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清覺得沈珞漓是傷心過度,纔會說出這種犯軍中忌諱的話,可是不知道爲何看見她如此的傷心,就像讓她出出氣。
傅君清隨着她高喝一聲:“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動手?難道你們都要叛國!”
他話音一落,手一伸,這回亮出的不是自己的王爺腰牌,而是先皇御賜金牌!在場的所有將士呼啦啦的跪了一片,沈珞漓也跟着跪下去。
“還不照辦!”傅君清又喊了一聲,這回終於有人動了,把這個王武壓住。
只是王武怎麼能服氣,看着沈珞漓冷哼一聲:“沈大人,你要拿下本將軍,也得有證據,否則你沒有辦法向陛下交代!”
沈珞漓這個時候除了臉色格外的蒼白之外,神色已經恢復到了平時的正常樣子,她輕哼一聲,語氣透着一股濃重的恨意:“證據?”
王武原本還挺硬氣,可是聽見沈珞漓這陰陽怪氣的兩個字,不知道爲何,覺得後脊樑骨一涼,額頭漸漸的滲出冷汗。
不過他一想到自己背後的人,瞬間又硬氣起來,強撐着頂回去:“對!本將軍是陛下親命的守城將軍,你一個小小的御前硃筆憑什麼對本將軍指手畫腳?”
“是嗎?”沈珞漓話應剛落,餘光看見暗鳶出來了站在旁邊兒。
她繼續說道,“四王爺,王將軍居然射殺了沈大將軍,微臣覺得他多數有可能叛國了,所以還請王爺搜查王將軍的房間!”
“!”王武一聽瞬間惱怒起來,雖然他一早就把上面給他的信燒燬,但是如果真讓沈珞漓搜查他的房間,這奇恥大辱,他怎麼能嚥下。
“沈珞漓你敢,你明明是公報私仇!羞辱本將軍!”王武低吼一聲,想要掙扎,可是這兩個士兵卻不敢違背傅君清,硬生生的壓着王武讓他沒有辦法起身。
“難道本王還搜不得你的屋子?來人,搜!”傅君清低喝一聲,原本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士兵頗於傅君清冷硬的氣勢,只能去搜查王武的屋子。
就在他們要去的時候,傅君清又開口:“旋日,你跟着他們,以免他們包庇!如果有人敢包庇,先斬後奏!”
一句話,讓在場的士兵均心神一陣,瞬間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王武被壓在地上,氣的喘着粗氣,卻沒有半分擔心,只是瞪着一雙眼睛不服的看着沈珞漓。
在他看來沈振威一死,沈家根本沒有能挺起大梁的人,沈珞漓也即將是喪家之犬,還在這兒趾高氣昂,簡直就是垂死掙扎,招他恥笑。
沈珞漓微微喘息低頭看着王武,眼中依舊一片血紅,全是他父親的血,她靜默着,看着王武的眼神兒卻格外的冷淡,就好像看的是一個死人一般。
王武對上沈珞漓那雙過於妖冶的血紅眸子,漸漸的得意不起來了,總覺得心裡很不安。
等了一會兒,旋日帶着那幫去搜查的小兵回來,王武急忙看去,見自己的副官臉色格外的難看,心中的不安更加的被放大。
旋日一進來,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冷冷的看着跟在他身後的那個副官,這副官手中緊緊的捏着一封信,雙眼通紅的看着王武。
而他身後的那些士兵也都紅着眼睛,這裡所有的將士雖然大多數都沒有見過沈振威,可是卻早就聽過他的威名,對沈振威格外的崇拜。
今日因爲王武的判斷失誤讓他們的英雄慘死在自己人的箭雨之下,他們已經夠愧疚傷心的了,沒想到還在王武房中搜查出這麼一封信,他們沒當場撕了王武已經算是紀律嚴明瞭。
“怎麼了?”傅君清大概已經猜出剛剛沈珞漓爲什麼讓他們去搜查屋子了,估計剛剛沒看見暗鳶,她就是去做這個事兒了。
這個副官咬着牙把被他捏皺的信遞給傅君清,退回去擡頭的那一刻,險些流出眼淚來。
他略帶哽咽的說道:“沈大將軍死的太冤了!”
他話畢,跟着他前去搜查的士兵一個個均忍不住哭起來,氣氛格外的沉重。
沈振威保衛邊疆近二十載,大大小小近百場戰役從來都沒有輸過,可如今卻死在他們手上,他們愧疚的恨不得隨沈振威一同去了。
屋子裡的氣氛格外的沉重,王武卻沒心思去管,他的視線黏在傅君清手中那封被打開的信,那種不安已經佈滿全身。
他緊張的停住了呼吸,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傅君清的手,見傅君清抖開紙,整顆心全都提起來了。
傅君清冷冷讀了出來:“沈振威不能留,殺之!蘇。”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王武瞬間軟了身子,他驚恐的看着沈珞漓,突然高喝一句:“沈珞漓你誣陷我!沈珞漓,你……”
“胡說!沈大人一直在本王身邊兒,這封信又是你的士兵在你的房間搜出來的,你還想狡辯!”
傅君清對於沈振威的死也很惱怒,不由得語氣重了起來:“沈將軍愛馬就在城下,你居然還裝作沒看見,問都不問,直接放箭,王武,說你沒有迫害沈大將軍的心,本王都不信!”
“我……我……”王武原本就是一個粗人,再加上他本來就心虛,被這麼一喝,一時間想不出反駁的話,支支吾吾的時候傅君清又開口了。
“來人,把他押入刑房,等候本王和沈大人提審,一定要審出這個蘇姓之人是誰!”
這回在場的士兵再沒有覺得王武是冤枉的,他們粗魯的押着王武下去了,這個副將擦了擦紅彤彤的眼睛,“撲通!”一聲就跪在沈珞漓的面前。
“沈大小姐,本將有罪!”說着他身後的一衆將士也都跟着跪下來,有些已經嗚咽的哭出聲。
沈珞漓這會兒才覺得自己的頭格外的疼,胸口也悶悶的,她掃了一眼被安放在旁邊兒自己父親的屍體,過了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開口。
“逝者已矣,過去了就過去了,不過如果真是有人害死我父親,我沈珞漓即便死也不會讓他好活!”
沈珞漓聲音不大,卻字字認真,給人一種無限力量的感覺,在場的將軍均都身形一陣,安靜下來。
傅君清見沈珞漓真的很疲憊,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看好王武,不能讓他死了,審訊的事兒明天再進行。”
傅君清說到這兒又想起一個事兒:“你現在爲臨時守城將軍,今晚加強戒備,切記不能讓沈將軍……用命守住的城池落入流寇手中!”
“是!末將遵命!”這副將領命,帶着一衆人出去。
屋子裡這會兒就剩下沈珞漓,暗鳶,旋日以及傅君清,還有被安放在旁邊兒沈振威的屍體。
“珞漓,你……”
傅君清還沒說完,沈珞漓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請你們都出去,我想自己靜靜。”
沈珞漓這一刻也有些控制不住,前世的悲痛記憶和這一世交疊,讓她痛苦不堪,這一刻,沈珞漓才感覺到自己原來還有人的感覺,還是會痛,會難過。
傅君清眼裡滿含擔心,但是見沈珞漓態度決絕,想了想還是出去了,一出去,他就小聲吩咐:“暗鳶旋日,你們守在門外,千萬別讓她出什麼事兒。”
傅君清還是頭一次看見這樣脆弱的沈珞漓,怎麼都沒法放心。
屋子裡安靜下來,沈珞漓瞬間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她看着不遠處沈振威的屍體,咬着自己的胳膊開始嗚咽起來。
這一會兒沈珞漓褪下所有堅強的外殼,纔像一個失去父親的小女孩兒一般,哭的格外的傷心脆弱。
突然窗子震動一下,沈珞漓立馬警惕回頭看去,一襲白衣閃過,白子墨半蹲在沈珞漓面前。
守在門外的暗鳶和旋日立馬警惕起來,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大小姐?”
沈珞漓吸了口氣,裝作平靜回到:“白公子來了,無礙。”
沈珞漓說完仔細看了一眼白子墨,這才發現他的不對勁兒,今日的白子墨頭髮凌亂,臉頰還有被樹枝劃傷的痕跡,顯得格外的狼狽。
他的臉上沒有平常的溫柔笑意,而是微微皺着眉頭看着沈珞漓,那雙眼裡充滿了心疼。
沈珞漓突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低垂下頭,倔強的忍者眼中的淚水,心中的難受。
白子墨卻一把把沈珞漓攬入懷裡,手略顯僵硬生疏的輕輕拍着沈珞漓的後背。
這一刻白子墨根本不用多說什麼,沈珞漓便明白他風塵僕僕失了以往的風度只是爲趕到這兒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想哭就哭,明日我便忘記了。”白子墨也狂奔了一夜,一開口聲音沙啞粗糲,聽着讓人心疼。
沈珞漓哽咽一下,卻沒有再哭出來,她咬着牙狠狠的說道:“大仇未報,哭有什麼用。”
白子墨沉默一會兒,突然問道:“珞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着我?你的仇似乎不止這一件。”
沈珞漓轉了轉眼睛,突然拉開兩個人的距離,盯着白子墨略顯疲憊的雙眼,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反問道:“如果我說我不是我,你信還是不信?”
“如果我說我身上揹負一百二十三口人命的深仇大恨,你信還是不信?”
“如果我說要讓這仁和翻天覆地,要攪亂這天下,要報這血海深仇,你信還是不信!”
她並沒有給白子墨開口的機會,一連問出這些問題,問完便直直的看着他,靜靜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