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嬤嬤笑着過去接過林秋禾重新扶着陳自晴坐下,這才笑着道:“姑娘別怕,是晉王遞了帖子,晚些時候要過來。三爺想着姑娘畢竟是用了晉王的御醫和上好的藥材,特意讓奴婢過來說一聲,晚上的時候請姑娘出去見一下客人,當面謝過,也算是全了咱們的禮節。”
那位晉王?
轉身去倒茶的林秋禾聽到柳嬤嬤的話,手下動作一頓,不由得又回想起那人冰冷而明亮的眸子,只覺得心中一顫,連忙回神倒了茶送過去。
“柳嬤嬤,那位晉王,在京城跟秦家很是親近嗎?”她裝作小女孩的好奇,眼巴巴地看着柳嬤嬤遞了茶過去。
柳嬤嬤接過茶喝了一口,讚了聲林秋禾泡茶的手藝有長進,這才道:“晉王身子不好,這兩年都沒在京城之中,秦家是皇上近臣,但是從來不跟皇親國戚深交。更何況,晉王身份特殊……因此咱們府上也算是第一次跟這晉王打交道。”
這麼說,這位晉王人還不錯?看着似乎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卻也算是急人之急了。畢竟兩家從未打過交代,秦三爺開了口,他不止給了藥,還一起附送了一位御醫過來診脈。至於柳嬤嬤遲疑的那一句身份特殊,她卻是沒有放在心上。
林秋禾心中對寧卿有些改觀,陪着柳嬤嬤一起給陳自晴挑了衣服,又在一旁看着柳嬤嬤把用了桂花油把她頭髮梳了起來,又配上了一些假頭髮添在辮子之中就顯得陳自晴一頭本來有些發黃乾枯的頭髮黑亮濃密起來。
一番梳妝打扮,陳自晴看着幾乎變了個樣。柳嬤嬤滿意地點了下頭,又交代了一些見晉王應當注意的事情,轉而就看向林秋禾,挑剔道:“你也快回去洗漱一下,弄弄乾淨,換上一身新衣服,莫在客人面前失禮了。”
林秋禾心中不以爲然,她又不是晚上的主角,難不成晉王還要特意看看一個丫鬟是否打扮的乾淨漂亮?更何況,之前他也見過她了,若是有什麼失禮,也早就失禮了。
這些話她自然不會真的說出來,痛痛快快的應了,她就退了出去光明正大的偷了會兒懶。等到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略微洗漱一番,在臉上擦了防裂的面油揉開,又把散落的頭髮重新梳理上去,換上一身衣服回去了。
柳嬤嬤上下打量了一番,雖然眼神中還透着不是很滿意的意思,不過勉強也點了下頭,“就這樣吧,記得在主子面前要老實聽話,不要太過於機靈了。”
不要在主子面前太過於機靈?
一般這種情況不是應該交代丫鬟機靈一點,免得主子尷尬嗎?
林秋禾有些不明白,擡頭看過去就見柳嬤嬤臉上帶着笑容,“你照做就是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自然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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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卿在秦家船上用晚膳自然不能空手而來,讓身邊的大丫鬟如翡備了份簡單的禮這才一起上了船。
秦家的船比起他的自然差了些,不過收拾得也算不錯。秦三爺親自陪客,在船的二層設下酒宴,臨風賞月,也算得上是用了心了。
只是寧卿不能飲酒,秦三爺誠懇地說是自己疏忽了,轉頭又讓人換了茶水過來。
寧卿歉意地笑着:“是我壞了秦兄的雅興。”
“王爺客氣,是秦某招呼不周纔對。”
兩人客套了一番,有意之下氣氛也算融洽。這時候秦紹軒身邊的小廝秦遂這纔過來低聲稟了一聲,說是陳自晴已經在外面了。
寧卿耳尖聽了些許,就見秦紹軒再次提起了他借醫贈藥的事情,然後又道:“我那表妹如今好了不少,想着要親自道謝,還望王爺不要覺得唐突。”
“不過是舉手之勞……”寧卿笑了下並未拒絕,不一會兒就見林秋禾扶着陳自晴一起出來。他目光不過略微掃了一下,就低下頭看着手中的細瓷茶杯。畢竟這是女眷,他就算是王爺也當守禮纔對。
陳自晴過去道了謝,又說了幾句話就退了出去。這讓一路跟着的林秋禾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還以爲會有什麼事情呢,看起來不過是她想多了。
陳自晴見她這樣,忍不住笑着道:“你啊,定是被嬤嬤給嚇到了。”
可不是嘛,之前準備了那麼久,結果出場不過三分鐘,而且那寧卿不過是掃了她們兩眼,看起來似乎並不記得她這個小丫頭了。
再回想起之前問她身世的話,也許只不過是閒來無聊而已。
張御醫開的藥方效果很好,陳自晴一劑下去退了熱不說,船靠在岸邊這兩日好好休養了一番人也跟着精神了不少。因此秦紹軒也沒有再耽擱下去,第三日中午就也起錨離開了這個碼頭。
等到又走了兩天,林秋禾才無意中聽人說,秋蓮在陳自晴喝藥休息的時候,就被趕下了船賣給了當地的人牙子。
聽到這個消息,她渾身發寒,半響纔回過神來。第一次真正的意識到了,她們真的是奴才,主子看不順眼隨手就可以發賣了她們。
至於秋蓮,她當時並未想過讓她落到如此下場的。
還是柳嬤嬤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低聲問了兩句,聽聞是秋蓮的事情她就露出了不以爲然的神色。“這種伺候主子不盡心的,自然不能留着呢。今日是害得咱們姑娘發熱,下次指不定就是多大的簍子了。還是三爺人好,不然直接沒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沒了?!
林秋禾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柳嬤嬤見了又是叮囑了幾句,讓她不要在陳自晴面前露了端倪,這才離開了。
她看着柳嬤嬤離開,坐在自己的小船艙裡面發了許久的呆。這本來是她和秋蓮住的,如今秋蓮被趕下了船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不足十平米的船艙,裡面還堆了不少的東西,如今她卻覺得空蕩蕩的了。
她一直就把照顧陳自晴當成一份工作來做的,如今看起來,賣身爲奴和找工作上班還是不一樣的。林秋禾目光閃動,她是不是該找個機會脫了這奴籍。不然,命運一日把握在別人的手裡,她一日都不得安眠啊。
雖然腦子中亂七八糟的想了不少,等到晚膳的時候林秋禾還是帶着笑容去伺候陳自晴用膳。陳自晴自幼心思敏銳,年紀雖然小卻也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用了晚膳讓人撤下去之後,她就留下林秋禾陪着她說話。
“秋禾可是有什麼心事?”
“啊?”林秋禾不防她突然這麼問,驚訝地擡起了頭,勉強笑道:“怎麼會呢?”
“那桌子,你已經擦了三次了。”陳自晴笑着說,“快把它收了,過來陪我說說話。”
林秋禾這才收起了炕桌,淨手之後坐在了牀邊。“奴婢不過是有些累,這才走了神,姑娘不會就因爲這個罰奴婢吧?”
她以說笑的態度陪着陳自晴閒聊,卻見陳自晴略微皺眉,“你若是累了,讓秋蓮來伺候也是可以的。別這麼強撐着,在船上畢竟不比平時……”
聽她提到秋蓮,林秋禾愣了一下,然後才笑着道:“秋蓮姐姐,這會兒還跟着柳嬤嬤重新學規矩呢。柳嬤嬤說京城規矩大,怕她到那個時候再犯錯,丟了姑娘的臉面。”
這也是柳嬤嬤特意交代過的話,她不過是照着說了而已。陳自晴未想那麼多,不過是略微提了一句聽是要學規矩也就不再問了。
許是那位張太醫開的藥有用,加上林秋禾日日小心翼翼地照看,之後陳自晴身子好了不少。秦家的船這才一路順風順水,又過了幾天的功夫就到了京城了。
下船上車,因爲陳自晴身邊少了秋蓮的緣故,林秋禾就一路跟着她身邊照看,連帶着那些亂七八糟的行李什麼的也沒讓她接手管,就連她自己的那點東西都是另外有人幫忙給收拾打點的。如今秋禾被陳自晴看重,一起的小丫鬟自然也樂意幫她的忙,做人情。
她陪着陳自晴坐在馬車裡面,看這小姑娘緊緊捏着一個帕子,幾乎都要擰爛了一樣,就知道她是緊張了。林秋禾想了一下,這才低聲開口:“姑娘也是第一次入京嗎?”
陳自晴聞言一愣,然後才低聲道:“那倒不是,小時候跟着爹爹和娘一起進京見過外祖母一次的。只是那時候年紀小,大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她低聲跟林秋禾說着小時候的事情,心中的緊張就慢慢地散去了。等到馬車停下,林秋禾跳下馬車掀開簾子扶着她下車的時候,陳自晴才又緊張起來。
林秋禾就在一旁扶着她上了軟轎,低聲說:“姑娘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