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祭月舉杯對月,眯眼睨着映在杯中酒液裡的圓月,啓脣呢喃:“爲什麼要哭呢?難道你不是應該開心嗎?處心積慮想要害你的人被你趕走了,時時處處都想同你作對的人也死了……你該開心的不是嗎?”
鳳七尋回頭望着倚在樹幹上的男子。他手持酒杯,微揚着線條優美的下巴望着月,泠泠月華灑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層稀薄的光暈。
那些話好似是他說的,又好似不是……
“其實我很討厭這樣的生活,爾虞我詐、步步爲營,你永遠弄不明白誰會是你的朋友,誰又會在你不提防時從背後捅你一刀。可是我知道,只要我一天還是鳳七尋,我就永遠不可能擺脫這種生活——因爲我不甘心。不甘心像上一世一樣窩囊的死,不甘心再像個傻子一樣被人耍的團團轉,於是我去爭,我去鬥,像徹底泯滅了人性一樣把手中的尖矛對準自己的至親!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哪怕我活了兩世,我還是不明白……我爲什麼要這樣?人爲什麼要這樣?明明她是我最親近的妹妹,明明她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在乎的人,明明她是我曾經發誓就算自己下地獄,也要讓她幸福的人……如今我卻親手把她一步一步推向了地獄!”
“七尋,你喝醉了。”
鳳七尋像是沒有聽到凌祭月的話一樣,猶自說着:“我想讓我們回到過去,回到十歲以前,可是回不去了……我比誰都清楚,我們回不去了……”回不去當初的天真無邪,也回不到最初的親密無間。
“七尋!”凌祭月蹲在鳳七尋面前,抓着她的肩膀說:“鳳七尋,你喝多了,開始胡言亂語了。我送你回去吧!”
鳳七尋擡起迷濛的眼,看着眼前不知道變成兩道還是三道的凌祭月,一臉疑惑的問:“誰呀?你是誰呀?是神仙麼?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麼?”她問着問着就腦袋一歪,砸在了凌祭月的胸膛上。
凌祭月輕嘆了一口氣,突然不想把鳳七尋送回菱湘小築了。他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在了鳳七尋身上,然後讓她靠在他的懷裡,而他則背靠着樹,目光炯炯的望着女子嬌豔的睡顏。
“難道就因爲我是師父,就可以這麼放心的睡了?”
鳳七尋是被噩夢驚醒的,夢裡又是紛繁複雜的畫面。她似乎又瞧見了烈火焚燒中慘叫的敏安,猙獰笑着的鳳九夜,以及面無表情卻森然堪比修羅的赫連焱。
她猛地睜開雙眼,首先看到了凌祭月放大在眼前的銀色面具。她掙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被凌祭月抱在懷中。他的手臂如同鐵鉗般禁錮着她,使她動彈不得。
鳳七尋無奈之下,只好盯着目光所及的凌祭月。面具下的他微閉着眼睛,睫毛纖長而捲翹,竟然出奇的好看。她不由得好奇,這銀色面具下究竟是怎樣一張蠱惑衆生的臉。這麼想着,鳳七尋居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摘去凌祭月的面具。
然而就在鳳七尋距離面具不過寸許的時候,她的手腕被人攫住了。凌祭月原本微閉的雙眼驀然睜開,有殺意迸射出來。不過在看清是誰後,他狹長的眸子裡沁出了笑意。
“你莫不是想趁着我熟睡,佔我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