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後我都在想,“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這句話是否正確。
如果這個說法不準確,那麼命運究竟如何註定,由誰而定?如果答案肯定,那它到底又能囊括多大的範疇,延伸多廣的地域?
而在無常的命運裡,我們所遇見的每個人、碰到的每個路口、做的每個選擇,又是怎樣死死掌控住迷霧一樣詭異而斑駁的人生?
就如當初的我,在少不更事的年紀裡,從沒想過自己會和小偷扯上關係,而且還是我去招惹的他。
更準確地描述,他只在我眼裡出現過不到五分鐘。而就是這短短的五分鐘,像是早已設計好的機關旋鈕,一旦按下,咔咔咔的聲響過後,爲我開啓了一條,超過五年的時光隧道。
那是10月份一個很平常的週末午後,我和秦川從市區辦完事情,在停靠站等車。當時天氣雖然不熱,但在太陽底下久了還是會覺得暈,於是我倆站到樹蔭底下,遠離旁邊返程趕車的同學。
沒過一陣,公交車駛進站臺,人羣蜂擁而上,一時擠在車門口。5路車是往返於我校和市區的公交車,坐的基本都是校友,週末逛街的人多,擁擠也很正常。我和秦川站得太遠,想爭也不可能,只能乾等着。可看着看着我感覺到不對勁,一個穿藍色西服的高個中年男子站在最後,貼着人羣,時不時的還往前推。我覺得他很可疑,但沒法確定。倒不是自己太留心,而是他在這樣一推女學生中的畫面實在太過於扎眼,輕而易舉便吸引到我的注意力。
果然,到上車時他卻轉身離開,而且這期間他沒有與人對話,也沒接手機。
我眼睛緊緊盯着他,對秦川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那個男的不像是來趕車的?”
“哪個?”
“就那個。”我悄悄用手指指他的方向。
秦川用手觸了一下我的額頭:“你在幹嘛,和我開玩笑嗎?”
“沒時間解釋了。”我衝向公交車,秦川說等等,聽聲音跟了上來。
上公交車后里面鬧嚷嚷的。我站到車頭的位置,大致掃全車人一眼,鼓足中氣:“同學們你們好!”
人羣安靜下來,視線全都掃到我身上。我接着說:“打擾大家一下,剛剛上車時我看到一個很可疑的人,我懷疑他拿走了什麼東西,請大家檢查一下自己的物品。”說這番話並不是毫無根據,我對校內女生在公交車上屢次掉手機的事情早有耳聞。
大概過十多秒,一位穿着白衣長裙的女生紅着臉站起來:“我的手機不見了,上車前還在的......”
我恨自己聽到真有人掉東西時如釋重負的心理變化,但來不及追究,趕緊說:“快和我們下去,我認得那個人,幫你找回來。我們也是學生。”
女生看着我和秦川,猶豫了一下,不,應該是全車人都愣了幾秒鐘。接着有反應過來的同學對她說:“快去啊,看着像是真的。”
下車後我在前面,快步走回到上車前最後看見小偷的地方轉了幾圈,可這時哪有小偷的身影?秦川和女生也在旁邊學着搜索,可秦川也許壓根兒沒看見那個小偷,女生就更不用說了,怯生生地不知所措。
怎麼辦?怎麼辦?這個時候我也急的團團轉。因爲時間一長追回失物的機會越渺茫,但此時又一定要保持冷靜。以前只聽說過這些扒手都是慣偷,許多時候會選擇容易得手的對象,比如學生。對,針對學生的慣偷!只要是這種類型,肯定還會再出現,等到車輛開走之後,他們就會從隱藏的角落裡出來。而眼前的道路旁有三條小巷子,是他們最佳的藏身地。
想到這裡我馬上招呼倆人,對他們簡單地說了我的想法後就一起站到路邊的角落裡,時刻注視着巷子裡出來的人。
不出所料,等上七八分鐘,剛纔那個藍衣服男子從一條巷子裡出來,直直地向公交車站牌方向走去,眼睛卻在等車的學生們身上打轉。
觀察地夠認真呵。我氣不打一處來,對秦川低聲喊了句走,三步兩步就衝到他面前,一把抓過他的衣領:“你媽逼,趕快把手機交出來!”
小偷始料未及,有一瞬間的驚慌。等看到眼前只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學生後鎮定下來,矢口否認,並回罵我神經病。這時秦川和女生也來到跟前,對他進行質問。
嫌疑人小偷說:“你們有病啊,放開我。”說着想從我手裡掙脫,我怕他跑掉,死命扯他衣服,秦川也拉住他一隻胳膊不放。
“你快點把女同學的手機還回來,不然我們把你揪到派出所。”說實話,如果他沒支援,有這個可能。
“什麼手機?我沒偷。”最大嫌疑犯小偷狡辯。
“別想蒙我,我都看見了,剛纔上車你就往她身上貼,偷到手機轉身就跑開,藏到身後的巷子裡。”我說的跟自己真看見的一樣,雖然有百分之九十的肯定,但還是有百分之十屬於炸胡,心裡藏着幾分膽怯。
由於我們的喊聲和拉扯,不少趕車的人圍攏過來。他們在對場中的情形進行一番觀摩和揣度後,紛紛選擇相信一臉未經世事的學生娃,對男子進行譴責。
看到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罪犯小偷最終妥協,從衣兜裡摸出手機。女生拿過去檢查了一番,確認完好無損後我們才放開他,我還意猶未盡地罵了句:“媽逼的,偷誰不好,你偷我們學生娃。”小偷唯唯諾諾地說再也不會,悻悻離去。事後回想起我才覺得今天的英明偉岸全毀在最後這句話上。
結束後我們和女生一起坐上下一趟車。回程的路上她不停地感謝,我們表示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心想買瓶水吧,也行。
到達學校二期車站,女生說還有事晚點再感謝我們,記了個我的電話後就起身下車。
我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在她快走出車門時突然喊出一句:“喂,你叫什麼名字?”
白裙扶住車門欄杆,轉過身來,笑靨如花:“莫雪。”
後來莫雪問過我,第一次見面時,她給我留下的是什麼樣一個印象?
我想了想說,白涼鞋,白裙子,尖下巴,瓜子臉,杏仁眼,還有盤紮在腦後的公主頭。
恩,好像你說的這些放在任何一個女孩子身上都適合啊。還有呢?必須說點不一樣的。
呵呵,不一樣的......以後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