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過兩天陸子儀要科考,小高氏帶着陸心婉去清巖寺祈福,一去三天,昨天去,明天回。
而陸子儀則和一些同樣參加科考的好友,在別院裡苦讀,不在安康伯府。
下人們發現死了的林如月突然現身,又突然不見,陸叢遠又暈過去了時,因爲府中沒有主子,六神無主之下,便派人去請示陸心顏。
陸心顏收到消息後,一邊讓齊飛將消息告訴武瑞,一邊帶着青桐白芷去了安康伯府。
安康伯府,陸心顏去到錦瑟院的時候,陸叢遠已經醒了過來,但神智似乎出了點問題。
“阿月,你不是來接我的嗎?爲什麼不帶我一起走?你是不是還在恨我,不肯原諒我?我知道以前是我錯了,我已經受到懲罰了!這些年來你過得鬱鬱寡歡,我又何嘗過得好?阿月,你就原諒我,帶我一起走吧!黃泉路上咱們一起作伴!阿月…阿月…你快出來!阿月!”
陸叢遠雙眼混濁,乾瘦的雙手在空中亂舞,似乎想抓住什麼。
陸心顏皺了皺眉頭,問伺候陸叢遠的丫鬟,“伯爺這樣多長時間了?”
“回郡主,伯爺之前都好好的,就是就是死去的夫人突然出現…”
那丫鬟是見到林如月後昏過去的丫鬟之一,現在陸心顏一問,想到大白天的,見到死去的林如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兩腿打顫,又想暈過去了。
那麼多人都說見過林如月,那她肯定是來過安康伯府無疑了。而且按照所有人的說法,最後見到林如月的人,就是陸叢遠。
想要知道林如月爲什麼會消失,就只能從陸叢遠口中打探。
但陸叢遠現在這個樣子…
“白芷,能讓他快速回復正常嗎?”陸心顏問。
白芷道:“應該沒問題,伯爺只是一時震驚過度纔會如此。我試試。”
她取出銀針,迅速在陸叢遠身上幾處要穴紮下去。
本來胡亂舞動的陸叢遠很快安靜下來,不一會,眼神清明。
待看到陸心顏後,眼裡不由閃過恐懼之色。畢竟他現在這樣,皆是拜她所賜。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聽說阿孃來過,又不見了。”陸心顏道:“她去哪了?”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還能去哪?”陸叢遠仍然以爲他見到的是林如月的鬼魂。
“那阿孃和你說過什麼?”
“什麼也沒說。”陸叢遠似陷入回憶,露出遺憾懊惱的神情,“她要是能和我說說話就好了。啊,不對,她問我是不是認識她,然後一副很痛苦的樣子捂着頭,倒在地上…我想去看她,結果來了一羣黑衣人…”
“黑衣人?”
“是啊,黑衣人將她帶走了!”陸叢遠喃喃道:“他們爲什麼不帶我一起走呢?是我罪孽深重的緣故嗎?可我已經知道錯了,不能原諒我嗎?”
他貌似又陷入了混亂中,開始胡言亂語。
陸心顏趁機問:“你哪裡對不住阿孃?”
她心裡也很好奇,到底林如月、瑞王和陸叢遠三人之間是怎麼一回事?
陸叢遠親自給林如月下毒,又罵她罵得十分難聽,似乎有什麼深仇大恨,提之便能讓他暴跳如雷。
陸心顏恨陸叢遠對林如月的無情,憤怒之下給他下毒,讓他體驗林如月的痛苦。
那時他都不肯改口,也不懺悔。現在不過見了林如月的‘鬼魂’一面,陸叢遠便表現出同以往截然不同的面貌,一心求死,祈求原諒,甚至願意來世在一起。
是因爲向身體裡的毒屈服了嗎?
在陸心顏看來,顯然不是,否則陸叢遠應該向她求饒,讓她拿出解藥纔是!
“阿月,你就原諒我帶我走吧,來世我願用一生彌補我今生犯下的錯誤…阿月…”
陸叢遠似乎根本沒聽到陸心顏的問話。
看來今天想從他嘴裡套出什麼,是不可能的了。
陸心顏轉身離開了安康伯府。
一回到悅心院,星羅道:“小姐,陳平侯剛剛去見國公爺了。”
陳平侯?公孫墨白的祖父?
雲陽大長公主屬意武轅,陳平侯雖然從未表態,但不反對則代表同意。
明着公孫墨白與蕭逸宸交好,但暗地裡,涇渭分明,陳平侯與他們鎮國公府也從來沒什麼交集。
“知道是什麼事嗎?”
“聽說公孫公子那日從宮中回去後,昏迷了半月到現在還沒醒來。”星羅道:“眼看就要不行了,陳平侯便厚着眼皮上門,想讓白芷去給公孫公子瞧瞧。”
“阿爹怎麼說?”
“國公爺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說白芷是皇上親封的鄉君,又是你的人,他不好拿主意。等你和白芷回來了,問問你們意見再說。”
“我知道了。”陸心顏回頭,見白芷面色怔仲,不由喊了兩聲,“白芷,白芷。”
白芷好像纔回過神,“什麼事,小姐?”
“隨我一起去見阿爹。”陸心顏道:“陳平侯求上門來,大概是希望我們看在公孫公子最後倒戈相助的情份上。從這點上來說,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拒絕,你覺得呢?”
白芷垂下頭,“我聽小姐的。”
她這話說得沒錯,陸心顏偏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此時容不得多想,兩人一起去了蘇院。
陳平侯果然拿公孫墨白最後相助的事情來說事,“郡主,鄉君,本侯本不想上門麻煩兩位。但墨白是本侯最得意的孫子,如今昏迷半月,眼看就要不行了,本侯纔不得不厚着臉皮來相求!請看到墨白最後選擇站在三皇子這邊的份上,替他去看看好嗎?”
陸心顏答應了,讓子言陪着白芷去大長公主府。
陳平侯千恩萬謝。
大長公主府。
穿着一身白色中衣的公孫黑白躺在牀上,雙眼緊閉,面色灰敗,氣若游絲,似乎隨時就會撒手人寰。
白芷連忙取出銀針,在公孫黑白身上連扎數針。很快,公孫墨白的氣息便順暢了許多。
陳平侯大喜,正要說幾句恭維話,白芷道:“侯爺,請您先出去,我要替公孫公子仔細檢查。”
“好好好!本侯在外面侯着,鄉君有需要幫忙的儘管出聲!”陳平侯連忙退出房間。
房門關上後,白芷熟練地替公孫墨白解開上衣。
他身上的傷勢,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有多嚴重。
那天公孫墨白將她從武轅的人手中帶走,去了已經被官府封閉起來的倚萃樓。
一去到公孫墨白便暈了過去,白芷替他檢查時,才發現他身上大大小小近十道傷口。
有些深可見骨,血肉翻飛,白芷實在不知道,他是如何撐到倚萃樓才暈過去的。
她手上沒有銀針,好在帶了些保命的藥,喂他吃了一顆後,替他包紮好傷口。
倚萃樓裡有些殘留的乾糧,她和公孫墨白兩人在那裡待了三天,如同之前在江臨的孤島裡生活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三天裡公孫墨白一直昏迷,直到第四天早上才醒來。
在他一個屬下彙報完現在京城的情況下,便帶着她進了宮…
離開前白芷曾叮囑,讓他不要亂動,回去後找個大夫好好看看傷口,好好養傷。
但現在看來,那天公孫墨白不只亂動了,回來後更是沒有好好醫治過,纔會落到現在這副田地。
傷口因爲沒有及時處理,或是後來處理得不大得當,有些已經腐爛,有些流着黃膿。
白芷咬着牙,穩住心神,用小刀將那些腐肉和黃膿一點一點處理乾淨。
然後灑上藥,替公孫墨白包紮好。
她體力不佳,等替公孫墨白弄好後,已經汗流夾背,氣喘吁吁。
強撐着喂他吃了一顆藥,開了藥方後,白芷準備離去。
陳平侯攔住她,懇求道:“鄉君,可不可以多呆半天?本侯今日去求國公爺,已經用盡了臉面,若是墨白再出什麼事,本侯實在不知道還能求誰了。”
白芷本想拒絕。
鎮國公府暗中潛藏着危險,上次在雞湯裡給陸心顏下安胎藥的人,還沒查到是誰。因爲之前蔣氏煲雞湯時,從來沒有避着誰,整個廚房裡的人,以及不少來往廚房的下人,都有機會接觸。
在那之後的這幾天,陸心顏的所有吃食都由程嬤嬤在悅心院裡準備,然後再由白芷檢查過後食用。
不是懷疑程嬤嬤,而是擔心對方會在她們想像不到的地方下手,比如水裡,或是一些特殊的食材以及調料裡。
開始白芷擔心今日她不在,對方很有可能會趁機再次出手。
後來一想陸心顏她們早已經有了防備,或許這次能抓到對方也說不定!
白芷便答應了下來,“侯爺,我體力有些不支,可否安排一間廂房讓我歇息片刻?”
“好的好的,本侯馬上去安排!”陳平侯大喜過望。
快黃昏的時候,白芷去到公孫墨白房間,幫他把脈查看。
屋子裡飄着殘留的藥味,看來下人已經按時喂他喝過藥了。
指尖下公孫墨白的脈象平穩,看來好好調養幾天大概就無礙了。
她正要起身,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力不大,卻分明是抓住了。
白芷盯着手腕間那蒼白的手指,輕聲喚了一聲,“公孫公子?”
按理說他現在還沒到醒來的時候纔是。
牀上的公孫墨白緊閉的眼皮下,眼珠子似乎費力動了動,睫毛隨之顫動,卻是沒有醒來。
應該只是無意識的!白芷想要將他的手拿開,那手明明看着沒使力,可她居然拿不開。
“公孫公子?”白芷忍不住又喚了一聲。
牀上的公孫墨白似經過大力掙扎,猛地吐出口長氣後,緩緩睜開眼。
本來黯淡無光的桃花眼,見到白芷的瞬間,漸漸染上光彩。
“白芷姑娘,你又救了我一命。”公孫墨白虛弱道:“算上前兩次,你已經救了我三次,看來我不以身相許都不行了。”
白芷眉心一跳,用盡量平靜的口吻道:“公孫公子此言差矣,我是大夫,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所在。”
“我不管。”公孫墨白道:“我本來已經決定一死一了百了,可你卻非要將我救回來。既然救了我,你就得對我負責。”
他語氣帶着無賴,白芷忍不住道:“這些年我救過不少人性命,若人人都像你這樣賴着我,我可負不起那麼多責。”
“還有誰賴着你?”
白芷:這是重點嗎?“我的意思是說,我是大夫,只負責治病救人,別的不管。”
“別人你當然不用管,但我你得管,反正你得管。”
公孫墨白突然抓住白芷的手腕放到嘴邊,在她手背上咬了一口。
白芷啊的一聲,“你做什麼?”
“先蓋個章。”公孫墨白道:“防止你不守信用,始亂終棄。”
始亂終棄?
白芷:…
她用力掙開他的手,冷淡道:“公孫公子既然已經醒了,那我就告辭了。”
“我會好好養傷的,你不必擔心我!等我好了後,我就去找你,你記得要對我負責。”
白芷腳下一踉蹌,差點摔倒。
公孫墨白這次受傷,不會是將腦子弄壞了吧?
“你要是想耍賴,我纏到天涯海角,也會要你負責!”
白芷落荒而逃。
——
九月初一,科考開始。
蔣氏一大早送走柳涵後,回到汀呤院補覺。
自打隆德帝下令加考,柳涵決定下考場試一試之後,蔣氏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像所有孩子要參加高考的父母一樣,她不敢給柳涵太大壓力,只能在心裡暗自焦急。
如今終於開考了,蔣氏放鬆下來,是死是活,很快就能知道了。
蔣氏睡了一覺後,盛嬤嬤來報,“夫人,國公爺找您,說有事商量。”
“扶我起來吧。”蔣氏打了個哈欠,睡足了的她,氣色很不錯。
盛嬤嬤一邊替蔣氏梳妝,一邊隨意問道:“夫人,您說國公爺找您有什麼事?”
“他能有什麼好事?”蔣氏哼了一聲。
“奴婢瞧國公爺對您比以前好多了,夫人待會斂着點性子,別跟國公爺對着幹,惹他生氣。”
“憑什麼讓我斂着性子?”蔣氏一聽這話就來氣,提高音量,“是我先對不住他的嗎?”
“對不住夫人,奴婢說錯話了。”盛嬤嬤連忙道歉,“奴婢只是希望夫人和國公爺能早日和好…”
“和好?除非他先跪下來向我磕頭認錯,否則我絕不會原諒他!”
“夫人,國公爺不管怎麼說也是這一府之主,這樣的行爲,國公爺怎麼可能做得出?”盛嬤嬤勸道:“夫人您就忍一忍…”
“別再說了!”蔣氏厲聲打斷。
盛嬤嬤見蔣氏發了火,不敢再往下說了。
蘇院。
蔣氏去了後,下巴微揚道:“找我什麼事?”
大概是方纔盛嬤嬤一番話,她心中餘怒未消,問蕭炎這話時,語氣很不好。
坐在輪椅上的蕭炎,聞言輕輕皺起眉頭,“我想跟你談談柳涵的事情。”
每次見到柳涵,提起他的名字,蕭炎的心便如同被人劃了一刀,鑽心的痛。
“你想幹什麼!?”蔣氏像護崽的母雞一樣,警惕地看着蕭炎,“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涵兒一根汗毛,我絕對饒不了你!”
蕭炎忍着胸中洶涌的情緒,極力平靜道:“我既然答應你不傷他,就不會傷他,否則他不會平安活到現在。”
他已經這樣保證了,蔣氏還是沒有放鬆,“那你無端端提他做什麼?”
“這次科考後,不管他是榜上有名,還是名落孫山,我希望他搬出鎮國公府。”蕭炎道:“我鎮國公府已經養了他十六年,沒理由還要繼續養他!”
“哼!涵兒自出生以來所有花費的銀子,都是用的我的嫁妝,沒用過鎮國公府一個銅板!”蔣氏輕哼,“如果你要趕他走,那就連我一起趕走!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和他分開的!”
“蔣玲!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容忍他在府中十六年,已經夠了!”蕭炎氣得顫抖,“你是我蕭炎明媒正娶的夫人,他是什麼身份,難道你心裡不清楚嗎?你非要往我心裡插刀子嗎!?”
“是誰先往我心裡插刀子的!?”蔣氏猛地站起身,激動得面紅耳赤,“當年我與表哥情投意合,本來已經要談婚論嫁,你非橫插一槓,要娶我爲妻!我爹孃礙於你蕭家勢力,不顧我以死相逼,非要將我嫁給你!這些你都忘了嗎?”
“都是過去十幾年的事情…”
蔣氏越說越激動,“我私下找你,告訴你我有心上人了,求你退婚,求你成全我們!你不肯,說你會對我好!還當場立下誓言,今生今世絕不納妾,只對我一人好,絕不負我!可結果呢?我嫁進來兩年半不到,逸宸才一歲多,你就和我的丫鬟滾到牀上!”
蕭炎氣勢弱下來,“這事跟你說了是誤會。你帶着逸宸回孃家,表面說是去看你娘,實則卻是和你那表哥相見,我一時氣憤喝多了酒…”
蔣氏氣道:“表哥自小沒了母親,與我孃親近將她當成親孃般!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時我娘病重,他去伺疾有何不妥?我娘想見逸宸,我帶逸宸去了,自然會與表哥相見。可那種情況下,我們能有什麼?就你心思齷齪,想些有的沒的!”
不過更令當時的蔣氏氣憤的是,蕭炎當時的疑心,嚴重傷到了她的自尊!不管她當時心中還有沒有表哥,但她已經嫁入蕭家,怎會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而且那時蕭逸宸還在她身邊!這是對她身爲一個女人和母親的雙重侮辱!
“我…我就是心裡憋屈得慌!你嫁我本就不情不願,誰知你會不會與他見得多了,舊情復熾?”蕭炎說着面色冷下來,“或許當時是我想多了,可後來事實證明,我根本沒想多,否則你怎與他有了柳涵?”
“若不是你再次背叛你的誓言,與我的丫鬟搞到一起,我怎會一時鬱悶回到孃家,難過之下忍不住向表哥傾訴,然後情不自禁喝多了…”
“是,我承認是我不對在先!那時阿爹去世,我年紀輕輕半身不遂,心中苦悶借酒消愁,這才犯了不該犯的錯。所以在我知道你和你表哥的事情,我選擇原諒。但你在發現有孕後,爲什麼不將孩子拿掉?爲什麼要讓我知道孩子的存在?爲什麼瞞不住了,還以死相逼非要將他生下來?!”
蕭炎痛苦怒吼,“一個男人被戴綠帽子已經夠慘了,你還要留着姦夫的兒子羞辱我!還要我幫忙養大奸夫的兒子,你可知道我是什麼感受!?”
“我知道你難受你心裡不好過,所以我說和離也好,休了我也罷,我可以一分嫁妝也不要,獨自一人帶着涵兒離開,讓你眼不見心不煩!是你不肯,你說我生是你蕭家的人,死是你蕭家的鬼!憑什麼讓我離開和表哥雙宿雙棲,逍遙快活,而你一人痛苦終生?你說你不好過,也要讓我痛苦一輩子,至死方休!”
蔣氏不知想起什麼,雙眼通紅,嘴脣顫抖,“你讓我一人痛苦也就罷了!可你還派人殺了表哥,留下表嫂和剛出世的孩子無依無靠,相依爲命,讓我愧對她們母子,一輩子愧疚痛苦終生!”
“你難道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殺他嗎?”說到這事,蕭炎不但沒有半點悔意,面上反而越發冷酷,“你爲了逼我放你離開,居然狠心對逸宸下毒!他才三歲多啊,是你的親骨肉,你怎麼能狠心對他下手?你傷我最重要的人,我憑什麼讓你最重要的人瀟灑自在?!”
“逸宸的毒不是我下的!我跟你解釋過多少次,可你不信我!你寧可相信外人的話,你也不信我!甚至至今都不信我!逸宸是我親生的骨肉,我怎麼捨得害他?可你們蕭家,你和小姑,你們所有人,不但不相信我,還教得逸宸也不信我,讓他對我疏遠,對我離心!”
蔣氏忍不住痛哭出聲,“你可知道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看自己的眼神充滿恨意和恐懼時,是怎樣的心情?!那種心如刀割、只想一死了之的心情,你們誰能明白?若不是涵兒,若不是他在我身邊,分散我的注意力,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可你現在卻要將涵兒趕走,你分明想要我的命是不是!?”
蔣氏猛地站起身,指着蕭炎怒吼:“總之蕭炎我告訴你:你要是將涵兒趕走,要麼將我一起趕走,要麼你就等着同我收屍!”
十幾年來扯不清的恩怨,所有積累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兩人面紅耳赤,均是渾身發抖。
誰是誰非,誰錯多錯少,誰又負了誰,早已說不清楚。
蔣氏不願在蕭炎面前流露軟弱的一面,說完後掩着紅腫的眼,小跑着離開了蘇院。
留下蕭炎一人在蘇院痛苦咆哮。
曾經努力掩飾的傷疤,以爲早已經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地好了。
然而在這一刻赤裸裸地揭開後,卻發現那些傷疤,依然血肉模糊,痛入心扉。
那些努力粉飾的太平,原來這樣不堪一擊。
這樣的結果,是陸心顏早就知道的,可這樣慘烈的過程,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本來只是讓蔣氏配合演一場爭吵的戲,沒想到蔣氏假戲真做,一來就吵上了,還扯出那麼多陳年舊事。
那個兩人都沒說出口的,與蕭炎滾了牀單的丫鬟,不用說,陸心顏已經知道是誰。
同時這也讓陸心顏對蕭炎與蔣氏之間的關係以及過往,有了新的認識。
整件事情的源頭,便是那個爬牀的丫鬟。蕭炎沒有將她送走,反而留在身邊,這大概也是蔣氏憤怒的原因。
陸心顏不知道蕭炎是爲了報復蔣氏的背叛,而選擇將她收在身邊。還是出於一個男人的責任感,因爲壞了人家清白,所以將她留在身邊。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這都是一步臭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