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立峰知道,路承周不僅是自己的情報員,同時也是憲兵分隊情報一室的主任。
自己跟他說的事,有相當一部分,路承週會向野崎彙報。
有些不想讓憲兵分隊知道的事情,他乾脆就不告訴路承周。
比如說,那個腹部中了兩槍,腸子被打了八個洞的白俄,就提供了一個情況:他咬傷了一位行兇者的手指。
這是一個極爲重要的線索,劉立峰覺得,目前憲兵分隊不應該知道,也就沒有告訴路承周。
他並不知道,路承周是一名受過專業訓練,並且久經考驗的特工。
白俄提供的情況,路承周早就知道了。
劉立峰既然不說,他也樂得裝作不知道。
路承周到警務處,主要是打聽“官方消息”,轉身他就向野崎彙報了。
“野崎先生,昨天晚上,軍統還傷了兩個外國人。其中一個瑞士人,當場就死了。另外一個白俄,受了傷正在搶救。”路承周知道,自己的這些消息,不用多久,野崎也會知道。
至於白俄提供的情況,他準備明天再讓野崎知道。
一次性彙報的情報過多,野崎也未必會重視。
同時,他也要給警務處爭取一點時間。
警務處的辦案能力,相比憲兵分隊還是要稍遜一籌,畢竟他們不是專門的特務機構。
讓警務處先查,其實也是給海沽站時間。
ChóngQìng的最新命令,路承周已經知道了。
總部在任命鄭問友爲代理部長後,“火柴”這個代理站長,自動就消失了。
當然,在總部的電報中,“火柴”另有任用。
一個“另有任用”,也讓火柴正式離開了海沽站。
以後,海沽只有“火焰”,而無“火柴”了。
雖然不再兼任海沽站代理站長,但這些情報,他還是會第一時間通知海沽站。
只不過,路承周是通過曾紫蓮傳遞消息。
作爲路承周的聯絡員,曾紫蓮不僅要負責交通聯絡,還要做好自己情報組長的本職工作。
最重要的是,她還要保護路承周的安全。
至於監視路承周的命令,總部給她的電文中,已經鮮有提及。
晚上,路承周沒去憲兵分隊,而是去大光明電影院看了場電影。
雖然這裡剛剛發生過槍擊案,但死的是陳西根這個漢奸,對民衆並沒有造成恐慌。
大光明電影院只停業一天,又開始營業,甚至生意比以往更好。
觀衆中多了很多中國人,他們看電影是其次,主要想去看看漢奸死的現場。
路承周與曾紫蓮接頭的地點,也改到了大光明電影院。
電影院有幾個出口,每場電影的觀衆至少上百人,電影開場後,一片漆黑,兩人坐在一起低聲聊天,比在倫敦道昭陽裡9號接頭還要安全。
“‘關先生’昨天晚上,舉行一次大會,狠狠地表揚了清除‘東先生’的那幾位,也包括他自己。”曾紫蓮與路承周並排坐着,她化着男裝,就算從後面看,也看不出她是女性。
所謂的“關先生”,指的是鄭問友,取“鄭”姓的一半。
而“東先生”,自然指的是陳西根。
他們在外面交談,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用詞,越不敏感越好,就算被人聽到,也以爲他們只是普通聊天。
“大會?”路承週一愣,他一下子抓到了這個敏感詞。
在淪陷區開大會,對地下工作者來說,是極爲危險的。
路承周總是要求,下級部門儘量不要發生橫向聯繫。
這種橫向聯繫,就包括了平常不接觸,不交談,不插手各自的工作。
路承周之前的大會,最多也就是幾個人:鄭問友、曾紫蓮、陳白鹿、安孟博。
像林帆和黃文買,平常都是不能參加會議的。
特別是林帆,他是海沽站的電臺臺長,一般情況下,只有曾紫蓮和安孟博接觸。
鄭問友提供副站長期間,都不知道有林帆這個人的存在。
“我們幾個,還有那幾個。”曾紫蓮低聲說。
她其實當時也意識到,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其實是很危險。
可鄭問友剛當上代理站長,興致高昂,除掉陳西根後,又得到了總部嘉獎,他覺得自己的人生達到了高#潮。
“那幾個,有三個是學生吧?”路承周蹙起了眉頭。
他知道,曾紫蓮指的“那幾個”,就是參加行動的幾個人。
除掉陳西根的行動,有三名抗團人員參加,這些人雖然參加過樹德小學的訓練班,但畢竟太年輕,都還是在校的學生。
讓他們參加這麼重要的會議,還是有海沽站主要人員參加的會議,鄭問友膽子也太大了吧?
先不說參加會議的人,會不會成爲敵人的密探,就算都是忠誠的,這樣做也會大大增加出事的風險。
如果這其中的人,特別是那幾個抗團人員有人出事,所有人立馬陷入危機。
“是的。”曾紫蓮點了點頭。
“在哪開的會?”路承周輕聲問。
“在西湖飯店。”曾紫蓮說。
這樣的會議,自然不好去聯絡站,更不能去機關,也儘量不要去誰家裡。
用吃飯或者打牌作爲掩護,是最佳選擇。
“此事務必向上面報告。”路承周沉吟着說。
“好。”曾紫蓮輕輕應了一句。
她其實很喜歡與路承周在這裡接頭,兩人坐在電影院,雖然周圍還有很多觀衆,但曾紫蓮似乎覺得,那些人都是不存在的。
她與路承周坐在一起,路承週轉頭在她耳邊說話的時候,她甚至能感受到路承周的氣息,進入了自己耳內。
作爲一名堅定的軍統特工,海沽站的情報組長,曾紫蓮平常要保持着絕對清醒的大腦和高度的警覺。
然而,與路承周在一起,她才覺得,自己是個女人。
“最近要注意,劉立峰對這次的事情,非常不滿,老野就更不用說了,大家都要小心。像這樣的活動,絕對不要再搞。”路承周叮囑着說。
“關先生其實也只是一時高興過頭,他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曾紫蓮說。
鄭問友參加軍統的時間,比路承周還要長。
路承周剛加入軍統時,鄭問友就已經是軍情組長了。
“那幾個人,最好去外地休息一段時間。”路承周在電影散場的時候,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