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都大街
街道熙攘熱鬧如昔,星魄那急切的模樣在人羣中是那般眨眼,身上散出的寒氣更是讓路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零微殘憶被巫雲揚帶走,可他對盛都人生地不熟的,又該去哪裡找他們?已經過了兩天了,一想到零微殘憶孤身處於狼穴,星魄就覺恐慌,難以平靜下來。
突然,目光掃到了街邊的一個鋪子的招牌。“四寶齋!”
那是個賣筆墨紙硯的地方,鋪子很平常,招牌也很普通,可就在招牌的一角卻印着朵梨花。
星魄愣了下,若有所思地再次掃了遍這條街上所有的鋪子,發現竟有四五家鋪子的招牌上都有相同的梨花印,只是那個痕跡不那麼明顯,如果不怎麼仔細地看是看不出來的。
“我怎麼忘了他們?”星魄恍然驚醒。
無憂是雪蓮令使,所以在水月國但凡是天下第一樓的產業都印有雪蓮花紋。可在琉球,蓮是皇家專屬,雪蓮便不能再用,以免犯了忌諱,因此無憂改用了零微殘憶最愛的梨花。也就是說,這幾家鋪子都是歸屬於天下第一樓的。天下第一樓在水月國情報第一,在琉球也有自己的情報網,只要他以星使的身份讓天下第一樓在這裡的人幫忙去找零微殘憶,那麼用不了多久,一定就可以找到她了。
打定主意,星魄不再遲疑地往四寶齋而去。
這時,人羣中卻緩緩馳來一輛馬車。百姓們看到馬車,紛紛推出數丈,靜立在道路的兩旁,自覺地給馬車讓路。行爲雖是敬重的表現,可眼中卻滿是鄙夷,原本熱鬧的大街也安靜了不少。
馬車不算很大,卻雕金鑲玉,彩繪華麗,一朵朵紫蓮綻放在車壁上,栩栩如生,南伽木的淡香散出,讓人一時以爲是蓮香。蓮是楚氏皇族的獨特標誌,這馬車一眼就可認定是皇室所有。
而紫蓮,是靜貞宮太后的象徵。
馬車過後,百姓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瞧見沒,這是靜貞宮的馬車!”
“聽說近來受寵的是個畫師,文文弱弱的,長的挺俊俏,還有一手絕頂的畫技,而且文采斐然,是個狀元般的人物。”
“狀元?要真是狀元,怎麼會坐着靜貞宮的馬車?要坐,那也是皇上的馬車。”
“就是,什麼文采好,不過又是個靠巴結老女人吃軟飯的小白臉。”
“話可不能這麼說,指不定人家也苦着呢。一個大小夥子,誰樂意去做那可以當他孃的人的面首?八成又是個迫於太后淫威的可憐書生。”
……
……
正端坐在馬車中的人聽着這些議論,秀氣的嘴角無奈地彎出了抹苦笑。面首?這個詞近來聽的還真不少。雖然我正扮演着這個角色,可身爲女子,卻被人說成是一個足以做我母親的人的面首,還真是讓我哭笑不得,有苦難言呀。
“哎!”
深深一嘆,端起小桌上的茶杯把玩,正欲飲用,窗簾被風吹起一角,那抹如玉樹臨風前又似寒煙孤升的背影映入眼底,不由怔住。是他?
“停車!”
一聲疾呼脫口而出,白皙的玉手急掀開車簾,俊秀面龐,天藍錦衣,頓時暴露人前。
“書公子?”坐在車廂外的車伕和小太監都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這麼着急。
看着他們,書無涯怔住了,想起今日的處境,立即冷靜了下來。 “呃,沒事!”
正想放下車簾,卻瞥見星魄進了四寶齋,不由得計上心來,微笑着道:“桂公公,無涯突然想起來,前兩天娘娘說起的凝脂墨,四寶齋就有幾塊,反正現在天色還早,不如我們先去四寶齋看看好了。”
“這,”桂公公猶豫了下,還是點頭了。“一切聽從書公子的意思!”如今書無涯是太后雲姬跟前的紅人,他一個小太監怎可得罪。
書無涯在桂公公的陪伴下往四寶齋而去。一進門,果見星魄正站在櫃檯前,正要和掌櫃的說什麼。
“老闆,你們這有沒有凝脂墨?”鴨公嗓音在店中響起,引得客人紛紛側目,連星魄也帶着不悅轉過頭來。
看到書無涯,星魄死水般的眸子一滯,顯得有些驚異。這樣一張**,這樣的書卷氣質,這樣的天藍錦衣,這樣的馬蹄蓮香,他若是認不出來,簡直就是瞎了。
“鍾老闆!”書無涯優雅地衝掌櫃的一笑。
鍾老闆看了眼書無涯身邊的桂公公,眼中一陣瞭然。諂媚着走到書無涯身前,討好道:“原來是書公子和宮裡的公公呀,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呀!”
“客套話就不必多說了,”書無涯依舊淡笑,“你這有凝脂墨嗎?若有,就拿來瞧瞧。”
“凝脂墨?”鍾老闆一愣,隨即笑了,“書公子說笑了,那凝脂墨是宮中貢品,哪是我這小店能有的?不過,凝脂墨雖沒有,可小店卻有松脂墨,和那凝脂墨很是相似,而且磨出來的墨汁還散着股淡淡的松脂香。不知道,書公子可有興趣?”
“松脂墨?”書無涯猶豫了一下,“也好,那你就拿出來看看。”
“書公子有所不知,這松脂墨是小店新制的,現在還不好拿出來,書公子若是想看,還請移步內堂。”鍾老闆抱歉道。
“這樣呀,”書無涯眉頭微皺,“那也好,我就隨你進去。”衝身邊的桂公公道,“桂公公,麻煩你先在這等無涯一會兒。”
“好!”桂公公自是應下,“公子可得快些,若是讓太后久等了,可不好。”
書無涯衝他笑了笑,便示意鍾老闆帶路。走近星魄時,也不忘瞟了他一眼,星魄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老闆,我也想要一些松脂墨。”星魄突然道。
“啊?這個……”鍾老闆一臉爲難。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看向書無涯,想看她怎麼來擺脫星魄,不想她卻是微笑。
“既然這位公子也有興趣,那不如大家一起好了。”見鍾老闆還愣在那,不禁用手中紙扇敲了下他的肩頭。“鍾老闆還愣着做什麼?趕緊帶路呀。”
“呃,是是是!”鍾老闆看了眼書無涯和星魄,心中已經有幾分明白了,連忙前面帶路,以免招來桂公公和其他客人的懷疑。
進了後堂,鍾老闆立即反鎖上大門,以防有人闖入。
“你怎麼會在這?”星魄直言相問。
看了眼不明就裡的鐘老闆,書無涯道:“奉無憂和阿銳之命前來辦事。你呢?你怎麼會在這?”想起無憂的來信,“你不是和憶一起來了盛都嗎?憶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她讓巫雲揚抓走了!”星魄眉頭深皺。
“什麼?”書無涯驚異。
“就在兩天前的黃昏時分,蘇家舊址。”頓了下,“我找了兩天也沒找到一點消息,所以纔來找他們幫忙。”說着,便看向正一個勁瞧着他手中寶劍的鐘老闆。
聽着書無涯和星魄的對話,鍾老闆打量着湛影劍的眼中頓時一亮,連忙衝星魄拱手急道:“屬下有眼不識泰山竟沒認出星使手中寶劍,怠慢了星使,真是該死!”
天下第一樓中,見過十二令使和零微殘憶真面目的僅僅是滁州主樓裡的人,分佈在外的暗人只能憑着他們各自的標誌性隨身物品和體香來識別身份,比如書無涯的奪命筆和馬蹄蓮香,星魄的湛影劍。
對於鍾老闆的告罪,星魄視若無睹,不給予任何迴應。
鍾老闆見了,以爲星魄在生氣,又急又怕,冷汗直流。樓中的人誰都知道,十二令使中一直跟隨在小姐身邊的星使是天下第一高手,比樓中武功更高,手段更加殘忍,性子也和無憂一般冷漠。若是惹了他,難保不會死得慘。
書無涯見鍾老闆渾身發抖,心下了然,不禁笑了。
“鍾老闆,你這麼害怕做什麼?星魄沒有生氣,更不會對自己人下手,你不用害怕。”看了眼雕塑般的星魄,“他就這樣,除了小姐和我們幾個以外,他很少理會別人,更別說是動怒了。”他對你視若無睹,那是因爲,你確實不在他的眼裡。洛臻是不可一世,而星魄纔是真正的目中無人。
見鍾老闆鬆了口氣般擦了擦汗,知他無事,書無涯又想到了剛纔星魄的話,神色不由凝重。
“楚銘派出巫霸天抓了阿銳,並將他困在宮裡,現在又讓巫雲揚把憶也抓住了,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如果只是爲了祭刀,那又何必把阿銳和憶抓回來?直接把阿銳和憶殺了不就成了?難道,還會有別的什麼原因嗎?莫非他們是……想到什麼,雙目瞪圓,是爲了和我一樣的目的嗎?若是這樣,憶和阿銳倒也暫時不會有危險,可是,又真是這樣嗎?
沉思良久,書無涯還是道:“不管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現在我們還是找到憶要緊。”看向鍾老闆,“你立即派人去查大祭司之子巫雲揚這兩天的行蹤,務必找到憶,也就是小姐的下落。”
“是!”鍾老闆也明白事情的緊急,連忙應下。
書無涯衝鍾老闆輕頷一首,“等我們走了,你就去辦吧。對了,松脂墨呢?”
“屬下這就去取來”!鍾老闆立即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
書無涯看向星魄,“在找到憶之前,你就先留在這吧,我們也可以相互聯絡,等無憂他們來了,再做商議。”
星魄沉默不語,不置可否,可書無涯明白,他沒有出言反對,那就是答應了。
“蓮使!”鍾老闆將一個錦盒遞給書無涯。
書無涯打開一看,一陣和着松脂的墨香便撲面而來。大致看了幾眼,滿意地笑了笑,便合上了錦盒。“好了,我該走了,不然桂公公該起疑了。”瞥了眼鍾老闆,示意他帶她出去。
可沒走幾步,就聽星魄突然問:“無憂讓你辦什麼事?你怎麼會和太監在一起?”
書無涯一驚,回頭看向星魄。他依舊面無表情,眸似死水,可很奇怪,她莫名地感覺他是在關心她。木頭,也會對除了憶以外的人,有了感情嗎?書無涯暗笑。
“這是秘密,暫時不能告訴你,你日後就會知道了。”頓了下,“現在,我是太后雲姬的畫師書無涯,可出入後宮。”——
下一章,太后雲姬就會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