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心病,。”傅夫人不以爲然地道,“你現在回來了,我自然也就會慢慢好起來,。你不用擔心。至於送個婦人來服侍我,”她打趣女兒,“你這還沒有嫁呢,就往我這裡扒拉東西,這要是嫁了,還不把趙家給搬空了?”
“母親!”傅庭筠紅着臉不依地嘟了嘴。
“好了,好了,”傅夫人笑道,“我就不和你開玩笑了。”說着,長嘆了口氣,“能看到你,還看到你過得好好的,我已心滿意足了。”然後叫了修竹家的,“你請了趙大人進來吧!”
趙凌在門外立着,聞言沒等修竹家的招呼就走了進來。
傅夫人笑望着他們:“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事和五老爺說,就不留你們的飯了。雖說荃蕙如今已不是傅家的人,她出嫁,我也使不上力,但我總歸是她的長輩,你們把事情商定好了,記得派個人來跟我說一聲。”
如果傅夫人出現能讓傅五老爺的態度有所改變,趙凌覺得這也是件好事。
他恭敬地應是。
傅庭筠聽母親這樣說卻很是傷心,和母親七七八八說了一大通也覺得沒有說完,見趙凌一直在旁邊耐心的等着,這纔打住了話題,和趙凌給母親行了禮,一前一後地出了傅夫人的房門。
房門外,傅庭筀侷促不安地探着頭,看見趙凌出來,嚇得臉色發白,連連後退了幾步,感覺和趙凌的距離比較安全了,這才站定。
傅庭筠別說打招呼了,就是看也懶看他一眼。一面和趙凌往外走,一面低聲問趙凌:“可看見我父親?”
趙凌搖了搖頭:“我出來的時候伯父已不知道去向。”
傅庭筠擡眼看見趙凌的腰刀霸氣十足地插在院子中間。
也好,免得看見他就想到他剛纔畏縮的樣子心裡難受,。
傅庭筠思忖着,迎面碰到傅少奶奶聽到動靜從廳堂裡撩簾而出,她眼睛紅紅的,朝着傅庭筠點了點頭。傅庭筠腳步微頓,略一沉思,柔聲道:“嫂嫂。母親面前,還煩你多我看顧,我在這裡給嫂嫂行禮了。”說着,曲膝要行福禮,卻被傅少奶奶一把拉住。“小姑快別這樣,照看母親,原是我份內的事。你儘管放心好了,母親膝前,我會好好盡孝的。”
兩人不過簡短地說了兩句,傅少奶奶已見丈夫目含怨氣地瞪過來,忙禁聲退到了一旁。
傅庭筠猜也能猜出傅少奶奶是爲哪般,心裡更是鄙視。一言不發,和趙凌出了四喜衚衕。
回程的路上,她問趙凌:“你是不是算準了我不可能順利地見到母親,所以特意穿了官服配了腰刀去四喜衚衕?”
趙凌嘿嘿笑,打着馬虎眼:“哪有這等事?我不過是想着穿官服顯得威武些罷了。”並不爲對傅五老爺拔刀相向而心生歉意。
傅庭筠沒有做聲,窸窸窣窣伸過去握了趙凌的手。
傅五老爺透過廳堂的竹簾見趙凌和女兒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門口,這才臉色鐵青地去了傅夫人屋裡。
傅夫人已在修竹家的服侍下躺了下去,見丈夫進來。眼瞼微張,冷淡地道:“節之在門品聽着,我和荃蕙都說了些什麼,想必已稟了你,你應該滿意了吧?”說着,閉上了眼睛,別過臉去。不再看傅五老爺一眼。
傅五老爺在妻子牀前沉默了半晌,低聲道:“你還是搬回正房住吧!這裡陰暗又潮溼。”
“可這裡離你最遠!”傅夫人喃喃地說着,翻了個身,留了個背給傅五老爺。
傅五老爺目光復雜地望着妻子的背後,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變化莫測,。好一會,才一甩衣袖出了門。
傅夫人緊閉的雙目涌出淚水來。
趙凌回屋換了件傅庭筠給他做的寶藍色素面杭綢夏衫要出門:“我還有點事要去找陌毅商量,晚膳你就不要等我了。”
“等一會。”傅庭筠叫住他,在他腰間掛了個荷包,“裡面有二十兩銀票是,五兩碎銀子,出門在外,少不得應酬,有銀子傍身,膽也大一些。”
趙凌嘻嘻地笑着望了好一會,這才轉身出了門。
晚上回來,他酒意微醺,高興地告訴傅庭筠:“我請了肁先生做主婚人。”然後摸了摸頭道,“就是不知道請誰做你孃家人好?”臉上露出少年人的羞澀。
傅庭筠不由微微地笑。
原來是爲這件事忙活去了。
傅家的人不認她,她不可能從傅家出嫁。她現在住的,就是他們以後的家,她是要嫁進來的,出嫁就得另找個地方了。
她也沒有什麼人選,紅着臉低聲道:“慢慢商量就是!”
“還有十幾天就是八月初六了,”趙凌坐在了她的身邊,“金元寶、楊玉成恐怕趕不上婚禮了,得請個熱心的人做知賓,發貼子,請人來做喜宴,還有成親的新衣裳……好多的事。”他自言自語地道,“陌毅如今是金吾衛都指揮使,他昨天還問我們什麼時候成親,如果請他做你的孃家人,他肯定願意,可這樣一來,我們就和陌家攀上了親戚,陌毅子弟衆多,內十三房,外九房,人事複雜,未必是件好事。林遲爲人很不錯,如今是羽林衛的前衛指揮使,讓他做你的孃家人也不錯,他卻是穎川侯的侍衛,和我又是一起被穎川侯推薦到皇上身邊的,走的太親近了也不好,。”他頭痛道,“葉三掌櫃也不合適,他們家畢竟是商賈。”
一時間竟然有些愁悵起來。
皇上最忌諱結黨,何況現在皇上還沒有站穩腳根。
傅庭筠倒了杯涼茶給趙凌,低聲道:“要不,就租個宅子好了?這樣倒也乾淨。”
趙凌猶豫道:“只是委屈了你,不夠熱鬧。”
傅庭筠感謝他的體貼。卻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們一起過日子,又不是唱戲,還要讓人看熱鬧?”
趙凌頗是經歷過繁華盛景到孤單落沒的人,養成了他低調內斂的作事作派,傅庭筠的話,正中他的下懷。他眼底不由漾出濃濃的笑意來,燈光下,星星點點。如夏夜的羣星閃爍而明亮。
“那好。”他起身,“我去和呂老爺商量這事去。”
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讓傅庭筠不禁抿了嘴笑。
趙凌過了三更纔回屋,第二天一大早,他去了宮裡。呂老爺出了門,晚上回來,稟了傅庭筠:“前面本司衚衕有個小宅子,只住着母女倆,有南房三間出租,我已經和她們講好了,十兩銀子,借住十天。姑娘要不要過去看看?”
傅庭筠很感覺興趣。鄭三娘和雨微走了進來。
兩個人一個忙着婚宴的菜式,一個忙着傅庭筠的嫁妝,都來給她稟事。
傅庭筠失笑,不免生出些許異樣的念頭——像她這樣自己給自己張羅婚事的,恐怕從古至今是第一人,。
幾個人正說着話,小廝硯青跑了進來:“小姐,小姐。”他氣喘吁吁,神色還有些慌張。“宮裡來了兩位內侍,說要見您。阿森少爺正陪坐在南房的廳堂。”
傅庭筠大吃一驚。
好不是過是個尋常女子,內侍要見她,自然是因爲趙凌的緣故。
趙凌什麼時候在皇室面前有了這樣的體面?
她吩咐雨微一聲,跟着硯青,急急地去了南房的廳堂。
兩位內侍一個三十來歲,自稱姓鍾。一個十來歲,在旁邊服侍着。
鍾公公很是客氣,笑眯眯地告訴她,太皇太后明天巳正三刻要見她:“……我卯初時分在神武門等着姑娘。”
難道是爲了賜婚的事?
傅庭筠心肝發抖,說話的時候聲音繃得緊緊的:“多謝公公了。”雨微趕了過來。將個荷包遞給了那位小公公公,傅庭筠這才又道,“明天還請公公多多指點。”
鍾公公顯然對傅庭筠的機靈很是滿意,面色更加和善,笑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個心慈的,姑娘不用擔心。”兩人寒暄了一陣,傅庭筠親自送鍾公公到了大門口,待鍾公公走遠,她這才發現手心全是汗。
得鎮定,得鎮定。
傅庭筠不停地告訴自己,可想到如果能得到太皇太后的青睞,她和趙凌的婚事會更穩妥,她是忍不住轉身就去尋進宮要穿的衣服。
趙凌回來的時候,看見家裡亂糟糟的,傅庭筠的箱籠從內室排到了廳堂,他一頭霧水,不解地道:“這是怎麼了?”
“你還說,”傅庭筠試了一個下午的衣裳,累得汗流浹背,喘着氣嬌嗔道,“既然太皇太后要見我,怎也不提前給我說一聲,。明天進宮,也不知道穿什麼好,讓我一通好找。”十分的苦惱。
趙凌聞言卻是滿臉的驚喜:“真的,宮裡來人宣你進宮了?”竟然是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傅庭筠一愣。
趙凌已興奮地搓着手:“我請了肁先生做主婚人,就是希望能借着肁先生把我們的婚事告訴皇上,沒想到肁先生這麼快……”
雖然皇上答應了賜婚,可總不能去催皇上吧?
看來這個肁先生也是個妙人。
傅庭筠臉兒紅紅的。
趙凌道:“要不,趁着街上的鋪子還沒有打烊,我們上街去吧?”
傅庭筠反而冷靜下來,道:“你在宮裡當差,難道就沒有打聽打聽太皇太后的習性?”
趙凌眼睛一亮,沉吟道:“太皇太后在庵堂裡住了幾十年,又因先帝的緣故,小心翼翼慣了,皇上雖然十分敬重她,每天下了早朝就去問安,可她依舊十分謹慎,平日都穿着舊時的衣裳,只有皇上去給她問安的時候,她纔會換上皇后娘娘給她做的新衣裳……”
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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