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珞漓的表面很冷靜,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此刻的不平靜,她的心臟狂跳起來,呼吸也微微的有些混亂,但是她的雙眼卻一直注視着白子墨。
她看見白子墨聽了她這話的時候沒有半點兒驚訝,等到最後反倒是帶着一點兒她不太理解的寵溺輕輕一笑。
隨後沈珞漓看着白子墨略微乾澀的嘴脣一張一合,輕鬆的吐出四個字:“那又如何?”
“!?”沈珞漓愣住了,瞪着眼睛看着白子墨。
白子墨嘴角含笑平靜的說道:“無論你叫聲麼,是誰,都只是我認識的眼前的這個人,你身負血海深仇,你要自己報,我就陪在你身後,你若需要我,我就陪你攪亂這天下,又有何不可?”
這句話白子墨說的不煽情也不深情,卻氣勢磅礴,說完他眼神灼灼的看着沈珞漓。
沈珞漓只覺得自己的鼻子微微發酸,她突然釋然,垂下眼簾。
她怎麼忘了,白子墨和她是一樣的人,如若今日他們身份互換,自己也是不會在乎白子墨到底是何身份。
也正像如今,她即便知道他頂着質子的身份在仁和扮豬吃老虎,實則心中有着雄圖偉略,她也沒有半點兒在意。
“只是珞漓,你和紀夕顏有何關係?還是你……”白子墨沒有說下去,就這麼看着沈珞漓。
他眼神兒平淡,雖然是問她,卻好像閒話家常一般,沒有半點兒情緒波動或是要探究沈珞漓秘密的意思。
白子墨早就懷疑過沈珞漓和紀夕顏的關係,因爲她知道很多隻有紀夕顏才知道的秘密,並且他發現沈珞漓對蘇家對傅凌天有一種她身份不應該有的仇恨。
如今又從她口中聽到一百二十三口這個數字,他自然會再次聯想到這個名字上。
沈珞漓乍一聽這個名字,倒是一愣,她擡起頭看向白子墨,眼神兒堅定,語氣卻很慢:“紀夕顏……”
白子墨沒有打斷沈珞漓,而是安靜的聽着。
“如果我說我就是紀夕顏,你信嗎?”沈珞漓終於把這個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說出口,心中說沒有慌亂是不可能的。
她說這話可是亂力怪神的話,和這世上任何一個人說,恐怕都會覺得她瘋了,所以淡定如她,再把這個一直積壓在心中的秘密說出來的時候,也是緊張不安的。
白子墨的表情在沈珞漓的眼中很奇怪,因爲他太過於平靜,平靜的就好像完全不覺得這是個什麼天大的秘密似的。
過了一會兒聽見白子墨平靜的說道:“我到是猜到你和紀夕顏關係匪淺,不過對於你就是她倒是挺意外的。”
沈珞漓眨了眨眼睛,怎麼都沒有感覺到白子墨眼裡有什麼意外的神色,不由得有點兒發傻的問了一句:“你不覺得奇怪?不覺得驚訝?不覺得……”
我是怪物,這句話,沈珞漓還沒等說出來,白子墨就大膽她,依舊是那句話:“你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認識的你就夠了。”
白子墨說這話沒有半點兒矯情,因爲他原本也不認識紀夕顏,眼前這人到底是不是紀夕顏對他來說,也沒有差別。
玄奇魂魄之事兒,他從小聽到大,如今真的見到,雖然很驚奇,卻不覺得有什麼無法接受的,更何況面前這個人是自己認定的沈珞漓,無論她是人是鬼,與他都沒有什麼差別。
“……”沈珞漓突然想起來,仁和算是信鬼神的王國,景天更甚,民間流傳許多玄奇之事兒,他們更是信人死後有魂魄,有地府。
沈珞漓這個時候纔想起這個事兒,頓時覺得覺得自己今天的一切反應都格外的丟人,她略顯煩躁的起身。
沈珞漓自然看出白子墨眼中的疑問,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不太自然的沉聲說道:“估計是心中怨念太大,我的魂魄附在沈珞漓將死之身之上,你若覺得我是個怪物,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沈珞漓想了想又加了句:“倒不是那日不想告訴你,只是沒想到,如今正好一同都和你說了。”
雖然自古以來都傳過鬼魂玄奇之事兒,但是誰都沒有真的見過,沈珞漓多少還是怕白子墨不接受,但是她也不想瞞他一輩子,這不是她的性格,早說晚說還不如借了今天的契機說了。
沈珞漓說完轉身走向沈振威的屍首旁邊兒,現在是夏天,這血肉模糊的屍首放在這兒一晚上,只怕腐爛的更快。
她才站在屍體旁邊兒,心情又沉重起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突然有些怕觸碰他這一世父親太過於悽慘的屍首。
這時白子墨卻突然走過來,從沈珞漓身後環住她,平靜緩慢的說道:“無論你是誰,今生來世,我都不會放手。”
“!”沈珞漓心猛地一顫,一股暖流瞬間溫暖了她冰冷的身體,她血紅的雙眼微微模糊,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作爲迴應的點了點頭。
“紀夕顏已逝,我以後就是沈珞漓,但是前世今生兩世父仇,我必定會報!”沈珞漓低頭看着自己父親的屍首,心中仍舊刺痛,讓她呼吸不順暢。
白子墨見沈珞漓情緒稍微平復,建議了一句:“屍首讓他們放入棺材之中吧,在這兒放着,不妥。”
沈珞漓點了點頭,向前一步,跪在沈振威面前,沈振威最後那句死不瞑目一直刻在沈珞漓心中,她怎能忘懷。
沈珞漓用力磕了一個頭,緩緩說道:“女兒一定會讓您死得瞑目。”
她再起身,又恢復了以往的神態,她知道自己現在就是哭的再傷心也沒有用,也換不回逝去親人的性命,這個道理早在上一世她就銘刻於心。
“我已經沒事兒了,子墨,你在這兒不宜久留,還是先回去吧,我審問完王武,便帶着父親的屍首回去。”
白子墨想了想,又走過來,輕輕的抱了一下沈珞漓,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在附近的客棧等到你回去,我再啓程,以免你在這兒人手不夠,再遭了暗算。”
白子墨說完也不給沈珞漓推脫的機會,一個轉身,推開窗子,幾個閃身消失在夜色中。
沈珞漓看了一眼窗外,走過去把窗子小心關上,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吩咐道:“暗鳶,旋日,找一口棺材,將我父親放進去!”
門口一直守着的兩人一聽,沈珞漓終於肯撒手了,眼睛均一亮,暗鳶進去照看沈珞漓,旋日急忙去讓副將找棺材。
沈珞漓並沒有等到第二日審問王武,而是看見沈振威入棺之後,就向地牢走去。
地牢的門一打開,就涌出一股潮溼帶着血腥的氣兒,就連看門的士兵都皺起眉頭,沈珞漓卻沒有半分反應,反倒眼睛越來越亮。
她大步進去,暗鳶隨後,守門的士兵正要跟着進去,沈珞漓卻做了一個停的手勢。
她想了想,如果要這份證詞有用,光她進去還不夠,便回頭說道:“替本官請四王爺前來,就說本官要提審王武。”
沈珞漓說完,其中一個士兵匆匆離去,沈珞漓則不緊不慢的向地牢走去,地牢裡還管有其他的流寇土匪,全都是窮兇極惡之人。
他們一見到有女人進來,瞬間興奮的嘶吼,發出恐怖的聲音,沈珞漓面不改色,腳步沉穩的向最裡面走去。
又走了幾步,沈珞漓就看見王武,因爲怕王武自殺,所以士兵們把他綁在了柱子上,不給水也不給吃的,就這麼緊緊的綁着。
王武一見沈珞漓來了,雙眼圓瞪充滿怒火,啐了一口罵道:“你個賤人!你陷害本將,不得好死!”
沈珞漓仍舊面不改色,她走到旁邊兒的掛着刑具的牆上仔細的看了看,這些刑拘年頭久遠,卻格外的好使。
上面暗沉沉的全是乾涸的血跡,還有一些乾枯的皮肉,可是沈珞漓卻覺得這些不能宣泄她心中的恨意。
沈珞漓視線一一掃過,然後轉頭看向王武,冷冷的說道:“是誰指使你?這個蘇,是誰?”
王武冷哼一聲,依舊咒罵,根本就不提蘇姓的人。
沈珞漓聽着他一聲一聲的咒罵,不怒反笑,輕聲說道:“你倒是聰明,知道今天你招還是不招我都不會放過你。”
王武怎麼都沒想到沈珞漓會沒有半點兒掩飾,直接說出這話來,一愣,隨即咒罵聲更大。
沈珞漓附在暗鳶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暗鳶立馬領命,轉身出去準備,沈珞漓則坐在旁邊兒的椅子上,淡然的聽着王武的咒罵。
不一會兒傅君清就進來了,身後跟着去而復返的暗鳶,暗鳶手中帶着一捆帶血的羽箭,一進來,就把那足足幾百字的羽箭放在地上。
王武一見傅君清,心中還存有一絲僥倖,立馬住口,開始求饒:“四王爺,您明智,本將真是被冤枉的,還請您……”
王武還沒說完,沈珞漓突然把一直羽箭用力插入他的大拇指上,把王武的手指牢牢的釘在柱子上。
“啊!”突如其來的痛處讓王武瞬間尖叫出聲,聲音都變了調兒,緊接着他雙眼因爲疼痛惱怒羞憤而變得通紅,低頭死死的盯着沈珞漓。
王武剛要咒罵,沈珞漓這時又把另一隻羽箭用力插入他的小手指上,羽箭過粗,直接把王武小手指最後一個指節戳斷。
“啊!”王武痛的有一聲尖叫,沈珞漓則不慌不忙的在他右手五個手指上全都插上羽箭,一隻手插完,王武的手已經殘破不全。
沈珞漓卻平靜的說道:“父親的右手上插了二十四支箭,你這才十三支,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