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蘇心提着裙裾跪下了,輕聲道:“都是孫媳婦的錯,竟然連這樣的事都沒查出來,有辱天家顏面,請皇爺爺責罰!”
而公冶燁胤一眼都沒看溫蘇心,只看着嘉寧帝,率先開口到:“皇爺爺,您先消消氣,好在發現得早,也沒定下來,再爲四皇叔另擇良偶便好。”
“不關你們的事,人是朕定的,朕還沒老糊塗,不會怪在你們身上。”嘉寧帝拂了拂手,然後又冷冽地道,“只欺君之人,你知道該怎麼處置的。”
“孫兒明白。”公冶燁胤立時應道。
魏公公擔心地看了一眼嘉寧帝,順着他的目光,大家也看向嘉寧帝。
才發現英武的帝王,原來已經如此消瘦下去,他白髮蒼蒼,臉上的皺紋益發清楚了,面色的灰敗之色像乾枯即將垂死的枯藤。
連公冶翊哲都挪了挪身子,正襟危坐,有些不安地道:“讓父皇這樣操心,是兒臣不孝。”
嘉寧帝轉眸看他一眼,反倒是笑了,“你能這麼想,真是不容易,朕是不是死也能瞑目了?”
聽得太上皇這話,一屋子的人齊齊嘩啦啦跪了下來,齊齊恐慌地驚呼:
“父皇……”
“皇爺爺……”
“皇上……”
嘉寧帝倒是神色坦蕩,“人固有一死,朕知道的,你們也不必這麼驚慌。朕是老了,不服老也不行的,你看,不過這麼會,朕便乏了,”他罷罷手,“算了,你們退下吧。”
於是三人便各懷心事地行禮退出去了,行至半路,太皇太后派人請公冶燁胤去玉衡宮,便只剩下公冶翊哲和溫蘇心兩人了。
宮人遠遠站在後面,溫蘇心和公冶翊哲於花廊下站着。
溫蘇心眉目宛然,笑意淺淺,“陸三小姐已經死了,這件事的真相,是不是隻能問王爺了呢?”
公冶翊哲深以爲是地點頭,眉飛色舞地道:“話說一日陸三小姐出遊,結識了一位俊俏郎。陸三小姐冰雪聰明,從穿着和用度看出這位英俊的男子大抵是天潢貴胄,一見傾心。而正如陸三小姐猜測,這位男子告訴她他是賢王,一月後
,兩人便私定終身了。而後,就傳來消息說,太上皇爲賢王擇妃,陸家名在其列,但似乎太上皇更中意光祿卿家的二小姐。”
溫蘇心接話道:“於是,在這男人的引誘下,陸三小姐爲了當上賢王王妃,便願意委身於這位男子。等懷上子嗣,生米煮成熟飯,妄圖母憑子貴,她便從這幾位候選人中脫穎而出了?”
“正是如此!”公冶翊哲扇子大力拍在自己掌心贊同道,“這位男子說雖然他對她情根深種,但婚事乃是太上皇定的,除非生米煮成熟飯,有了子嗣,太上皇便也只能同意了。”
“後來陸三小姐發現自己有身孕了,果真就見宮裡來人了,歡喜不已。但是,及至後來,偶然見到你本人,卻發現那人根本不是賢王,見被人欺騙,陸三小姐有苦無處說,便只能自盡了。”
深閨千金發現被騙,這是皇家的親事,事發便是罪及滿門,於是死,便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公冶翊哲含笑瞥了一眼溫蘇心,“怎麼就見的,這個人不是本王自己呢?”
溫蘇心眼中波光瀲灩,笑意三分,“這件事太蹊蹺,太上皇和皇上都必然會去查。而王爺韜光養晦,素來謹慎,這種事怎麼可能自己親自去做呢?”
“所以說啊,聰明人就是這點好,一點就透。”公冶翊哲情意深濃地看一眼溫蘇心,“誰叫本王一直都深深愛慕着皇后娘娘呢,本王怎麼能另娶她人呢?”
溫蘇心看到公冶翊哲懶懶倚在廊柱上,他眼睛微眯,脣角有淡笑,濃黑的眸裡綿長的情意如蜜悱惻。但溫蘇心卻覺得這個男人比任何人都危險,比公冶燁胤還危險。
“可是三四個月前,王爺怎麼知道會選擇陸三小姐給你做王妃呢?”
公冶翊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眸色幽深,“朝中有高位無大權的大人就那麼幾位,那幾位大人裡,有與本王年歲合適的千金的更是不過二三,長得最好看的就是陸家這個丫頭了,很好推測。”
誰都清楚,攝政王的王妃,是不能出自將門和重臣家的,否則,不是要將這天下送給攝政王嗎?
“王爺不愧疚嗎?”溫蘇
心凝視着公冶翊哲問道。
“愧疚?”公冶翊哲奇怪地看了一眼溫蘇心,笑了,“在這皇宮裡,從來人命如草芥,所有人都在努力讓自己活下去,本王怎麼會愧疚呢?”
“何況,”公冶翊哲收了扇子,靜靜地道:“若不是陸三小姐聰明過頭,妄圖攀龍附鳳,率先私定終身,以爲懷上了本王的子嗣,便能順利成爲本王的王妃,又怎會有此飛來橫禍呢?”
終究是一個女子的貪婪,毀了她自己。公冶翊哲利用的,不過是人性的弱點,亦如他也是看清楚了溫蘇心的弱點,而讓溫蘇心不得不委身於他。
溫蘇心笑而不語,事事都在公冶翊哲的預料之中。都說慕淇君算無遺策,或者這四個字送給公冶翊哲反而更恰當吧。
公冶翊哲低低笑了一聲,“只是如此一來,實在是太辜負皇后娘娘你的勞心勞力了,皇后娘娘你說是嗎?”
“焉知這樣的結局不是我想要的呢?”溫蘇心語聲平靜,眸光清亮如水,“我也不過是爲了不引人懷疑,王爺也不希望旁人想太多吧?這點小事,王爺會體諒我的吧?”
“美人都這樣說了,自然是的。”公冶翊哲笑道。
也不知道,他是信,還是不信。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時今日,公冶翊哲不會拿溫蘇心怎麼樣。溫蘇心便是篤定這一點,纔敢這麼做的。
而正月對公冶燁胤來說是一個十分忙碌的月份,立春祀青帝於東郊,正月上辛祈谷於南郊圜丘,孟春吉亥享先農,耕籍……
以正月上辛祭祀來說,公冶燁胤需提前三日潔身素食獨居,不理朝政。
所以說這一個月差不多公冶燁胤都無瑕顧及宮中之事,也基本不理朝政。後宮之事交給溫蘇心,朝堂之事託付給公冶翊哲和慕淇君。
太皇太后被剝奪了權利,公冶燁胤沒有別的妃嬪,嘉寧帝的身子也無力管這些事了,所以整個後宮都是溫蘇心的天下。
溫蘇心趁着這幾個月,潛移默化地將所有重要的人都換成了她的人。即使大家都不說,但也知道,都在等着嘉寧帝最後的結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