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後半夜的那一刻,哭乏的眼睛再也不能被傷情所支配,終於斜斜地傾倒在了陽臺地毯上的一角。像大風大雨過後的樹木,枝葉落了一地,只任由胡亂的氣流,帶往不知名的它處。不一會兒,妙婉不由自主地竟飄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她看到,小赫正跪在一個似有些眼熟的女人面前,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訴,道歉,乞求原諒:“姐,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愛你那麼癡狂,孤獨寂寞,空空無處排,只能一人買醉,被那情場的花蝶,趁了虛,惑了心,捉了去,犯下這無可原諒的錯!錯!錯!我不求您正眼看我一回,只願我這該死的無知和不經意,別讓您動了氣,傷了身。那樣我就是死…”後邊的修飾語還未道出,這剛纔一臉嚴肅的女人,此刻卻冷不防去了面紗,瞬間化作一縷柔絲,捂住了小赫的嘴,憐惜般,不容他再說下去:“以後不許提‘死’字”還是一臉肅穆,內心卻已柔水三千。兩人又對上了眼,電石火花般,早將昨日之怨毒拋到了九霄雲外。你見那火急火燎的心,熾烈地都快要跳出胸膛外。但甜言蜜語多包禍心,恭維奉承真誠少有,此理也不是空穴來風,胡言亂語。好好的一場愛情盛宴,陰暗的鬼卻突來造訪,你不驚不由得你,但見那情郎臉上半晴半陰,支了愛的架子,手卻在情河之外,摸出一把吹可斷髮的利刃,在兩人溫度持續上升,意亂情迷,忘我隨波逐流時,冷不防,向那藏有神明,愛恨情仇,七情六慾的老巢,猛地紮了下去。那一刻,風靜了,時間卡頓了,火慢慢地熄滅了。妙婉茫然地不敢相信自己胸前心臟的位置,竟然被一把匕首刺穿?!暖暖的血,一會兒便流溢地到處都是,她恐懼地瞅着眼前這個自己視作生命的男人,他竟然?竟然在對自己發笑,陰陰地,“爲什麼?!爲什麼?!”她嘴裡的血沫子愈來愈多,聲音漸漸虛弱下來。對面的男人還在一直不停地笑着,她也依舊還在重複着那句“爲什麼,爲什麼”,但直到最後的淚水乾涸下去,也沒有等到一絲期盼的迴音和作答。滿地的血,像新婚的紅帳,卻再也不是爲了愛。
不知是心痛地厲害了,還是夢的空氣太過讓人窒息。妙婉竟“突”地一下,從那個幻境竄到了現實。她摸了摸心房的位置,完好無損,卻不知怎的隱隱有些痛。如果說昨晚的歸來情損愛傷還有所不甘的話,那剛纔虛空的一刺卻分明完結了所有的不捨。她似從亦真亦幻的迷霧中找回了本真的自己,雖情傷一時半會兒不能痊癒,但糾結心的繩索卻化影而去。她冷眼看着窗外的喧鬧,拿起電話,打給那個再也無法讓自己心有漣漪的傢伙,欲索了曾經的給予,從此互不相欠,各走天涯。可電話撥了數次,竟是未通。他欲投門再去。恐憐心起又被情攝,復陷泥濘,不可自拔,又被這本該早早捨去的齷齪交易巧言花色,反覆無窮。細思若大張旗鼓去迫脅,又是不妥,此苟且本苟且,明目張膽即是全盤傾,怕天下人不知愛不成,恨無端,被人踹的氣急敗壞嗎?一時間,愛未盡去,恨且生且退,翻開好友話本,竟無一人可傾訴,只將這憂憂患患,啞巴心苦,獨面晨昏,長吁短嘆。隨不自覺憶起那壞蛋長夜的溫存和貼心,心暖了一分。一輪明月高空懸,卻只照了溝渠,想想昨日牀頭黃花成了她人裝扮,不禁恨又多了一分。只叫這蒼老的“情”字,折磨地死去活來,似又心甘情願,無可逃避。
一人沉醉,一人醒。呂良見這整日不着家,忙於應酬的“歡虎”,近幾日自鎖房門,足不出戶,茶飯少動,變成了病貓,便知這“利斷情絕”的戲碼又傷了那個憨憨墜夢人。心下“倏”地泛起一陣陣苦恨。他原以爲放了愛,讓她去飛,有多遠,就多遠。找了隨性,結果了自己,成就了真善美也好,也好過這半生單思不捨,無情造作的厭倦。誰承想,人不脫俗,情愛附庸,也只不過是幾鬥米,幾件破衣的價值。親愛的,你好傻!你道是年輕小夥看上你四十大媽,圖你皮膚還是身段,卸了妝,你難掩歲月痕。換了衣,你扮不了青春媚。我不妄言愛情,愛情卻定要站出來,痛斥這以愛之名,行卑之鄙的惡。你我皆是愛而不得,恨而不忍的前世冤孽。我拿你無法,且讓自造的苦,去度化那解不開的情仇吧。
小赫,你個該死,雷劈不解恨的小雜種,我給你衣食,出資讓你深造,期望你成才,將來提你做主管,你卻明修棧道,人前一套,拐了你大嫂,和她深沉起來。縱使你真愛她也就罷了,我成全你們爲純情跨越一切藩籬,可你卻只爲她的財,傷她那麼深!我怎能容你!這人間摯愛大道怎會讓你輕易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