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

呂良一個人在自己的世界裡孤獨地哭喊了一夜,沒有一句應答和安慰。冷漠的空氣裡堆滿了愁思和哀怨,最後終於無力再嘶喊和對抗無盡的蒼白,靜靜地歪在老闆椅上,睡着了。

這邊生活把人折磨地筋疲力盡,那一處愛卻歡騰跳躍如吃了興奮劑。妙婉和她的心郎,纏了半宿,還沒褪去久別的衝動,咿呀着情話軟語,喋喋不休。一個吃了蜜糖,一個掉進了棉窟,各自陶醉,心酥意懶。只把個似真似幻的夢境編織地讓人不忍破曉。但花豔終要落,秋去冬定來。曲終人散也是常理。“姐,那張卡你給問了沒?”小赫在漫天的櫻花浪漫中,竟然提到了麪包和牛奶?妙婉攬着至愛的脖子,像個無脊椎動物,好不容易找了個生命的依靠,一刻也不能放手,生怕跑了,飛了。

“寶貝兒,我們結婚吧!”小赫冷不防這位中年婦女,和自己竟突然玩起了情犢初開,真槍實彈!“別開這種玩笑了吧!”“你看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實話告訴你,他可能已經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兒了,所以停了我所有的卡,我的基本用度都受到了限制。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再也容不下那份虛僞的彌合了,索性撩開膀子幹!”小赫臉上靜靜地,如罩了一層霧,讓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只是悄然地聆聽着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絮叨着:“我是瞭解他的,他不會跟我離婚的,離了婚一半財產要歸我,他不會那麼傻。他對我們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斷了財路,就是在折磨我們。我以後不能經常給你錢了,你也不要像從前那樣大手大腳了。但是有一點,你要知道,在這個世上沒有像我這樣愛你的人了。我將所有都給了你,你萬萬不可負了我!”說到這兒,妙婉有些傷感,像歲月踐踏了純真,似癡心掉進了無情的陷阱,沒有經歷過的人,怎會有這孤獨落寞,又似落入深淵的無助和傷感。“好了,我不愛你會和你在一起嗎?我今天還有些事兒,需要出去一下,你再睡會兒吧。”小赫在臉上做了個暖陽,俯下身,在這個有些情醉的女人臉上摩挲了幾下,便穿好衣服,離開了妙婉那不捨的眼。

愛情,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東西,說來便來,不由得你拒絕。說走就走,無情地挽留不住。有些人忘命地追,滿臉血淚,拋了生活,棄了大好青春,只換來一堆堆自言自語的癡心妄想。有些人走在路上,彎了腰,擡起頭來,便如左右手相逢,那個投緣,那個互幫互助,那個親密無間,真是羨煞旁人。你道是往哪裡去說理,哪裡又有道理可講?

妙婉只道是像往常過家家般,小朋友各自回家,下次再聚,於是簡單收拾了下衣服,開着車,回到了她的另一個家。

生活依然還在有條不紊地繼續,一天天的,不知都忙了個啥,竟然去了兩週。妙婉自那日和小赫別了之後,回來便被一些瑣事纏地白天黑夜。今日事兒剛結,心裡不知怎的竟有些落寞,也竟然發現小赫和自己這麼久都沒通一個電話,一條信息了。於是略帶自責地打電話給小赫,通了:“親愛的,”“以後別這麼稱呼了!”“爲什麼?!”妙婉感到了那頭的冰冷,“你有丈夫,還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我也是一時糊塗,我們就到此爲止,以後不要聯繫了!”“爲什麼?!你不是這樣的人!親愛的,請不要跟我玩笑好嗎?”妙婉聲淚俱下。“不要說了,沒什麼好說的了!”“我愛你!我愛你!那麼愛,你知道的,別離開我好嗎?那樣我活不了的,我什麼地方不好,你說!你說!你說出來,我改還不行嗎?!”妙婉哭求着,差點跪了下來。她哽咽着,還要說什麼,挽留住這瞬間便要煙消雲散的姻緣,電話那頭卻突然掛斷了。她癡心而執着地邊淚邊打電話,撥了千百遍,終究是被重複的關機聲擊垮地再也站立不住,歪歪倒倒傾在了沙發上。她多像被奪去了心愛娃娃的孩子,哭紅了眼,人家還是不理不睬。多像被人捧到高空又突然落下的泥塑,除了粉身碎骨,還有無盡的失落和無奈。

“不行,我要去找他,問個明白!”一種不甘和僥倖牽着對往日甜美時光的不捨,讓她行色匆匆地消失在了人羣中。也許生活從來都是那樣,人也從未變過,只是我們被自設的幻想繞到了獨角戲的舞臺,臺上的一人獨醉,自娛自樂,搞出些啼笑皆非的名堂。等醒悟過來,又無法面對這無一人的強烈反差!人哪,冷靜了沒激情,衝動了又容易上頭,你叫這人間的愛,多了傷,少了苦,怎麼去安排。

恍恍地,妙婉來到了這曾經濃情蜜意的港灣——第六別墅。他分明記得,昨日還和親愛的小赫講着今生不變的諾言,今日便莫名地成了路人。她不會忘記,這棟別墅是多年的一個七夕夜,她送給小赫的禮物。這裡的每一件傢俱都是兩人精挑細選的:沙發舒服不舒服,牀大不大,陽臺上的那個擺件優雅不優雅,臥室的彩燈浪漫不浪漫…好像這一切,如夢中的浮影,有卻似無般。她有些失落和惆悵地按了下門鈴,(急匆匆地出門,竟忘記帶鑰匙)。期盼那門縫裡的一絲希望之光,照到自己暗灰意冷的心上。可連續按了幾次,這冰冷的門戶似也翻臉無情般,竟對往日的相熟無動於衷。心裡有個聲音安慰道:他一定是出去了,回吧,改日再來。分明已發出了指令,可腳步怎麼也不聽使喚,手也失控般瘋狂地按壓不放。鈴聲如緊急警報般,預示着愛情已危機四伏,即將奄奄一息。似故事的高潮即將到來,波濤洶涌就在眼前,門,竟然被這一陣神操作,打開了:“你來幹什麼?”一個帥氣的男人光着膀子,睡眼朦朧,沒好氣地說道。“赫,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咱們好好談談吧!”妙婉帶着哭腔央求着,“沒什麼好說的!”冰還是那麼冷。“赫,我不能沒有你,你不能這麼狠心對我…”“不要說了!”“你知道嗎?我…”“不要說了!”一個柔情萬種,一個心浮煩躁。一個千言萬語不捨,一個恩斷義絕無情。只道是再無窗前細語,只見眼前淚目寡情。妙婉滿臉悽苦,橫着淚,想撲上去,再叫一聲“親愛的”,可“親愛的”此時身後卻突然出現了一個穿着睡衣,面容嬌好的青少女子。瞬間,妙婉的心如被突飛來的萬根鋼針齊扎,痛不欲生而肝膽俱裂:“爲什麼?!爲什麼?!”她像一隻被激怒的獅子,咆哮着,再也沒有了淑女的風雅。似辛苦栽培數載的珍貴,被人輕而易舉地洗劫一空,而這個歹徒此刻正佇立在自己面前。你見她柳眉變劍眉,杏眼失色滿是火,未上戰場,卻已有三分殺氣。冷不防,上去就是一抓,用了十分勁道,本欲破了這勾人白狐的相,卻不及年長力笨,欲求不得,只扯下來幾根青絲,見青絲亮而滑,不禁又添妒火。女子無端被擊,管他哪路鬼神,怒火三丈,衝上前來,對妙婉死下狠招,步步緊逼。一時間二人,你一來,我一去,竟各有損傷,纏在一起,難分伯仲。年輕女子心上一計,故作疼痛“哎呦”狀,讓人看似受傷不輕,落了下風。小赫見狀果然心憐憤憤,氣勢洶洶地奔了過來。妙婉只道是心愛的人不忍自己受苦,幫戰而回心轉意,心下竊喜連連。不想天未霹靂,一記無名的耳光卻狠狠落下,她猝不及防,竟被打傻在了那裡。眼睛死死的,神志似乎一剎那被什麼兇猛的悲涼卷吞了去,臉上再無活物的氣息,只有無盡的淚水默默無聲。

年輕女子見對手有些傻了,上來順勢猛地又補了幾記耳光。見未還擊,便無趣地罵了幾句髒話,被小赫攬着腰,一扭一擺,一說一笑地走進了別墅。門“哐”地一聲合上了,生活又恢復了平靜,還在豐富多彩地輪轉着,只是當初那些主角又換做了他人,那些無情還在有情,那些有情卻墮了地獄之苦,不知何時方可走出。

妙婉不知在那個風花雪月的地方,望盡了多少悲秋荒涼,也不知她怎就找到了回家的路,是否跌跌撞撞,是否灑了一路的淚,浸了花花草草,誰又知道呢,誰又管你的死活。這一夜,不是她的夜,滿世界的漆黑又分明是她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