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禾心中對張章的懷疑卻不便說出來,更何況張章說的話於情於理都沒有錯,她連拒絕都不好拒絕。不然面對一個熱情關心她的師伯,她這個師侄女不就顯得太過於冷漠了嗎?
等到確認了關係,秦大奶奶的胎也穩定下來,張章就匆匆離開了說是先讓人在府中佈置好將來林秋禾要住的院子。他沒有提出這就要帶走林秋禾,讓秋禾暗暗鬆了一口氣,一路送他到門口,張章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笑着說:“在秦府要好好的,若是有人欺負記得等我來了告訴我。”
這話!怎麼說得她跟他的閨女一樣!還不怎麼適應身份變化的秋禾偷偷看了一眼紫蓮,見紫蓮神色如常,這才偷偷鬆了一口氣。這話要是傳到秦老夫人處,只怕就會當做是張章的警告和威脅了。
目送張章坐上馬車離開,秋禾這才和紫蓮一起又回了後院。這一天的波折還沒夠,雖然她早已經精疲力盡,卻還是要再見一見秦老夫人的。
畢竟,如今她雖然還未曾正式脫了奴籍,背後卻有一個正四品的御醫師伯當靠山,也算得上是秦府的客人了。這奴婢和客人的待遇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啊。
這次見面並沒有太複雜,只是秦老夫人恭賀她找到了師門,日後有了依靠,又道既然她如今是秦府的客人,又與陳自晴是姐妹一般的情分,那麼就也是她的晚輩,每個月就也有十兩銀子的花銷。
十兩銀子不算多,但是在秦府包吃包住的情況,這十兩銀子就相當於只是讓林秋禾打賞人或者買些自己想要的小東西的零花錢了。
林秋禾心中暗暗咂舌,然而秦老夫人手一擡,一旁的紅蓮和青蓮就又捧着兩個盒子過來當着她的面打開。
“這些都是京中時興的絹花和絨花,你來京城時東西少,這些就先用着。至於其他的東西,衣服之類的,明日就請了人專門過來給你量身裁製。”秦老夫人說着又擡手,她屋中的又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蓮就捧着兩套衣服出來,“這是當年給錦蘭做的衣服,她都沒有上過身,你先湊合穿着,等着衣服做好了就好了。”
老夫人面容和藹,看着林秋禾就如同看一個疼愛的晚輩一般。秋禾一一道謝,也不大推辭反而顯得親暱。等到幾個蓮捧着東西送她離開,秦老夫人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是個知情識趣的,不過也看得出來,她本身就是有心氣的,也見過一些世面。”她雖然沒有送貴重的頭面、金釵、玉釵之類的東西,然而這些絹花、絨花,還有衣服都不是便宜的。若真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丫頭,只怕這會兒早就樂得笑歪了嘴巴,然而林秋禾卻是一直進退有度,不卑不亢。
“這麼看來,倒真像是好人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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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知道得了這麼一個評價的林秋禾一路在一些小丫鬟偷偷地張望和注視下回到了荷園,倒也沒有遇到什麼意外,等到進去了陳自晴就笑着迎了出來,不等林秋禾行禮就拉着她一起坐下。
“這些是外祖母給你的?”她看了看幾個蓮捧着的東西,轉頭看了一眼秋雁。那機靈的丫頭立刻上前給幾個蓮塞了紅包,笑着帶她們去吃茶。
帶頭的紫蓮道:“我們還要去給老夫人回話,就不多打擾了。”
秋雁和秋歸這才送了她們出去,而陳自晴拉着林秋禾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許久,才笑着道:“這真是好了!”此時屋中並沒有人,就連秋楓都被趕到外面守門,她這才大着膽子道:“我之前還擔心大嫂子這事兒會把你牽連到,畢竟就算與你無關,穀雨那樣的事情被你挑破,只怕外祖母也是不喜的。”
她緊緊抓着林秋禾的手,“如今你有了這樣的身份,外祖母自然是要顧忌一二。我當時還當你就要就此離開了,心中雖然不捨也爲你高興……你能留下陪我,真是再好不過。我在這京城之中,也就你和她們三個可以相依爲命。”
外家畢竟是外家,縱然秦老夫人對陳自晴再好,她畢竟還是有着嫡親的孫女和孫子的。陳自晴說來說去也只是客而已,有很多話是不能對秦老夫人說的。
一路走來,她有林秋禾的扶持和安慰纔好過許多,凡事也是與她有商有量。如今,林秋禾一下子從婢子改變了身份,她也是由衷的爲她高興的。
林秋禾被陳自晴抓着手,也不掙扎,只是聽着她開心地說着話,想了想卻也沒有直白地提出對張章的懷疑,只是低聲道:“只是這樣的福緣,讓我覺得有些不安。”
陳自晴是聰明人,不然也不會跟秦家上下關係都不錯。這會兒高興勁也過去了一些,聽到秋禾這麼說她略微回想了一下然後就微微蹙眉,“你可是擔心張御醫認錯人?可是他連你生日都說對了,怎麼可能會錯呢?”她說着反過來又安慰秋禾了幾句,期間略微咳嗽了兩聲,林秋禾就皺眉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讓人端了止咳的蜜水給她喝。
陳自晴卻是一心高興,喝了蜜水就帶着林秋禾去看給她佈置的房間。
“這些都是我自家中帶過來的,都是新做的還沒有用過,你不要嫌棄。”她笑着指着那些牀鋪和各種用的物件,“有些是大舅媽送來的,我本來不想接,可是大舅媽說你救了大嫂子和她腹中的孩子,這些就算是謝禮,我就沒有拒絕。”
這邊林秋禾和陳自晴高興地看着她的新屋子佈置,而另外一邊張章一路坐着車沒有回他的府中,反而直接去了攝政王的王府。
他是這王府中的常客,一路有人通報帶路,很快就見到了正斜靠在窗戶邊上,隨意披了件外衫看書的晉王寧卿。
寧卿早就得了信兒,見他進來就略微直了下身子,指着一旁的凳子道:“坐。”他說着放下了手中的書,轉而看向張章,“如何?”
張章去秦府之前就使了人給他傳信兒,如今見張章親自過來只怕是見着林秋禾了。
張章坐下,這才道:“那是個機敏的丫頭,雖然性子有些直,卻也很聰明,不會輕易被人騙了去。”他把在秦家聽聞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講了他尋了個藉口給林秋禾安排了一個師侄女的身份。
“既然攝政王和王爺都不好出面,我就厚着臉皮尋了個藉口護她一護。”張章笑着說,“一般人若是聽到這樣的消息只怕早就樂得不知所以了,她卻一直很冷靜,看的出來,她對我的說法有些疑慮。”
“如今還未確定她的身份,你這樣貿然……”寧卿微微皺眉,似乎覺得張章做得有些不妥,“這樣算來,我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無妨。”張章笑,“我是真的覺得那丫頭有學醫的天賦,想要帶在身邊好好教一教。而且越是看就越是有惜才的感覺,若她真的是一直當一個婢女才真的是浪費了那一身的天賦。”他就又說了一下林秋禾的下針,“我雖未見她如何下針,只是看下針的穴位,也知道她定然是比一般的大夫要強些。”
寧卿這才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也算是一樁美事。”他說着似乎有些冷一般拉着衣服的手猛然一緊,臉上的笑容不變臉色卻是白了兩分。
“我就說讓你不要貪涼!”張章照顧他多年,如何看不出這細微的動作,起身抓住寧卿的手一把脈,“你若再這樣下去,體內的毒性就又要發作了!”
寧卿不在意地笑了下,“我就是要讓它發作呢。”
“王爺和王妃就要回來了!”張章皺眉,“若是見你病怏怏的模樣,豈不傷心!雖說當初王爺和王妃收養你另有想法,然而這些年來也不曾虧待與你,就連陳太妃也曾經託我給你帶話,讓你與攝政王夫婦一心……”
“我自然知道他們對我好,只是如今可不止是父親母親要回來。這次萬壽節,各路藩王都會回京,我這樣的身份原本連個世子都當不上的,如今竟然與皇上的兄弟們平起平坐封爲晉王……”寧卿冷笑了一聲,“若是過得太好了,豈不是讓別人沒辦法過下去了。”
“這麼說,秦王也要回京了?”張章皺眉,作爲先皇在位時就深得器重的御醫,他深知寧卿與皇帝的那些兄弟們之間的破爛事。
寧卿連連冷笑,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張章嘆息,“然而你這樣也是不行的,我給你開了方子,你還是老實吃藥。”他說着,用一副怒其不爭的語氣道:“你就非要真的病了,裝病難道都不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