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循聲望去,門前的假山上坐着一位白衣飄飄的少年。白嫩的臉蛋,精緻的五官,纖長的身段,手上握着一支玉簫,當真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美男子。
縱然是個男人,沙本善也不禁被他的美貌迷住了,微微張大了嘴巴。
柳乘風還算沒有失態,起身抱拳道:“這位公子高姓大名?爲何獨坐假山之上?”
那少年也不動身子,把玩着手裡的玉簫,道:“本公子姓名可不像你們那麼響亮呢,也不像你們那麼善變,更不必向你們彙報。至於我爲什麼坐在這假山上,還不是因爲你們沒有請我,我又沒地方坐,只好坐在這假山上咯。”
這少年說話的聲音就像一串鈴鐺搖起,十分悅耳。
霍剛接着問道:“那你剛纔笑什麼?”
少年答道:“這就更奇怪了,難道只許魚兒笑,不許人笑嗎?我笑什麼,你們也管?”
沙本善知道論鬥嘴,三人加起來也不是此人對手,於是客氣道:“少俠言重了,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向公子您請教一下,剛纔可有什麼有趣的事情,令您如此開懷。”
那少年用玉簫拍着掌心,道:“這位朋友說話倒還中聽,那我就實話實話了,剛纔我笑的是幾位太天真。”
沙本善一怔,道:“公子,此話何意?”
少年用玉簫指着三人,道:“天機城離此地千里之遙,恐怕還沒有運到半路,那些噗嗤魚就差不多腐爛掉了吧?”
店小二可不服氣了,辯解道:“噗嗤魚雖說只有天機城纔有,天機城也離這兒很遠,但本店可是與問天鏢局有合作關係,他們的鏢師用縮地之法將這些活魚連夜運來的,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少年哈哈一笑,反問道:“縮地之法?問天鏢局什麼時候又出新的高人了?我只知道問天鏢局只有總鏢頭葉問天會‘一葉飛渡’的絕技,可那也只是在百丈之內的江面上用樹葉當舟使用,和縮地之法沒有半點關係,想必以這‘一葉飛渡’的樹葉的容量,也運不了這麼多的噗嗤魚吧,更不可能運送這麼遠的路程吧?”
店小二知道自己遇到懂行的高人了,頓時被噎得無力反駁,只得悻悻道:“你又不是本店的客人,快快離去,別在這裡搗亂。”
見此情景,柳乘風也知道了店小二是理虧想轉移話題,便挖苦道:“你們這店看來不怎麼厚道啊。”
霍剛更是生氣,冷冷地對店小二道:“別再提什麼噗嗤魚了,你趕緊給我們上幾個小菜來填填肚子,不許摻假,不然我要你們好看!”
店小二應了下來,灰頭土臉地走了。沙本善對那公子抱拳道:“在下沙本善,感謝公子仗義執言。”
那少年輕輕一躍,跳下假山,走入屋內。
他一跨過門檻,便有一股清香撲鼻而來,沙本善不禁心神盪漾起來。
少年一拱手,道:“在下凌金,無門無派,喜歡器樂音律,路過此處,隨口說了幾句,各位切莫見怪。”
霍剛忙回禮道:“在下霍剛,凌公子此言差矣,要不是你路見不平,挺身而出,我們還不知道要被那廝騙成什麼樣呢。”
沙本善也報了姓名:“在下沙本善。”
凌金笑道:“這名字好,人之處,性本善。”
沙本善不知爲何,總是不敢正視這凌金,彷彿一看就會心跳加快。聽他誇自己名字,沙本善也不置可否,低頭沉默不語。
柳乘風插上來道:“在下柳乘風,公子如不嫌棄,不妨和我們一同用餐便飯,如何?”
凌金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不一會兒,店小二上了一桌小菜,四人圍坐一桌,有說有笑,吃得甚歡。
皓月當空,閃爍的星辰點亮了浩瀚的蒼穹。寂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東百客棧也已打烊,院子裡只有吱吱的蟲鳴聲。院子的涼亭裡,一個人影靜靜站立,仰望着蒼穹。
吱呀一聲,一人從客房中推門而出,向涼亭走來。他走到涼亭裡,也望了望天,然後將目光投向旁邊的少年:“凌公子,這月色不過如此,有什麼值得放棄睡覺,跑到院子裡來看的?”
凌金緩緩轉過身來,白皙的臉上帶着一絲俏皮,道:“沙少俠,我這臉上也不過一隻鼻子、兩隻眼睛,有什麼值得你放棄睡覺,跑到涼亭裡來看的?”
沙本善無奈地笑笑:“每次聽你說話,我都以爲你是個姑娘呢。”
凌金莞爾一笑:“每次聽你說話,我還以爲你是個老頭呢。”
沙本善無語了,說:“那一個老頭和一個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來看月亮,是不是有毛病呢?”
凌金咯咯直笑:“原來你也會開玩笑啊。”
沙本善從小到大,也就認識過一個女孩,就是莫宣竹,此時面對一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心裡的情緒非常複雜,有興奮,有羞澀,有擔憂,有惶惑。此時也不知道如何將話題繼續下去。
凌金察覺到沙本善的不自然,問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和姑娘這樣坐着看月亮啊?”
沙本善有些害羞,老實交代道:“坐着不是第一次,看月亮也不是第一次,可坐着一起看月亮是第一次,坐這麼近更是前所未有呢。”
“哈哈哈!”凌金被他的木訥和有趣逗笑了。
沙本善忽然想起了莫宣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對不起她,其實想想也沒什麼,只是坐着聊聊天而已。不過說到姑娘,他倒想起那個龍智缺了,不知道她和雨聞兩個怎麼樣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也不知道雨聞是不是已經奪冠了,更不知道自己怎麼才能回到不歸城去,再說,等他回去,他們說不定早就不在那裡了。
這些心裡的想法,凌金並不知道,但她的眼神似乎能將一切看穿。沙本善望着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頓時將其他念頭盡數拋到一旁。凌金也望着他,露出迷人的微笑,道:“這月亮多美,我們不要說話,免得嚇跑了她。”
寂寞靜宜的夜晚,蟲鳴聲彷彿爲他們奏樂一般。兩人坐在涼亭的臺階上,靜靜地仰望着滿天繁星,那是上蒼爲他們佈置的美景。
清晨,太陽還沒起牀,沙本善自然也沒起牀。忽然,一陣古怪的聲音將他從睡夢中喚醒,他似乎聽到了莫宣竹的聲音!不會錯!即時是在半睡半醒中聽見的,他也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但他沒有聽見她說什麼,只覺得她的聲音十分焦急。
沙本善睜開朦朧的眼睛,四處張望,並沒有看見莫宣竹的影子,只看見牀頭的木支架上插着一柄飛刀。飛刀上插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八個字:侯海山見,一個人來。
這個字體,不是莫宣竹的,但很熟悉,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沙本善馬上從牀上一躍而起,沒有叫凌金和另外兩位夥伴,隻身來到客棧的櫃檯。現在還早,櫃檯只有一名店小二在打掃衛生。
沙本善快步上前,問道:“小二,這附近有沒有一座侯海山?”
小二看了他一眼,答道:“出門左拐,走過三個路口,出城,再往東南走上一刻鐘,就能看到一座環形山,就是侯海山。”
沙本善謝過店小二,匆匆趕去。按小二指的路,果然找到了這個地方。這座環形山上沒有什麼植被,也不是很高,看上去就像一座土丘。
沙本善爬上山,向環形山的中間走去。正在這時,背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小夥子,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