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王此時確實不知什麼緣故沒有前世深沉,但這不意味着他傻。
反而,他像看傻子一樣地看着薛琬,“你說你是算命的?就你這樣的也能知天命算天數?”
笑話,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走江湖的算命先生,但話本還是看過不少的。
人家正經算命先生一出場,必定是一襲青衫,羽扇綸巾,仙風習習,自有幾分風骨。
再者說,手中必定也要有幾件道具,什麼算命幡,籤筒,卦具,少不得還要筆墨紙硯之類的。
哪像面前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年齡還要稚嫩一些,穿得富貴豪奢不說,空手而來,什麼都沒有。
還算命先生,呵呵噠,騙誰呢!
薛琬有些尷尬地衝陳王笑笑,“占卜算卦,只看結果準不準,其他的並不重要。有些人倒是裝備齊全,一樣不少,但不學無術,不過只是騙人銀兩罷了。”
這倒是真的。
千機司裡,有才幹本事的人,往往都很隨意。
像專司卜卦的老黃,飛花拈葉都可以卜吉兇算命理。哪像那些需要全套行頭的,不過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薛琬湊近陳王,壓低聲音說道,“閣下今日是否遭遇了血光?現在正不知道如何是好?”
陳王一愣,狐疑地望着她,“你……”
他原本想一口否認,但想到今日他確實是偷偷地溜出宮來,又偷偷地和武寧侯世子跑進了禁圍的獵場,結果還特別不巧地傷了人……
不由得遲疑了。
他咳了一聲,十分心虛地說,“我好端端的,哪裡遭遇了血光,休要胡言亂語。”
薛琬笑笑,指了指醫館裡面,“自然不是閣下您。閣下今日出門未曾稟告家中長輩吧?若是此事不能妥善解決,倒真是個麻煩啊!”
至少淑妃賢妃肯定是要抓着這個過錯不放的。
她頓了頓,“不過在下倒有一破解之法,閣下若是賞臉讓在下算上一卦,這解法就免費送您了!”
陳王覺得心煩,這人怎麼老是要給自己算卦?這算卦還有強送的?強送的卦能準?
不過,這神棍既然能說出那麼多細節,要麼就是真神,要麼就是宮裡那兩位閒得發黴的“母妃”派來跟着他的尾巴。
不管是哪種,他都不該輕易回絕。
既來之則安之吧!
陳王思忖片刻,“那你就說說看吧。”
最近朝中聚會繁多,他被父皇叫過去充門面的機會也多了起來。
次數多了,時間長了,在父皇面前難免就掛上了號,被父皇掛在嘴邊的次數多了,不時還能得些稱讚和賞賜。
帝王的寵愛,是一把雙刃劍,既可以讓他享受被臣子熱情追捧,也不免會遭了某些人的嫉恨。
唉!特別是那兩位!
他一個沒有母家扶持的光桿皇子,真不知道她們有什麼不放心的!
好吧,若這神棍是她們派來試探他的,那他也要想辦法通過這人讓她們安心。
畢竟,他和其他的兄弟不同,勢單力薄,不堪一擊啊!
陳王看了眼神棍那姣好的面容,心想,最好你傢伙是真神,否則……
薛琬對陳王瞭解頗深,雖然這孩子與前世那個相比性子有些不同,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現在的處境了。
她知道,陳王在猜疑她是賢妃或者淑妃的人。
要接近他,還是得先消除他的戒備之心。
薛琬想了想,低聲說道,“閣下可曾想過,人多口雜,隔牆有耳,您留在此地,總會有人認出您記住您,將來這件事,恐怕就再也撇不清了。”
她頓了頓,“傷了人,確實應該要將人救治好,道歉賠償補償,但這些事,未必需要您親自來做。”
陳王一愣,他今日輕車簡從出門,只帶了一個貼身的小太監明光。
武寧侯世子穿得太招搖,他怕走漏風聲,一早就趕了人走。
到底不忍心丟個受傷的姑娘自己一個人在醫館,都沒個看護的人,可是一時半會又找不到其他接手的人……
唉,說到底還是他沒有後援實力弱啊!
長史說了,像他這樣沒有母家支持的皇子,只有等到成年之後有了自己的王府才能逐漸地掌握自己的勢力。
他已經成年,也被賜了王府,但還不曾開府,最近仍在宮中居住。
按照皇兄們的路數,大概是要被賜婚之後,纔會容他開府自己過……
可父皇卻遲遲沒有給他賜婚的意思,這種事,他也總不好自己開口去求。偏偏,他也沒有個母妃什麼的替他操心一番,唉!
陳王被人說中心事,難免有些懊惱神色,“那你說應該怎麼辦?”
薛琬笑笑,“既然這裡坐堂的大夫醫術不錯,想必剛纔也跟閣下說,那位傷者性命無礙,那您儘可留下足夠多的銀兩,安心將人留下。”
她頓了頓,“不是非要自己照顧,纔算是照顧。閣下可以請大夫僱個人。若是閣下不方便自己出面,在下當可以爲您代勞。”
這倒是她的真心話。
不論是前世今生,她對崔貴妃實在是太好奇了!
陳王看了一眼薛琬,“你?”
聽這神棍吹吹牛倒無不可,神棍所言也確實有幾分道理,可若是將人交給她,這豈不是等於送一個把柄給她嗎?
他都不知道這神棍到底是何方神聖,來路哪裡,是誰派來的呢。
陳王疏離地說,“還是不勞駕了。”
他頓了頓,從口袋裡摸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我看你費這口舌也挺不容易,這算是辛苦費,你收着吧,就當從來不曾見過我。”
是辛苦費,更是封口費。
薛琬倒不客氣,將銀子收了下來。
她笑着說,“其實閣下不必對在下如此緊張,說起來,在下見過您一面,四月初四,君悅樓。不知道閣下還記得嗎?”
四月初四,君悅樓。
陳王的瞳孔一下子收縮起來。
他猛地抓住了薛琬對手腕,仔仔細細地看了許久,這才鬆開,“你知道我是誰?”
這身形……總覺得有點像那個混蛋啊!
不過相貌還是很不同的。
薛琬衝他笑笑,“四月初四君悅樓,在下有幸見過閣下一面,閣下風清月霽,見之難忘。在下,豈敢忘記?”
她頓了頓,“此處人多口雜,不曾行禮,還望閣下海涵。”
陳王的臉色一下子就凝重起來。
他做了壞事,被人知道了,知道的人居然還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可就難辦了。
可這大庭廣衆,他難道還有辦法將這貨殺人滅口?不能的。
如此,便只能曉之以理,誘之以利了!
陳王面上忽然堆出一個假笑,“不知道兄臺尊姓大名?我們結交做個朋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