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民益看着自己兒子那副嘲諷的表情,瞪他一眼才小聲回覆馬書記,“嗯,可能吧。”
爸爸又在善意的敷衍了……其實心裡纔不會這麼想。爸爸那副看起來很認真的模樣讓唐青宏感到好笑,但也有點害怕。
這是爸爸對於別人貼心的地方,也是爸爸對他們的疏離冷漠,他祈禱爸爸永遠不會這樣對待他——安慰的、善意的,卻是隔着遙遠距離的。他喜歡爸爸對他嚴厲,生氣時瞪他罵他,這樣反而要更加真實和親密。
等李書記邁着沉重的步子從審訊室出來,潘鬆也沒有太多話跟他說了,冷冷丟下幾句總結就對大家告辭,說考察組四人一行準備下午返回省裡,午飯也不需要縣裡安排接待了。
那些總結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嚴重性幾乎已經可以終結李書記的政治生命,“這次下來了解情況,我們簡直是大開眼界、身體力行!就我們所聞所見看來,這個縣委班子肯定是有問題的,有大問題!治安管理方面更要嚴抓整治。有些人口口聲聲搞經濟,做建設,不給投資商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我們的經濟還怎麼發展?”
這還不是結尾……當他們和腿軟的李書記一起把潘鬆送出公安局時,堵在公安局門口的人潮讓他們再一次大開眼界。
案子牽涉到的人不少,昨晚辦得也不算太隱秘,因此,公安局裡來了省裡的領導,正在處理縣委書記侄子的事情,不知從哪裡傳了出去。
那些對李書記本來就怨聲載道的本地羣衆紛紛跑到公安局外面,蹲守着等待領導出來,一看到幾個當官模樣的人走出大門,他們就攔路的攔路、下跪的下跪,嘴裡還高呼“青天老爺爲民做主”之類的口號,要求省領導爲連日來工程擾民一事主持公道。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李輝從前工程所在樓棟的居民,爲了房子漏水、裂縫等質量問題也堵在這裡,以往的告狀信一次次被壓下去,這次聽說省裡領導直接下來,他們無論如何不肯錯過。
這時考察組的其他幾人也都出了院,準備來跟潘鬆回合,正遇上羣衆堵了公安局的門,大家心裡忍不住對玉穹縣的李書記再次扣分。
雖說李書記也知道自己的分數快扣成零蛋,再扣只能是負分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垂死掙扎,招呼姜偉快來管管這個事。
姜偉不鹹不淡的交代下去,讓公安們注意維持現場秩序,不要發生推擠踩踏事件,分批疏散人羣。
省裡考察組的幾位都在這裡,姜偉這個公安局長肯定不能粗暴執法嘛,戴縣長也叫他們注意態度,這種情況下羣衆們膽子更大,怎麼都不肯分批離開,還推了幾個代表出來請求跟省領導對話。
潘部長看百姓們羣情激憤,也就站出來跟他們說了幾句,考察組的其他幾個同志小聲私下商量,副組長老楊尷尬地拉住潘鬆,說怕局面失控,這種事情應該由縣裡自行解決。考察組的工作已經做完,他們應該脫身趕回省裡彙報去了。
考察組的另外兩個同志意見則不同,都表示這些事性質太惡劣,他們平常難得一見,還是應當管一管的。因爲羣衆喊冤裡有一條是投訴全被縣市領導壓住,如果情況屬實,那他們就有必要進行深入瞭解。
潘鬆作爲組長,跟他們小聲商量一會後當場決定,“這個縣委班子確實問題很大,已經不堪信任了,否則羣衆也不會搞出這麼大的陣仗。我們特事特辦吧,隨羣衆去實地看一看,他們所說的房屋質量問題,大家眼見爲實,也是對下面幹部的愛護。”
這麼一說,老楊也不好再阻攔,看在胡部長的面子上,他也只能幫到這裡了。實在是李家叔侄太不會爲人處事,這個節骨眼上還跟雲溝鎮那羣人鬧出激烈衝突,也難怪人家千方百計抓緊機會上他的眼藥了。再說,總要他們做出那些混帳事來,人家才能上得了呀。
而且戴縣長跟李書記明顯貌合神離,姜局卻跟戴縣長是一條心,只媚上不安下的搞法做不好一把手,下場就擺在眼前嘍。老楊閉上自己的嘴,微微皺眉看向牽着孩子的唐民益,對這個話不多的代鎮長異常關注起來。
唐家兩父子都察覺到老楊的目光,唐青宏本能地把爸爸的手捏得更緊,唐民益安撫式地拍拍兒子的肩膀。
接下來由潘鬆帶隊,所有在場的大小幹部都隨着反映問題的羣衆一起,走訪了那些問題房。
事實勝於雄辯,大家粗略一看就什麼都明白了,那個豆腐渣小區好幾棟都有牆壁漏雨的現象,污跡橫七豎八,羣衆們都說大雨時根本沒法在家住,一樓的居民更甚;還有的樓棟存在大面積的牆裂,居民投訴反映過多次也沒人來處理,只得暫時搬出去租房住,怕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垮塌呢。
李書記一路跟在隊伍的末尾,看到這些驚心證據時也表現得痛心疾首,乾脆把責任全推到建委和李輝的身上,斬釘截鐵地表示一定要嚴懲那些欺上瞞下的寄生蟲。
潘鬆沉着臉不置可否、姑且聽之,其他人也都只看潘鬆的臉色,李書記基本上是在演獨角戲,縣委本來跟他走得近的幹部都唯恐站在他身邊被連累,悄悄捱到戴縣長和姜偉那邊去了。
現場視察完所有的問題樓棟,潘鬆就在那個小區裡對情緒激烈的羣衆們給出承諾,“請大家相信黨相信政府,這個事情一定會有人管,馬上管!縣裡管不好就市裡管,市裡管不好,省裡來管!希望大家再給縣委縣政府一些信心,相信他們能夠儘快的解決問題。至於造成問題的相關責任人,市紀委會做好調查監督工作,公開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這些話一說出來,羣衆們頓時感動了,一時間歡聲雷動,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力鼓掌。李書記也只得舉起手掌枯笑着使勁拍,還想往潘鬆面前擠。
潘鬆倒是撥開別人站到了他面前,目光嚴厲地看他半天,想說點什麼又收了回去,最終搖搖頭帶着自己的小隊伍直接上車。
李書記孤零零地站在人羣中,目送一個個曾經的追隨者和政敵們紛紛離開,他面如土色,腿也開始發抖——上級領導肯批評教育你,那就還有點希望;像剛纔這樣無話可說纔是最可怕的,基本上是放棄治療、直接宣判你的政治死刑了。
唐民益做到了對考察組的承諾,未過二十四小時就火速破案,此時也功成身退、見好就收,跟馬書記一起對潘鬆和縣領導們告別了。
唐青宏坐在那輛破吉普里,頻頻從車窗向後回望,對剛纔那場荒誕的連環鬧劇回味無窮。唐民益把兒子拉回身邊,強行擺正他的小腦袋,“還瞄什麼?趕緊回去上學了。唉,又誤了半天課呢。”
其實馬書記也還沉浸在高度的興奮之中,剛纔強忍住的一些話都竹筒倒豆子般流瀉出來,“哎呀,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幾顆毒瘤一塊兒拔了,他們再也蹦達不起來了吧?唉,小唐,你說他們肯定是市裡省裡都有後臺,我琢磨着那個省委組織部的楊主任好像在爲李書記說話呢?該不會節外生枝吧……”
唐民益隱藏着眼裡的笑意,面色平靜地對馬書記說:“您就少操些心,回去還有不少事要忙呢。”
馬書記這才稍稍管住自己的嘴,笑着點頭說:“對對,那都是市紀委的事了,咱們要操心也操不上嘛。耕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成!嘿嘿,這會兒可沒人摘咱們的果子了!咱們的地要豐收了!其實我年紀也大了,能看着老李滾下臺,我就沒啥不甘心的,站好這最後一班崗,安心退休去。小唐啊,雲溝鎮以後就交給你和小袁嘍。”
唐民益安撫馬書記道:“您現在就說什麼退休?您老當益壯,雲溝鎮上上下下都指望着您呢。”
馬書記看車裡沒有外人,什麼話都不瞞,想到自己不爭氣的兒子和女兒,連聲嘆着氣跟小唐交底,“唉,不行了,我是真的認老了。要不是你這麼鼓勵我支持我,我早撐不住自請下臺了。人要臉樹要皮,我這一家裡就出了兩個*分子,真是……也就是李書記那兩叔侄給我留了點臉面,他們比我們那是更糟糕喲。”
唐青宏乖乖旁聽,一句話都沒插過,聽到這裡看了眼爸爸的臉色,用單純天真的笑容勸慰起老馬,“馬爺爺,您是大好人!纔不要跟他們比呢!”
馬書記聽得老淚都掉下來了,摸摸他的頭感概萬分,“唉,要是我有小唐這樣的兒子該多好……我那孫子也不聽話啊,往常在學校裡混得像個小霸王,這些天他爸出了事,他精神也不好,連學都不肯上了。”
唐青宏看爸爸沒有怪他的意思,繼續勸老馬道:“不要緊的,馬爺爺,您多關心關心他,都怪那些同學胡說八道,我和袁俊也說過他們了!”
馬書記對這個孩子的懂事感到震驚,“小唐,你這兒子真乖啊,你的大福氣喲!”
唐民益表情並不多麼得意,手臂卻伸長了攬住兒子的肩膀,把兒子小小的身軀往自己懷裡整個一帶,“您就別誇他了,小孩子不經誇的。”
唐青宏被爸爸摟得快要窒息了,掙扎着把腦袋鑽出來使勁呼吸,聲音虛弱地表達抗議,“爸爸……您小心開車,不然我們仨就要交代在山溝裡了。”
唐民益這才善心的放開他,還在他的小腦袋瓜上輕拍了一下,“不準亂說,童言無忌!”
“您也迷信啊……”唐青宏偏過頭賊笑着盯了爸爸一眼。
唐民益則完全不理兒子的挑釁,繼續跟馬書記聊鎮上的政事去了。
回到雲溝鎮,唐家父子的生活並沒有多少變化,只是感受着其他人的生活都在迅速變好。
馬鎮長丟了官後打算承包果園,還肯帶着媳婦一塊做,一心想着全家奔小康,心思仍然離不開那個“錢”字;虞小蘭離婚後帶走了自己的兒子張燦燦,奔赴深市去打工掙錢;虞小栓不想再留在糧庫工作,本想學習人工養殖技術或者參加鎮上的公開招工,但馬書記親自上門去找他,因爲他在檢舉李書記一事裡作出的卓越貢獻,把他留在鎮上黨委辦公室做了司機。不管咋說,他以前當兵時車開得不錯,這個崗位其實挺適合他。
馬二姐還在做財稅所所長,馬大姐也還在負責計生工作,但她們被老馬管得相當嚴,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突擊檢查,專門去視察自己的兩個女兒;離了婚的張科長之前被李書記安排進縣政府辦秘書科,還沒具體分給哪位領導呢,就因爲李書記被停職調查而孤立空置了,誰都不肯用他。
屬於唐家父子單獨相處的夜裡,縣裡的電話總是來個不停,姜偉、趙蘭時時跟兩父子聊起縣裡的八卦。
據說市紀委的領導一下來就明確方向:勢必把縣委班子的問題查得水落石出。都是通天了的事,他們也不敢不嚴,因此查起來速度挺快。先是李輝扛不住公安局的審訊,又恨上了關鍵時刻丟棄自己的叔叔,把做過的缺德事全都添油加醋地交代了,唯恐拉不下叔叔跟他一起受苦。
接着是建委副主任、李書記的那位堂哥也給逮起來了,還連帶建委主任都黑着臉被紀委幹部停職談話。再來就是那位到處賒賬的李夫人,面對從李家搜出的無數名貴菸酒,還有她到處私藏的現金,她還哭着說這些都是揹着老公收的。
被連續審了幾天,才承認說她收錢收禮後對老公吹的枕頭風都起了效果,老公太慣那個侄子,向來對只生了女兒的老婆心軟,十回吹風九回都能辦成事,也就是說李書記至少間接參與了許多權錢交易,根本沒法把自己摘乾淨。
李書記知道自己被上頭放棄了,求助無門的情況下,在縣委辦公室行屍走肉般坐了個把禮拜的班,終於被市紀委叫去問話。
這一去再也沒能出來,簡直是牆倒衆人推,組織部的王副部長爲了自己免責,主動找市紀委反映當初李書記在人事任免上獨斷專行的大家長作風,特別是對於馬鎮長的違規任用,還向市紀委和組織部都做了深刻的檢討和自我批評,同時有好幾個人彼此相互作證,當時王部長和其他領導都堅決不同意,是李書記強行拍的板。僅僅十來天之後,李書記待的地方從調查組轉到了檢察院,下一個地方將會是法院。
縣委工作臨時由戴縣長全面主持,雲溝鎮和玉穹縣的建廠、修路項目都是快馬加鞭。鎮上的中小學竣工當日,戴縣長還親自奔赴雲溝鎮剪綵,這一次戴縣長和唐民益都沒有叫來媒體,只是兩人並肩一起在羣衆的擁護下振臂高呼,“一切從教育抓起!教育還要從父母抓起,大家一定要讓自己的孩子上學,知識才是第一生產力!”
這場竣工剪綵及動員大會就在新小學的操場舉行,唐青宏站在孩子們中間仰視爸爸映照在清晨陽光下的臉,心裡充滿敬仰和自豪。這是他的爸爸,這麼年輕、兼具成熟與幹勁的爸爸,用多少詞彙都無法形容這個男人如同陽光一般熾熱耀眼的魅力,這種時刻的爸爸總是最帥的。
上輩子和這輩子,他都曾經想過成爲這樣的男人,但是有了這麼出色的爸爸站在他眼前,他不可能也根本不想再去超越這個男人。他越是看着這樣的爸爸,就越覺得自己的渺小,他願意用生命追隨這個男人,而不是去戰勝和超越。
又過了一陣子,李書記終於在人生中最後一次上了報紙:玉穹縣原縣委書記李xx因瀆職罪、貪污罪等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李輝和李夫人也都各判了幾年徒刑。
這場鬧了幾個月的大戲隨着李書記的判決悄然落幕,雲溝鎮的整個班子在看到那條新聞時都鼓掌歡慶,還特地爲這事聚餐了一次。
許主任兩次都沒喝掉的茅臺酒終於成功的分享給大家,還在席上心疼地抱着酒瓶,嘴裡唸叨說自己就這麼點奢侈的愛好,但以後都要改正錯誤,再也不對它執着了呢。
唐民益隨大流去吃了飯,招呼大家有什麼高興話都今晚在席上說完,樂過以後就別再當着其他人提,以免顯得雲溝鎮的這羣幹部肚量太小,有落井下石之嫌。
大家嘻嘻哈哈地應着,圍住唐民益一陣灌酒,任由唐青宏怎麼阻止都沒用,還把這個小傢伙擡起來放在一邊,硬是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爸爸喝了小半斤纔算完。
當天晚上回家以後,唐青宏忍不住心疼的埋怨爸爸,怎麼能放任那羣人發酒瘋,整個幹部隊伍都跟吃了興奮劑一樣,哪還有一點黨員幹部的形象,簡直成何體統!
唐民益其實心情也挺好,帶着微醺的醉意把兒子摟到懷裡,“好了好了,也就這麼一晚上,他們都憋久了,難得放任一回嘛。”
他撅着小嘴又埋怨起馬書記,“馬爺爺年紀最大,也跟着他們一起瘋,你們今天笑的聲音好大,外邊路過的人都在瞄呢!”
唐民益微笑着捏住兒子的下巴,“來,張嘴看看,又換了幾顆牙?”
他立刻忘記了滿心的幽怨,張大嘴讓爸爸檢查他新長出來的兩顆牙樁子。唐民益滿意地把兒子一嘴的小牙都巡視完一遍,還伸手進去摸了摸,“好尖……都可以咬人了。你記住別亂吃糖,不然牙齒會長歪的,以後就不好看了。”
他覺得怪怪地,趕緊把爸爸的手給推開了,“歪就歪唄……我是男的,要那麼好看幹嘛!只要不缺就行了。”
唐民益坐起身來,看着自己這個漂亮精緻的兒子,懷着滿心憐惜嘆了口氣,“你哪兒都長得這麼好,偏偏牙齒歪掉幾顆多可惜?總覺得被破壞了……聽爸爸的話,不要吃糖,整個換完了爸爸給你買好多糖吃。”
他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他本來就不喜歡吃甜食,“嗯,那你也要答應我,以後少喝點酒,最好不要喝!”
唐民益的臉和耳朵都被酒意醺紅,揉揉兒子的頭髮略帶遲鈍地答道:“爸爸儘量……完全不喝肯定是不行的,少喝沒問題,呵呵……其實有很多辦法躲過去的。”
“什麼辦法?”他頓時來了興趣,他都沒發現爸爸怎麼躲酒的呢。
“呃……”唐民益瞟了兒子充滿求知慾的面孔一眼,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沉吟片刻才說:“就是……不告訴你。”
“……哼!”他氣得推開爸爸就跳下牀,蹬蹬蹬跑回自己的小房。
對於分房睡這件事,他也生過爸爸好一陣子的氣。自從兩父子從廣市回來,爸爸不知道怎麼就非要跟他分房睡……好吧,其實他猜到一點,肯定是爸爸怕再出現什麼尷尬狀況又被他笑話,加上他越來越大,分房住也有利於他的獨立成長什麼的。
可他不想也不需要獨立成長啊,他對於這件事的感覺就是被隔離和拋棄了,不過鬧了幾天之後,爸爸的意志不可撼動,而且每晚還是哄得他睡着了纔回自己房間,他也就逐漸無奈地接受了。
眼下被爸爸欺負了,他才覺得分房睡也還不錯,他可以鬧着脾氣鎖起自己的房門,等着爸爸在外邊百般哄勸纔去開門呢。可是今天晚上他註定失望……等了快半小時,他還是沒有聽到爸爸的腳步聲。
他這才真的生氣了,輕手輕腳打開門去偵查敵情,結果發現喝過酒的爸爸竟然已經躺在牀上睡着了,還被子都沒有蓋。
他獨自又生了半天悶氣,還是沒把爸爸吵醒,甚至給這個酒後呼呼大睡的傢伙好心的蓋上被子,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
作者有話要說:小boss刷完,下章回家過年+時光飛逝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