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是怎麼死的，是被誰害死的，兒臣知道！”公冶翊哲盯着嘉寧帝抓着他的手，明明帶着笑，但言語卻是十分冷漠的，“您在雲家和李家之中，選擇了李家，捨棄了雲家，兒臣也知道。在太皇太后和母妃之間，您選擇了李家的女人，捨棄了母妃，兒臣也知道的。”
然後，他慢慢擡起頭，漆黑的眸裡有閃爍的水光，“兒臣想體諒您的，一直都努力說服自己，說您是真心愛着母妃的，只是無奈李家權勢滔天，所以兒臣忍了這麼多年。可是現在，兒臣知道了，您愛的人是她，她發動宮變您容忍了，最後您要死了，您唯一想見的人也是她！”
嘉寧帝手指扣進公冶翊哲皮膚裡，帶出血絲，用盡力氣卻也只發出一個單調的音。“啊……”
“兒臣本來是想讓您安安心心走的，可是是您bi兒臣的，”公冶翊哲目光炯炯地看着嘉寧帝，對他的急切完全無動於衷，“您是怎麼對思懿太子的，怎麼對公冶燁胤的，又是怎麼對我的，我也一清二楚！”
溫蘇心脣角彎了彎，原來公冶翊哲也是會心軟的。
他要復仇的，可到最後，他終究沒辦法對他的父親殘忍，如果不是最後嘉寧帝還想着見太皇太后。
“您不過是想利用我幫着公冶燁胤剷除所有的障礙，讓他坐穩了帝位，可等他坐穩了帝位，我還有活路嗎？你這是要用我的性命去成全你最愛的孫子，可我爲什麼要這樣做？”公冶翊哲笑着挑眉問道。
嘉寧帝倏然睜大的眼睛，銳利而深濃的光芒，是旁人看不懂的深邃。只是透過這鋒利的眼眸，還能看出這個帝王往昔意氣飛揚的英武和崢嶸，。
公冶翊哲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但眸光卻益發清亮了，“是，您必然留了什麼，逼得我不得不這樣做，但，您一向都低估了我。就如您從來不知道朝中有多少是我的人，後宮中有多少是我的人……”
說着公冶翊哲握住了溫蘇心的手，只是自始至終他都沒看溫蘇心一眼，一直都看着嘉寧帝。
他眉目挑了
一挑，“公冶燁胤要她，你就把她給了公冶燁胤。但凡是大哥和公冶燁胤要的，您總是會選擇給他們的。可是，您有沒有想過我？我也是如此喜歡她的，憑什麼我就要什麼都讓着他們呢？”
溫蘇心顧及地看了一眼公冶翊哲，公冶翊哲才輕輕瞥一眼她，笑道：“不用擔心，外面都是本王的人，再外面還有魏公公親自把守，沒人會進來。”
這個男人不是衝動的人，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這麼做的。
於是，溫蘇心也溫順地跪下了，她低頭間鬢邊的步搖曳曳而動，“輕藍十分感激皇爺爺的錯愛，您一生聖明，可也總也有看錯人的時候，總也有冤枉人的時候。”
就想冤枉了溫家一樣……
嘉寧帝面目都猙獰了，露出狠厲的眼色，像是恨不得殺了溫蘇心。他掙扎着想要起來，但是耗盡力氣也只是微微動了下身子，便又失力愴然倒了回去。
“您不必白費力氣了，”溫蘇心溫柔地勸着，像是哄一個孩子一樣的溫柔，“輕藍已經問過太醫了，您，已經什麼也做不了了。這宮裡唯一忠於您的魏公公，現在也在爲我們把守着，也沒人幫得了你。”
“你……”嘉寧帝模糊地吐出一個字，他氣得齜牙咧嘴盯着溫蘇心，恨不得將眼睛都瞪出來。
溫蘇心只是溫柔地笑着，“輕藍只是一介女流，事事都聽王爺的，您有什麼，應該吩咐王爺纔是。”
嘉寧帝側目看向公冶翊哲，豆大的汗滴從他額角滲出，青筋暴起。他那消瘦如削的手因爲太過用力抓住公冶翊哲的手，而血脈突起。
“父皇，是您對我太殘忍，那麼，請您也不要怪我讓您走的不安心，我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您。”公冶翊哲卻視若無睹，笑容溫煦，“您對我，對我母妃，都太殘忍，所以，也請您不要怪我對你最愛的孫兒太殘忍。”
嘉寧帝張大了嘴，沉痛的眼神裡的痛苦像是要流瀉出來一樣，卻只能發出悽然悲涼的聲音，嘶啞而艱澀，“啊……啊……不……不……”
他那種緊張和痛切的樣子，卻深深刺痛了公冶翊哲。
這個帝王，從來最愛的是太子，其次是皇孫，只有對他們，才能讓他露出這樣痛苦的神色。
公冶翊哲一個手指一個手指掰開了嘉寧帝抓着他的手，他面容上的笑意如春風拂柳，“父皇，我恨您，所以，您也恨我好了。您給了公冶燁胤的女人，已經是我的了，而這天下，也會是我的。”
語音落下的時候，公冶翊哲掰開了嘉寧帝的最後一個手指。
嘉寧帝的手在空中不斷揮舞着，一再試圖再次抓住公冶翊哲的手，但卻只能抓住一把又一把的空氣。
公冶翊哲站了起來，站在青玉石的地面上，一身冷傲，他骨子裡的高貴和雍容就流瀉了出來，“我這一生都在努力說服自己不恨您，但是，現在，我恨您！父皇，我恨你！”
“翊……翊……”嘉寧帝蠕動的嘴脣只能發出簡單輕微的單子，一生高傲的帝王露出了懇求的脆弱，“哲……哲……”
“您求我也沒用，我不會讓您見李家那個女人的，絕對不！”公冶翊哲怒然拂袖而去。
那樣沉重的背影，像是無法承受更多的悲傷了。
而溫蘇心知道，公冶翊哲只是怕自己心軟。
畢竟血脈相連啊！
多看一眼嘉寧帝對思懿太子和公冶燁胤的在乎，對公冶翊哲來說就多一分無法揹負的痛。他一生都在被嘉寧帝忽視，而嘉寧帝還想利用公冶翊哲抱住公冶燁胤的帝位。
自始至終，公冶燁胤都是嘉寧帝心裡皇位繼承者的不二人選。所以，公冶翊哲始終都只是嘉寧帝這局棋裡的一顆棋子，或有憐憫，但也只是心有餘力有足時纔想起要寵愛他。
如果不是真的看過，誰會相信，一個父親可以對一個兒子這樣殘忍呢？
所以，公冶翊哲不能讓自己心軟，不能讓太皇太后見嘉寧帝。太皇太后，是公冶翊哲如此憎恨的一個人啊！
所以，公冶翊哲只能避一避，他要讓自己冷靜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