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你是什麼居心,不過就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難不成你還真以爲自己是神醫能夠醫人救命不成?”章氏一聽秋禾的話立刻就惱火起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伸出染了紅指甲的手指着她,“你當你一個賤婢的命多值錢,比得上我的孫子、比得上老夫人的曾孫子嗎?”
林秋禾擡頭,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又聽到章氏道:“難不成你比朱大夫醫術更高明不成?”
秦老太太陰沉着一張臉不說話,章氏意識到剛剛太過於潑辣,轉而拎起帕子捂着臉就又坐下低聲哭了起來。
這個時候,屋子裡面又傳出一聲痛叫,朱大夫這邊無奈地出來,“老夫人,在下才疏學淺,大奶奶這胎,實在是無能爲力。還請老夫人和大太太下決斷,若是再晚只怕就是……一屍兩命了。”
此話一出,本來還有些假哭的章氏一下子就真的哭了出來。
“我可憐的馨兒,你這黑心肝的賤婢……”她說着就又站了起來,“來人,給我拖下去打……”
“大舅母饒命!”一旁一直不說話的陳自晴突然開口,直接就站在了林秋禾的身邊跪下,“求外祖母信晴兒一次,讓秋禾進去給大嫂嫂看看,若是能救了大嫂嫂和她腹中的孩子……”
“晴兒,這事兒本與你無關。”秦老夫人這纔開口,緊皺着眉頭,“不過是下面奴才不聽話……”
“外祖母,秋禾在陳家多年,來京的一路上因爲懂得醫術照顧得晴兒頗爲妥帖。再說,那果醬本是給晴兒吃的,要不是晴兒自作主張送了大嫂子……”
“閉嘴!”秦老夫人怒急打斷了陳自晴的話,“那是你嫡親的嫂子,你怎麼會動手!”她說這話的時候卻是看向章氏的。章氏一愣,然後才掩面只是低聲叫着秦大奶奶的閨名哭。
“求外祖母、求大舅母,讓秋禾試一試吧!她是晴兒貼身伺候的丫鬟,就如同外祖母信晴兒一般,晴兒信她!”她說着拉着林秋禾用力磕下頭去,等到再擡起來額頭上已經是一片通紅了。
秦老夫人看着外孫女如此,心中難受,也明白只怕這事兒跟林秋禾無關,是有心人算計到了陳自晴和她身邊的丫鬟身上。想到這裡,她轉頭看向朱大夫,道:“還請朱大夫在一旁看着纔好。”
“老夫人!”正哭着的章氏聞言立刻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着秦老夫人。怎麼能夠把兒媳婦和孫子的安慰真的交給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她張口就想要反駁,秦老夫人卻手一揮道:“難不成你真想要了老大媳婦兒的命!”她說着叫了一聲紫蓮,等到她進來才道:“拿着我的帖子,讓大老爺身邊的長安去張御醫府上請了張御醫過來。”
秋禾起身,不敢有任何的耽誤。雖然聽到了秦老夫人的話卻也沒有多說,反而擡頭看着朱大夫,“朱大夫,請問你帶的有針囊嗎?”
“你會下針?”朱大夫懷疑地看着她,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不過也轉身從藥箱中拿出了針囊遞過去。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內屋,林秋禾直接淨手過去給秦大奶奶把脈,然後又用手檢查了她的胎兒,轉身把朱大夫的針囊在一旁的小几上攤開,動作熟練的捻起了銀針。
“秋禾,你要對我們奶奶做什麼?!”就在林秋禾進入牀幔之內,想要下針的時候,一旁的穀雨立刻出聲阻攔。林秋禾擡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道:“老夫人開口,讓我爲大奶奶保胎。”她說着看向了牀上神色萎頓的秦家大奶奶花氏,沉聲道:“大奶奶不用怕,奴婢用敢用性命擔保,自然敢確保大奶奶和胎兒安全無虞。”
已經被腹痛折騰了許久的花氏聞言睜開了眼,看着一臉自信地秋禾,明明對方不過是十三歲的小丫頭,然而她心中卻升起了一些希望。她用力點頭,“你儘管放手去做,穀雨,夏至,你們兩個在一旁聽她的命令。”
說完這話,花氏就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一樣,整個人都綿綿地軟了下去,驚得夏至低聲叫了起來。
林秋禾一個眼風掃了過去,“安靜。”她沉聲說,“夏至,你解開大奶奶的外衫。”因爲還有朱大夫在外面隨時應急,秋禾並沒有讓夏至脫掉花氏的所有衣服,留下了裡面的薄而輕軟的中衣。一旁的穀雨見夏至動作有些發抖,就想上前幫忙,秋禾卻立刻出聲阻攔。
“穀雨,你在一旁聽我指揮,不要亂動。”她說着看了一眼神色尷尬、手頓在半空中的穀雨,然後伸手輕輕地覆蓋在了花氏的中衣之外確認穴位。“不然,若是大奶奶的胎有個三長兩短,就全是你的責任了。”
最後一句輕飄飄的話,聽到穀雨耳中如同雷鳴一般。她慢慢收回了手,站在一側不敢亂動卻又忍不住不時地偷瞄一眼林秋禾,猜測着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牀幔裡面情形漸漸穩妥了下來,林秋禾雖然每下一針之間間隔的時間不短,然而下針的一瞬間卻是又快又穩。站在牀幔外面的朱大夫透過牀幔的影子雖然看得不是太清楚,卻可以通過花氏深處牀幔的手診脈來得出她情況漸漸好轉的情況。
不過是簡單幾針,就達到了起死回生的效果,救下花氏和她腹中的孩兒。而且看這手法的速度,還隔着衣服……朱大夫一臉震驚地看着牀幔裡林秋禾嬌小的身影,一時間竟然憋出了滿頭的大汗。
難道說,這就是杏林中流傳已久的……
林秋禾卻是不知道外面朱大夫的想法,她在心中默數着時間,按照前世爺爺所教的那樣,每一針下去都會有相對的時間間隔。大約兩刻鐘之後,她落下最後一針,然後才長長得舒了一口氣。
“朱大夫,請您給大奶奶診脈,看情況是否好轉。”她在牀幔裡面開口,聲音中帶着明顯的疲憊。而外面的朱大夫這纔回過神,連忙過去診脈,半響之後道:“秦大奶奶脈象雖然還虛弱,但是已經穩固,只要不受刺激,喝上兩劑安胎藥就再無大礙。”
聽到朱大夫這麼說,牀幔裡面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一旁一直有些坐立不安的穀雨這才露出了一絲蒼白的笑容,“老天爺保佑,大奶奶總算沒事了。”而一旁的夏至則笑着遞過去了一個乾淨的帕子,“秋禾姑娘辛苦了,快擦擦汗吧。”
林秋禾接過帕子,擦了額頭上的汗水。帕子的一端在她鼻尖掠過,秋禾動作微微頓了一下,眯着眼睛擡頭看向夏至。“這是夏至姐姐的帕子?我看着花繡得格外漂亮呢。”
“你救了我們奶奶和未來小少爺的命,我可不敢再厚着臉皮讓秋禾姑娘叫我姐姐。你直接叫我夏至就是。”夏至滿臉笑容,又道,“這帕子雖然是我的,卻是穀雨送我的。我可沒有那麼好的繡工。這上面繡的是迎春花,正是早兩個月迎春花開的時候我央她繡的呢。”
能在花氏身邊當大丫鬟的,自然都是聰明人。之前着急花氏的情況,夏至纔沒有開口。如果花氏情況穩定下來,她自然是想起秋禾和穀雨似乎不對付的情形,就想着幫穀雨多說兩句好話,緩和兩個人的關係。畢竟,林秋禾看着雖小,這一身的本事卻似乎比朱大夫都強。花氏有孕在身,只怕孩子出生之前他們都要供着林秋禾了。
林秋聽聞這帕子是穀雨所做,脣角慢慢噙着一絲嘲諷地笑意,卻沒有把帕子換回去反而隨手把帕子握在了手心。
她之前之所以敢冒險以性命擔保爲秦大奶奶保胎,就是基於前世她所學的一身家傳的鍼灸治法。如今母子平安,她想起自己被人陷害的事情,脣角的笑容就愈發冷了起來。
“大奶奶這裡只需要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精神也就會慢慢好起來了。”她說着看向夏至和穀雨,“不如兩位陪我一起在外面候着。”
夏至回頭看花氏睡容平靜,沒有了之前的痛楚就沒有多說話。穀雨卻遲疑,“大奶奶這邊總歸是留個人比較方便吧?萬一她醒了……”
“穀雨姐姐放心,我下的針,大奶奶半個時辰內是不會醒過來的。”她似笑非笑地回頭看了一眼穀雨,“姐姐留在這裡纔是真的無用武之地呢。”
穀雨迎上她那雙漆黑的眼瞳,只覺得心中猛然一跳,連忙跟着出了牀幔。三人到了牀幔之外,秋禾仰臉看着一旁再次給秦大奶奶診脈的朱大夫,開口道:“朱大夫,之前老夫人和太太都懷疑是我做的果醬裡面放了活血化瘀的東西,不如朱大夫和我一起看看大奶奶所吃的果醬吧?”
這種大家族裡的陰私之事,朱大夫見得多了。他本不想攙和進來,然而回想起林秋禾的鍼灸之法,他卻隱隱有了別的心思。如今聽到她這麼說,就摸着鬍子點頭。
“確實應該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