“清玄子”的道人的這句話,賀萱的眉頭皺到了一處,她細細的打量了一下這位道士,然後想了想,確實是自己不認識的人,可是他似乎知道自己,並且一下子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哦?道長居然知道在下就是賀萱?”
“貧道知道的還不止這些。”
“不知道長還知道些什麼呢?”南公子帶着一臉莫測高深的笑意問道。
“賀公子年方十八,三月十九生日。家住城郊平安村官道旁大槐樹下。三年前,令堂仙逝,今年丁憂期滿,參加會試。並在會試中名列榜首,進而半月後參加殿試。”
賀萱聽着這道人不急不緩的將自己現在的身份生辰住址一字不差的報了出來,心裡不禁一驚,但是臉上依然從容微笑着,問道:“道長對在下倒是知道的仔細。不過,不知道道長有何指教呢?”
“貧道今日到此,是欲助賀公子一臂之力。”
“如何助我?”
只見那道士從懷中拿出一個用石蠟熱封的信封,放在桌上,然後笑着說道:“這是今晨貧道偶得一夢所得,冥冥之中,也得悉了公子的一切。若是此物對公子有所助,還望公子在試後到西山的清平觀一聚。又或者,我到府上拜訪。”
那道士講這話時,臉上的表情卻改了剛纔的笑意,變得極爲冷峻。
說完,也不管賀萱與南公子的表情,轉過身,徑直向樓下走去,那南公子對着護衛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護衛便也隨了下去,可賀萱在窗口處看時,那護衛剛到樓下,剛纔的道人已經消失在人羣之中了。
賀萱收回目光,從桌上拿起信封,用手掂量了一下,然後看了看南公子,微笑着問道:“南公子猜猜這裡是什麼?”
“不用猜也知道是什麼。”
“哦?此話怎麼講?”
“你應該是第一次參加大比吧?難怪你不知道!這每每一到科考之時,各路的什麼神仙道士全都出來了。不必去理他。想着,估計也就是胡編亂造的題目罷了。”
“我倒是有些興趣。”
說着,賀萱打開信封,從裡面取出一張紙來,上面寫着幾個大字:
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看罷,賀萱一笑,低聲說道:“看來南公子也是神算了。這裡面果然是試題。”
說着,欲把題目遞給南公子一閱,那南公子卻搖了搖頭,說道:“我是不信的。莫非賀賢弟相信那道士所言麼?”
“題目,倒是無所謂信或不信,不過,這試後,清平觀我是要去一趟的。”
“想來,那道士也是拿錯了東西,這明明就是上一次大比的題目。如今還拿出來騙人!”
聽了這位南公子的話,賀萱只是一笑,她心裡卻想着剛纔那道士彷彿說自己家事一樣的道出自己的一切,賀萱就有些忌諱,不知這道士究竟是爲了什麼把這題目給了自己,但是,前面的鋪墊肯定是對自己一種威脅。她邊想着,邊把題目又放回到信封之中,收了起來。
“你說想去清平觀,莫非是因爲剛纔那道士講出賢弟的身家之事麼?”
“不瞞南公子,在下確是有些忌諱。”
“這些也不足爲奇,這會員每處只有一人,一朝成名天下聞,你的出身家鄉自然也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賀萱聽了這話,微笑着點了點頭,並沒有爭辯什麼。
那南公子看到放在桌上的玉蕭,笑着問道:“剛纔在下就有些好奇,看這蕭可是個好物件,這是賢弟的麼?”
“正是在下的。雖然不才,但也略通些。”
正說着,又有人上樓的聲音,賀萱一蹙眉,心裡想着:真是,想找個安靜的所在真是難。這一會兒子,多少人上來了。
擡眼望去時,卻見是左良與廖庸兩人。
賀萱一見,立刻站起身來,微微帶着笑意的問道:“兩位怎麼來了?”
“下人說,你準備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們兄弟也正好沒吃飯,就過來了。”廖庸笑着說,然後看了看坐在一旁,背對着自己的那個人,問道,“怎麼?有朋友在?”
從上樓開始,左良就注意到今天賀萱今天穿着一身素白,頭上帶着飽藍色的公子巾,格外的飄逸俊秀,目光就一直在賀萱的身上打轉。聽到廖庸的這句話,左良才注意到旁邊還有個人在。他把目光移向此人時,正好這人轉過身來。
這一轉不要緊,卻讓左良和廖庸一驚,兩人趕忙準備行禮,卻被那個用扇子扶住了,笑着對他搖了搖頭,然後說道:“不要拘禮,坐吧。我與賀賢弟正聊得有趣。”
兩人點了點頭,分左右坐到了桌子的兩旁。
剛纔左良和廖庸的所做所爲,賀萱都看在眼裡,這一次,真的驗證了她剛纔的猜測。雖然,左良現在之位,不是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以他父親今時今日的地位,在這京都之中,能讓左良慌張施禮之人,還真不多。再看廖庸,雖然無職無位,可是,能被他看在眼裡的,放眼全國也沒有幾人。
想到這裡,賀萱笑着說道:“看來南公子並未對在下說實話吧。”
聽了賀萱這話,左良一驚,正準備給賀萱使眼色,卻見這位皁衣公子大笑了起來,笑罷,他在扇擊手,說道:“妙,真是妙啊!賀賢弟真是不同凡響。不過,今日外出時間已久,我要趕回家中了。我的身份麼,左良自會告知的。剛纔聽那道士說了賢弟的府地所在,不知愚兄可有榮幸改日造訪呢?”
賀萱談談一笑,說道:“在下現今已不住在那裡。”
“哦?”聽了她的話,這公子皺了皺眉,以爲賀萱在搪塞他。
廖庸見狀,急忙說道:“現在,賀賢弟暫居在舍下。”
“哦!是麼,那就更方便了。賢弟,咱們來日方長,後會在期。”說着,那位公子站起身來,同桌的三人也站了起來,那人說道:“虛禮免了。”
說完,和護衛一起向樓下走去。
看着他們走遠了,左良和廖庸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廖庸看着賀萱問道:“你怎麼和他坐到一起了?”
“兩位公子錯了,是他坐到我這兒的。”
“你可知他是誰?”左良問。
“他自報是南賢臻。不過,應該是個王孫公子吧。看你們倆個剛纔的樣子就知道了。”賀萱輕描淡寫的說道。
“他就是南賢王。”左良說道。
“哦。”賀萱淡淡的說道。
聽了賀萱的這聲“哦”,左良和廖庸心裡不知是什麼個滋味,從他們認識這個賀萱開始,就感覺他似乎對什麼事情什麼人的態度都是十分淡然的,沒有什麼可以讓他緊張,讓他恐懼,也似乎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喜悅的。
“儘可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左良說道。
“我是一介草民,他是王爺。我怎麼可能和他走得近。”賀萱說道。
“左良這話說得沒錯。你一定得記得。”廖庸也是一臉正色的說道。
賀萱看了看他們倆人,不知其中奧妙,但覺得他們不像是在與自己頑笑,也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