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還好奇韓朔會如何處理此事,想不到竟是要找替罪羔羊。她在宮裡等了這麼些天也沒見人查到她的頭上,卻說什麼兇手已經找到了?荒唐!
“那麼太傅,兇手是何人?”高氏盯着韓朔道:“可要有證據。”
韓朔滿不在乎地點頭,出門去跟宋渝說了兩句,不一會兒便有衣衫襤褸看不清面容的人被帶了進來,押在了地上。
遲暮更是冷笑,眼神涼涼地看着韓朔,且看他這場戲要怎麼唱下去,才能讓高家滿意。
“此人已經招供,說是被人僱傭,要殺太師而嫁禍於臣。只是到現在還不肯說出幕後兇手到底是誰。”韓大爺掐着時辰,慢悠悠地說着話,看着皇后一黨不可置信的表情,等着外頭的動靜。
“你當本宮是傻的不成?”高氏忍不住低喝:“隨意找個人來說是兇手,便可以交代了麼?”
韓朔聳聳肩,很是無辜地看着地上的人問:“是你殺了高太師麼?”
地上的人毫不猶豫地回答:“是。”
皇后氣結,指着韓朔半天說不出話來,喉頭一緊,扭頭就撲向皇帝,捂着肚子道:“皇上,皇上,臣妾不依,不依啊!家父好歹是兩朝元老,又任着太師之位,哪裡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還要隨意被人找個兇手來頂替?太傅這分明就是推卸責任!”
司馬衷爲難地看着韓朔,他太過狡猾,拿這麼個不知道是誰的人來說是刺客,這人又招供了,還說他沒查出兇手,未免說不過去。可衆人都心知肚明,下面的人,頂多是個替死鬼。韓朔是懶得花心思尋兇手了。
扯了扯瀲灩的袖子,皇帝小聲道:“愛妃,這要怎麼辦?”
瀲灩正看着跪着的那人,想了想,走過去靠近了他。
“將解統領傳進來。”她對含笑吩咐。
解雨臣就在外頭,聞聲而進,拱手道:“娘娘有何吩咐?”
瀲灩微微一笑,玉蔥指點了點地上跪着的人,道:“煩勞統領,將這個人的鎖鏈解開,給本宮往死裡打。”
衆人皆驚,韓朔更是皺眉:“娘娘,解開鎖鏈,未免不妥。”
“怕什麼?”瀲灩掃了大殿裡一圈,看着宋渝和解雨臣道:“統領和護衛們都在,還怕這人會做出什麼來不成?解統領,有勞了。”
解雨臣點頭,揮劍斬了地上跪着的人的手鍊腳鏈。那人嚇得往後一退,很想跑出大殿,卻被韓朔一腳踢了回去。
“饒命啊!饒命啊!”犯人哀嚎,解雨臣卻聽着瀲灩的吩咐,將那人往上一提,一個金鉤腳再放倒。那人也沒什麼反應,就倒在地上繼續嚎叫。
瀲灩笑了笑,退後幾步看着犯人毫無反擊之力地被解雨臣打,輕聲道:“太傅說他就是刺客,可奇了怪了。當初在韓府殺人的刺客,是躲過層層守衛,毫無痕跡地殺了太師和三個侍女。按理說他的武功,應該是極高的。即使受了傷,也還總是能反擊一兩招的吧?這人看起來,卻是完全不會武功呢。”
韓朔皺眉,高氏得了把柄,立刻道:“太傅這莫不是從死牢裡隨意找的人,倒是來欺君說是刺客?”
宋渝想了想,跪下道:“啓稟皇上,娘娘。抓捕犯人之時,因爲犯人不肯伏法,謝廷尉便讓人廢了他的武功。故而他現在只是廢人一個,不能還手。”
皇帝看向韓朔。
韓朔嘆息道:“臣一直爲國盡力,皇后娘娘卻執意認爲臣是這兇手。臣當真沒有什麼好說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若是娘娘拿不出臣是兇手的證據,也不肯相信臣不是兇手。那麼臣便辭去這太傅之位,當做給高太師的死一個交代,如何?”
司馬衷一驚,瀲灩也是嚇了一跳。高家的人怔了一會兒,臉色都好看了不少,明顯很是滿意這個法子。
韓朔若是不當太傅,其勢力消退,朝中大權無疑又會慢慢落回高家人手裡。
可是,不行。瀲灩知道,現在這個時候,韓朔若是不當太傅,朝中必然不穩。他根基太深,要拔除也只能慢慢來,一招用力太猛,必傷國之根本。
“太傅三思。”皇帝開口道:“你不當太傅,朕…朕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啊!”
瀲灩嘆息一聲,跟着點頭:“太傅爲國效力多年,哪能說不當就不當了呢?”
韓朔看向瀲灩,她話說得好,眼睛卻沒看向他。
“哼!”高氏挺着肚子,冷冷地看了皇帝和瀲灩一眼,站回高家面前道:“本宮今日是來爲家父討個公道的,太傅既然給了本宮這樣的公道,本宮欣然接受。只是願太傅能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將話說明白了,可不是皇上同本宮逼你辭官,而是你自願的。”
瀲灩微微皺眉,看向皇后,想使兩個眼神。奈何這主子這會兒是鐵了心,壓根不看她,要一意孤行。
皇后眼裡這會兒是隻看見高家人的利益了,以爲韓朔下馬,他們便有天大的好處了麼?簡直是愚蠢。若是沒有韓朔這根柱子,現在便只有等着天下大亂。她真當朝臣會允了韓朔辭官麼?
“現在時辰也不晚。”韓朔拱手朝帝王道:“便宣文武百官都來這太極殿吧,臣願交出官印,歸隱山林。”
“太傅……”皇帝還想說什麼,高氏卻走過來擋住了韓朔,看着他道:“皇上下旨吧。”
司馬衷眼底劃過一絲不悅,卻還是喚過貴公公,讓他去傳旨。
大晉第一大權臣韓子狐要辭官,這一消息飛得很快。各色的轎子迅速往宮門口匯攏,帽子都沒來得及戴好的官員們踉踉蹌蹌就往宮裡走。
“張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兒啊?好端端的。”
“王大人,我也不知道啊。太傅哪裡是能說不幹就不幹的?哎!”
羣臣涌進太極殿,齊刷刷地跪下行禮:“吾皇萬歲萬萬歲。”
座上的皇帝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們,道:“愛卿們快來勸勸,太傅要辭官不幹了。”
皇后臉色一黑,扭頭瞪了皇帝一眼。不等羣臣開口,高家的人便站出來道:“今日是讓羣臣來說個公道話的。太師去世半月有餘,太傅卻抓了個不會武功的人,硬說便是兇手。這要我們如何對太師的在天之靈做個交代?”
羣臣分列兩邊,面面相覷,都還搞不清狀態。
“臣意已決。”韓朔站在中間,淡淡地道:“功名利祿,本也不是韓某所願。只不過承蒙皇上看得起,才做了這些年的太傅。韓某自問問心無愧,現在辭官,也保得韓某一個清白名聲,挺好。”
瀲灩迴避在柱子後頭,聞言心裡暗罵。功名利祿的確不是你所願,你要的怕是那金燦燦的龍椅!真是越說越虛僞。
“太傅三思啊!”韓朔一黨的人嚇得臉色慘白,剛站起來又跪下,磕頭道:“皇上,太傅一直爲國盡力,鞠躬盡瘁。如今大局剛定,皇上切不可如此允了太傅,讓羣臣寒心啊!”
“皇上,太師之死怨不得太傅。既然已經找到了兇手,爲何又說不是呢?莫不是誰跟太傅過不去,執意要逼太傅讓出官位嗎?”
朝上的人刷刷地就跪下去一小半,司馬衷頗爲無奈地看向韓朔:“朕自然是……”
不會允三個字沒說出來,高家叔伯侍中便站了出來,粗聲道:“有罪不罰,才令人寒心!太傅爲皇上鞠躬盡瘁,太師卻是兩朝的元老!難不成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也沒個交代?”
皇后淚水漣漣地站在皇帝身邊,手捂着肚子,大有你們一個不允,本宮就要流產了的架勢。
風暴中心的韓太傅倒像個沒事人一樣,負手而立,聽着衆人爭辯。等雙方都吵得累了,他才擡腳往外走。
“韓某說過的話,向來不會收回。此事便就這樣吧,算是給高太師的交代,官印一會兒就會送進宮來。”他輕笑地說着,像是絲毫不在意一般,揮揮袖子,走得萬分瀟灑。
“太傅!”身後的驚呼他權當聽不見,慢慢走出宮,他覺得自己要回去好好過上一段舒坦日子。
羣臣面面相覷,皇上沉默,只有皇后和高氏甚爲滿意,開始商議太傅之位的歸屬,以及要重新劃分朝中勢力。
瀲灩低罵一聲,高氏一族眼界實在太淺,不堪與之爲謀!韓朔這官絕對是辭不掉的,只是不知他還有什麼後招。
小傻子似乎很是憂愁的樣子,想來也是依賴韓朔成了習慣。
衆人心裡都不能平靜,韓子狐去意已決,沒人能攔得住,也沒人能拉的回來。他們開始擔心各自的前途,以及這即將變幻的風雲。
但是,沒讓他們擔心太久,一道消息傳來,讓滿朝文武皆是沉寂。
“稟皇上,匈奴使節護公主已到洛陽。匈奴公主扎雅令人回了口信,說是當朝韓子狐,驚豔世無雙,她願意嫁韓太傅爲妻,修兩國之好。”
公主竟然跟着一起來了?皇帝看着下頭的人,好奇地道:“不是隻有使節來麼?朕還以爲公主會遲些再來。”
回稟的人道:“扎雅公主對太傅的畫像一見鍾情,執意快馬趕上使臣隊伍的,這會兒人已經到了洛陽的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