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裡預備接客的房間,通風不會差,但關上窗戶隱密性一樣好。他們是躲避進來,門窗關得鐵緊,一角燭光微微照明,勉強能看到面容,視線不能說太好。
但龍二龍三在親眼證實是小弟時,眼前明亮起來。又看到是弟妹在這裡,像一輪紅日在房中,縫隙裡都亮堂。
他們顧不得想這地方不好,弟妹一大家閨秀怎麼能在這裡,都是先驚喜滿面。
在國公府的人心中,寶珠比袁訓還要是他們心中的依靠。袁訓還沒有回大同的時候,寶珠一個人就幫府中很多。
雖然寶珠一片心思爲夫君,但是在袁訓沒有交待她的情況下,是她獨力承擔的行爲。也讓府中人對她的爲人行事人品安心。
油然的,龍二呵呵笑出兩聲,面上讓袁訓責備的尷尬化爲烏有,走上一步,搓着手,把見禮也忘記,喜歡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弟妹,你,你來了?”
聽上去活似這是國公府,寶珠來做客似的。
寶珠對他輕輕一笑。
龍三讓哥哥搶在前面表達感激,他就穩住得多。也喜悅,也情不自禁,但上前見禮,恭恭敬敬,毫不敢怠慢,陪着笑臉兒:“弟妹,又生受你不是?”
把龍二提醒,急忙忙補見禮,這一補就是好幾個,彎着腰一氣幾個揖,寶珠起身還禮,袁訓皺眉:“這都什麼地方,你們在這裡虛客套沒完!”
“啊喲!”龍氏兄弟叫出來,愕然想起,舌尖吃吃:“是啊,弟妹如何在這裡!”寶珠又是輕輕一笑,袁訓板着臉,狠瞪表兄們一眼,一看就不是對寶珠在這裡生氣,反而是爲二位表兄這兩個大男人在煙花地生氣。
袁訓沒好氣:“指着她出這門呢,所以帶上她!”
龍二龍三沒聽懂時,就趕緊附合:“是是,那是一定要帶上的。”話音落地,纔想到弟妹在這煙花地暢通無阻的話,這要不是小弟說出來的,非打一架不可。
這話,不中聽吧?
但見袁訓生氣,兄弟們咬住舌頭不敢再說。小弟夫妻雖沒有明着說太多不許出門,因爲他們兄弟還要往獄裡送飯,說不許出門不合適。但從二兄弟到來以後,袁訓夫妻種種行爲算拘着他們不許出門。
又想到上一回吳參約他們晚上聚會,說在哪家舊宅子裡,臨行前,姑母袁夫人叫他們過去,房中談話直到深夜。
輔國公不在京中,獨二兄弟進京,承歡姑母膝下是本分。
又不好明着說和別人商議救舅父,不是住到小弟府上,理當倚仗小弟。明說尋的有別人,怕姑母不會不悅,小弟夫妻知道要不喜歡,又見袁夫人循循問候國公,盼着他早好早日進京相聚,全是喜歡的話,不敢添煩惱,兄弟兩人上一回就沒有出門。
現在回想起來,上一回只怕也是有意,拘住自己兄弟在家的意思,那就只能是小弟的授意。
龍二龍三得到袁訓最好的招待,太子府上也去做客,梁山王府裡也做客,處處是親戚,覺得有盼頭,不敢惹袁訓不快,對寶珠在這裡的疑惑只壓在心裡。
好在片刻後,他們的疑惑就讓解開。
門上,“噹噹,”輕聲,有人低低報個名字:“小鄒,”他推門而入。
這個人一進來,和房中最爲相襯的人就只有他。他歪戴一個帽子,面上嬉皮涎臉,眼珠子地鼠出洞似亂轉,不說話也讓龍二龍三一怔,看出來應該是這裡的大茶壺。
果然,見他上前來,獨對寶珠行禮,口稱:“二爺,稍等會兒,等衙役們回去,我送您後門出去,鑰匙在我手上。”
龍二龍三又大吃一驚。吃驚像在他們腦海裡撕裂出一個口子,把“袁二爺”三個字狂塞進來。
國公府已知道袁二就是寶珠,龍二龍三也早知道。但他們沒放心上,進京後見到的寶珠總是雍容華貴,聽說險些當上國夫人,哪能想到弟妹是袁二爺。這會兒明白,原來袁二這個名字在京裡一樣吃得開。
齊齊對袁訓看過去,不無敬佩時,又看到一件事,這自稱小鄒,少說也有四十歲的猥瑣男子並沒有見禮小弟,怎麼?他認得袁二,倒不認得袁大?
小鄒恰好轉過來,眼珠子本就活泛,進門瞬間就把房裡人全看在眼裡。這是爲大茶壺營生不少一個客人練就的,一旦練成終身不丟,自然把袁訓看在眼中。
見一個青年氣宇軒昂,要說二爺漂亮,他比二爺更有氣勢。二爺是個女人,沒有他戰場上殺出來的豪氣。小鄒就過來,也是陪笑,哈着腰:“這位是大爺吧?”
大爺是二爺丈夫,認得二爺真面目的人都知道。
房中最後一個沒說話的人,那個站在寶珠身前幾步,活似護衛的人開口:“這位正是侯爺。”他一說話,饒是在這裡算躲避壓着嗓音,也帶着一種中氣通天的昂揚。
龍二龍三暗道,這也是一條好漢,聽聽這氣足的很。
小鄒對他欠身:“謝謝周光大哥指點,”趴地上對袁訓先叩幾個頭:“小的小鄒見過大爺。”袁訓因他這句稱呼,對他有了笑容。
……
這位來歷袁訓聽寶珠說過,他出身市井,一直青樓院子裡混飯吃。
正月裡福王和定邊郡王勾結蘇赫造反,寶珠把二爺大旗一豎,爲活命離寶珠近投靠她的人不少。有些人如田光本就個好漢,心想不殺就死,跟着二爺殺敵去!這小鄒,就是其中的一個。
田光原本也瞧不起他,一個大茶壺,誰能瞧得上?
但危險當頭,人的任何情緒都會放大。恐懼會放大,膽色也放大。
不殺就死。小鄒平時勾頭縮腦袋,當時卻也殺得不錯,還和田光你護我、我護你的並肩過,田光引他見的寶珠。
當時寶珠許過他們,沒官就給銀子。鎮南王也許過他們,沒官就給銀子。經過的都督府兵將們也誇過他們英勇。但事後往上報功勞,什麼里正地保都要卡他們。當時廝殺時,這些人卻不是出城,就是找地方鑽着發哆嗦。
小鄒怎麼能服?本是跳腳罵孃的,田光沒忘記他,說見過二爺,二爺說上達天聽,這事情先不要急。寶珠今天用到他,小鄒自然侍候。
他面對袁訓時,也傲然不稱侯爺,而稱爲“大爺”,以示他是二爺的人,不是官府的人。
對於官府,小鄒一流也找麻煩,也讓這一回卡功勞傷到心。這要不是二爺丈夫,換個人,只要侯爺不是來嫖院子花銀子,估計小鄒都不兜搭。
……
一句“見過大爺”,把他市井中人的傲氣表露無遺。
……
袁訓好笑,溫和許多:“你曉事,起來吧。”袖子裡取出一張銀票給他。
小鄒一愣,想上一想道:“小的雖上不得檯盤,但不訛銀子。”
袁訓笑容加深:“這是二爺賞你的!”小鄒這才道謝接在手裡,袁訓又徐徐告訴他:“欠你們的功勞,你心放肚子裡,二爺會爲你們要到手。”
小鄒眼睛裡是表示我沒有侯爺,我只看到二爺丈夫,但對說話上,侯爺還是更可靠。這就大喜過望,連連點頭:“是是,有二爺在,小的們全放心。”
袁訓再一點頭,就不再理他。
小鄒也不閒着,他耳朵貼到門縫裡,聽着外面動靜。沒一會兒,他露出笑容來回寶珠:“二爺,您各位可以走了,跟着我來,您放心,後門這一片本就安靜,平時接重要客人,要玩又不想露頭臉的人,全從這裡進來,平時就不許雜人進來,全是小的一個人接送,小的送您們,不會讓人看到。”
寶珠起身,要走時,又看房裡,道:“等我們走後,有勞你收拾,不讓人看出有人進來過纔好。”
小鄒漫不在乎:“您放心吧,這是口外的客人包紅姐兒染香的,他不到冬天不進京,平時這裡沒有人來,別說您進來坐坐,就是砸了東西,鑰匙只我一個人拿着,別人不會知道。”
寶珠聽着有趣:“那紅姐兒不住這裡?”
袁訓白她一眼,這種事情還要細問?
小鄒回答出來:“二爺您不知道,”在這裡忍不住有個哈哈,二爺是個女人,她也沒地兒知道。就仔細解釋:“好房子只給客人用,客人花了錢不能怠慢,怠慢他下回就再不來。再紅的姐兒呢,也不住這裡。當紅的,房間不錯。不當紅的,不住柴房已經不錯。”
袁訓又衝他白眼,暗恨他解釋得明白。田光看在眼中,忍笑推一把小鄒:“帶路,只是囉嗦。”小鄒還沒有明白過來,樂顛顛的開門帶路,如他所說,一路無人,後門已上鎖,小鄒打開,把二爺一行送出去,自己進去,重新落鎖。
…。
門內,他的腳步聲聽不到以後,寶珠湊到袁訓耳朵根子下笑盈盈:“人家沒見過,所以見識一回。”
袁訓再翻個白眼兒,低聲道:“回去和你細細算賬,你想知道這個,問我就行!”寶珠溜圓眼睛:“你來過的?”
袁訓板起臉:“我倒想說沒來過,我當差的時候,來過!”見寶珠氣呼呼上來,一笑,攬住她肩頭壞笑:“生氣了不是?以後你乖乖的,”
寶珠嘟嘴:“怎麼樣?”
耳邊一團溫熱:“我也不帶你再來!”隨即,他自己先笑得不行。
聽到他的笑聲,見到弟妹嬌嗔捶打着他,龍二龍三裝看不到,只把嘴角也噙上笑容,田光也笑容滿面。
田光暗想,二爺是個女人也挺好,如這會兒他們夫妻笑鬧,透足恩愛,光看着就心裡暖和。這一暖和,對自己的前程什麼的,像是更放心。
龍二龍三也是一樣的想,看着他們夫妻這般的好,感覺什麼難事都不存在。也更知道小弟夫妻會管到底,這感覺真好。
……
巷口,夜風更強。關安和天豹一個趕車,一個帶着馬候着。見到袁訓等一行人過來,鬆一口氣。
不及對龍二龍三招呼,關安先和袁訓道:“纔剛我看到柳至大人帶着人在這裡。”袁訓疑惑:“他作什麼?”
“您去的那地方,好好的鬧起來。我說不好,侯爺和夫人讓看到可怎麼好?您是不怕,但以後再查這事可難辦。我讓天豹去後門,我往前門接應,見是大姑奶奶兩口子從裡面出來,揪着林公孫。”
袁訓又吃一驚:“哦?”尋思他們是怎麼知道有今晚這事的?聽關安再道:“前門沒動靜時,我和天豹會合。天豹說看到後牆上出來人,出來一個拿一個,是柳至大人帶人拿的。我到的及時,還親眼看到一個。”
袁訓皺眉,覺得這裡面像有文章。柳至在刑部,他拿人不奇怪。但他不衝進去拿人,反而後院上候着?不怕有的人跟自己一樣躲起來,他不進去搜查搜查?
這不是柳至做事的爲人。
想不通時,袁訓道:“先回家。”送寶珠上車。龍二龍三是僱車過來,田光把馬讓出來,袁訓讓出馬,侯爺也進車裡,一路回到家中。
角門裡剛進去,候着的一個小子過來,悄悄道:“大姑老爺在書房等候。”袁訓不及和龍二龍三再說什麼,只讓寶珠和他們進去。
龍二龍三訕訕的,本想回家後和小弟多坐一會兒,想來他今天必然會說幾句牽扯到父親的話有,把他的主意拿出來,見不方便,略覺遺憾,但明天也可以說,就告辭陪寶珠進去。
……
書房裡,韓世拓走來走去,西風中也不時抹汗。袁訓身影剛在院門出現,他就匆匆步出。在院子裡就要說,袁訓淡淡:“進去說。”
看得出來韓世拓的不從容,但越是不從容,越要謹慎的說。
兩個人書房裡坐定,袁訓不要人進來,自己點着燭火,韓世拓面上的焦急更一目瞭然。
“妹夫,這事情古怪!”韓世拓坐下來先就這樣說。
袁訓肅然:“你說。”
“是這樣的,我……”韓世拓先把他們夫妻爲什麼去留香院說了一遍,再道:“林公孫我是認得的,他今天晚上衣裳也不一樣,那紋路在夜裡也看得明白,我穿窗戶而出,把他揪住,再叫出掌珠,讓她上車,外面已經有衙役們在,有掌珠在,我想早送她回家,就告訴當差的這人結黨營私,不會是好事,交給他們帶回。”
袁訓一變面色:“你應該自己送去!”
“這不是掌珠在,我想她辛苦一回,林公孫又跑不走,先送她纔是。送她到家門,我省悟過來,我說他們只是一般衙役,不懂厲害,給錢只怕就放人,我沒進家門再去衙門,親眼看到…。”韓世拓也變了臉色。
袁訓目光冷冽:“看到什麼?”
“看到刑部裡兩個公差提着一個人出來,我從街東邊過去,他們往街西邊出去,看到三個背影,因公差身子擋着,看到一片衣角,我還說跟姓林的相似。等我進衙門裡問時,衙役們說剛纔出去的就是。我還以爲他們辦事可靠,這會兒功夫就交給刑部,我沒多問就出來。我爲不放心去的,就往刑部去,親眼看到他們收的人有林公孫才行。”韓世拓在這裡停下來。
袁訓在這裡有了沉思:“沒有?”
韓世拓道:“是!”
他回答過後,見袁訓反而輕鬆下來,有幾分悠閒:“那你就到我這兒來了?”
袁訓莞爾,看看他額頭上還有汗,能想到自己和寶珠躲避的時候,韓世拓奔波不停。
袁訓甚至微笑浮出,這個人是一片心思爲自己,和以前的他相比,難得難得!不過,難得也不能把自己想到的實告訴他。
韓世拓說到刑部時,袁訓已經猜的差不多。
但見韓世拓道:“我又往衙門裡去一趟,”袁訓笑道:“你還去問什麼?人已經沒有了。”韓世拓對他笑容奇怪,但並沒有阻攔住他下面的話說出來:“我想這事情古怪就出在提人的公差上面,我去問問他們有誰記得模樣?”
袁訓忍住笑:“有人記得嗎?”
“豈止有人認得,回答我說是老公差,我說不會假扮?他們說不會。”
袁訓更要笑,慢條斯理地道:“這是自然,不是老公差,能半夜裡提人走嗎?”
韓世拓誤會,以爲袁訓這就認定他的話不重要。急急道:“這裡不奇怪,另一件奇怪。衙役們告訴我,說他們本來要收監,他們沒有知會刑部來提人,林公孫犯的是什麼事他們都不知道,他們本來要自己審。是我出門沒多久,刑部的人就主動過來提,我說他們怎麼知道有這樣的犯人在?他們還問我,是不是你說的?問我就是再大案子,也是他們審過,再送刑部,反而說我不相信他們!妹夫,刑部裡也有郡王的內奸在!”
韓世拓一臉的激昂。
“哈哈哈哈…。”袁訓沒忍住,也是他相當欣賞韓世拓,對着他就沒有隱瞞笑意。
韓世拓讓他笑傻眼,反覆回想,結結巴巴道:“難道我猜錯?…。”袁訓收住笑聲,笑意還掛在面上,親切地道:“這事情我已盡知,過幾天再告訴你吧,”正要讓他先回去,關安在外面輕呼:“侯爺。”
袁訓住了語聲,關安進來,對韓世拓咧嘴一笑,韓世拓知道他是袁訓的得力干將,都不能當他是跟班一流,忙站起身來。
見關安向袁訓附耳,袁訓微笑:“你說我沒有客人,請他進來。”關安前腳出去,袁訓就向韓世拓道:“到裡間去,別說話!”
韓世拓三步並作兩步到裡間,好在外面並沒有上茶水,也就不用收拾。袁訓好整以暇坐着,沒一會兒,柳至進來。
柳至臉黑得似墨汁,進來就罵:“你家的親戚發了瘋!哪天不捉姦,偏就今天捉姦!”罵過,皺眉問:“這裡還有別人沒有?”
韓世拓在裡間屏住呼吸。
袁訓氣定神閒:“這裡除了我,就只有鬼,你這隻鬼!”柳至呼一口氣,尋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沒坐穩當又開始罵:“捉姦就捉姦,怎麼按住他!”
韓世拓皺皺眉頭,彷彿也明白什麼,聽袁訓問出來:“林公孫什麼時候開始是他們內奸?”韓世拓微張着嘴,到這時候還能不明白嗎?
韓世拓在心裡嘀咕開來,這還算是有功嗎?這還算嗎?
柳至沒好氣,帶着明顯的鄙夷:“早吧,我也不知道。從我往刑部當差就這樣。他不這樣,他還有活命嗎?”
“這倒也是。”袁訓也鄙夷:“不過他端着的是忠義名聲,背後卻拉攏人……不好!”袁訓憤怒:“小柳!他哪裡是幫着分辨人,他這是鼓動人心,鼓動出一堆和皇上作對的人,用這些人的腦袋換他自己的命!”
韓世拓在裡間,看不到柳至面容上更輕蔑。柳至譏誚:“你纔看出來?他差點把你家兩個親戚扯下水!”
“他暗中指證過?”袁訓濃眉聳起。
柳至衝他撇嘴,袁訓怒不可遏。柳至翻眼:“他們又沒事,你氣什麼!”壞笑浮上來:“今天晚上我本來可以拿住龍家兄弟,往你臉上抹把黑,讓你太后面前哭去,沒想到你們夫妻也在,哼哼,我放你們一馬,以後提頭來謝!”
“風大閃你舌頭!我什麼時候也沒有往太后面前去哭過!”袁訓罵道。
柳至繼續笑得不懷好意:“那皇上面前你敢說你沒哭過?”袁訓反脣相擊:“你也哭了!”柳至斜着眼睛站起:“我哭不要你管!管你自己!不該去的地方別去!管好你親戚,不該去的地方別去!”
袁訓瞪起眼:“那地方不錯,你可以帶着老婆也去一回!”柳至大笑三聲:“哈哈!哈哈!哈哈!這種好事還是你家獨享吧!”
他樂着出的門:“帶老婆去那種地方?還一去就姐妹兩個,這是你袁家的新家風不是?笑死我了!這回笑話大了!”
韓世拓在裡面聽到,都糊塗柳至是來報信的,還是來看笑話的?
柳至最後的嘲笑讓世子訕訕出來,對着袁訓難爲情:“妹夫,我是不是添的是亂?”袁訓微笑:“啊不,恰恰相反,這事情你有功。”
韓世拓還不放心,再問一句:“要是他們說我抓錯了,打亂他們的安排?”袁訓回答得不無風趣:“他們也沒有張榜告示,誰能知道是他們的安排?”
韓世拓徹底放下心,袁訓才慢慢道:“不過,這事情功勞不大,最多算個警醒,與你們家恢復官職沒有多大作用。”
“我知道。”韓世拓也沒有敢想有多大功勞,面上平靜。
“你好好用功,功名自然到手。”袁訓最後這樣地道。
……
掌珠在房裡哭個不停,這府裡的老太太、文章侯夫人都讓惹起來,文章侯在廊下不住走着,不時的問道:“世拓還沒有回來?”
聽到沒有,他就吹鬍子瞪眼睛。
一個上夜婆子是二太太以前提拔上來,就去敲二太太院子的門,守門的人聽過,也覺得這事情不小,可以告訴二老爺二太太,就叫起上夜的丫頭。丫頭請起二老爺和二太太:“大爺出去玩到現在沒回來,大奶奶正房裡哭,老太太侯爺和侯夫人正在勸呢。”
二老爺夫妻算這個家裡僅次於掌珠精明的人,掌珠同他們相比,要遜一段閱歷不足。二太太半支起身子,面上現擔心:“如今家裡依靠她,又少不得仰仗袁家,世拓這是怎麼了?又惹她生氣?”
二老爺更納悶:“不是天天看書很用功?老四的孩子都跟着他念書,都比不上他。”二太太推他:“這得去看看,勸他們夫妻好了才行。”
夫妻起來,也過去看視。
他們出門的時候,四老爺房中得消息。四老爺也擔心,如今家裡真是件件指望世拓媳婦,她有個好孃家不是。一面嘆氣說世拓還是沒懂事,一面也要出去。衣裳穿到一半,四太太黑着臉罵:“人家是兩口子,你是叔叔,別不要臉的大半夜去侄兒媳婦房裡。”
四老爺回身就罵:“你不服你滾蛋!”
四太太只着裡衣,跳到牀下就罵:“你讓誰滾蛋!”
四老爺看着她,心灰一片。他的心思改變過後,看自己太太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以前夫妻們一條心的扒拉家裡錢,雖然吵架也能說到一處去。在今年家裡沒有錢,全是掌珠獨力支撐,四太太不服,四老爺越看枕邊人越後悔。
“當初我怎麼娶了你!”四老爺喃喃說出。
四太太耳朵尖聽見,把腰身一叉:“那你休我啊!”四太太笑得囂張:“我當初也是瞎了眼嫁到你們家!我倒是想走,就是你現在敢休妻嗎!禍事還沒有過去,你敢休嗎!”
四老爺淡淡看着她,道:“好!”丟下話就走。出門去,把門摔得咣噹一聲。
四太太原地愣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外衣也不穿,往外面就撲:“你敢休我!你敢,我和你拼了!”
臂膀雪白露出半邊出了門,讓丫頭們勸回來:“好太太,穿上衣裳再出門,仔細讓人見到。”四太太穿好衣裳,嘴裡叫罵着出去。
四老爺到韓世拓房外時,正遇上韓世拓回來。黑夜裡聽到叫罵聲,韓世拓停下腳步,家裡燈水不明亮,又離正房遠,認上一認,纔看出來,韓世拓道:“是四叔啊,你和四嬸又吵什麼?”
話才落地,正房裡有人回話:“世子回來。”
一瞬間,文章侯過來,侯夫人過來,老太太過來,二老爺過來,二太太伴着掌珠沒出來,餘下四個人加上四老爺一起氣急敗壞:“世拓,你哪裡去了!怎麼惹得媳婦不喜歡!”
把韓世拓嚇了一跳:“怎麼是我?不是四叔房裡在吵?”
四太太從後面攆上來,哭天搶地地罵:“不成人的東西!明明是你侄兒房裡在吵,你倒要休我!”
老太太孫氏長長嘆一口氣,大聲念着佛:“家宅安寧家宅安寧,”房裡掌珠更羞又氣,淚水更流個不停。
掌珠前半生的淚水,全在這一刻流得乾淨。
二太太以爲她傷心侄子深夜纔回,耐心地勸她:“好媳婦,長輩們都在,給你做主,你別再哭了,仔細頭疼。”
掌珠恨到極點,你們全在這裡做什麼!還是不知道怎麼說出口,韓世拓讓文章侯揪着衣襟進來。
到掌珠面前,文章侯對着媳婦低聲下氣:“好媳婦,你不要難過,爲父親的給你出氣。”擡起手來,對着兒子面頰上比一比,捨不得打他,又不能讓媳婦不出氣,其實他到現在也不明白到底爲什麼,反正媳婦哭就是兒子不好,往韓世拓面上輕輕一下,使眼色讓他賠禮,罵的極大聲:“你去了哪裡!媳婦在家生氣,你怎不早早回來!”
韓世拓比他還糊塗,掙脫父親上來哄掌珠:“你哭什麼,四妹夫說有功。”掌珠愁眉苦臉瞅着他,是跟出去的婆子忍俊不禁:“大奶奶回來,想來是難過的,就哭了,侯爺見到,就讓找世子爺,找不到,就把全家都驚動。”
韓世拓大笑出來,掌珠更氣哭,更哭起來。文章侯等人傻住眼,韓世拓往外面轟他們:“父親回去吧,祖母也回去吧,二叔二嬸兒,請休息。四叔,你趕緊帶着你房裡的架回去吵,”文章侯等人還是糊塗,但是齊齊先鬆一口氣,齊聲道:“不是生氣就好。”
這就往外面走,四老爺往角門走:“這個,我今天不回來。”把四太太提醒,四太太大哭起來:“我不活了,你們這倒運的家還敢休妻!”
“當!”韓世拓把門重重關上。
“家宅安寧家宅安寧,”老太太大聲念着走開。
文章侯夫妻正眼不看,侯夫人道:“這下子我放心,可以回去好睡。”文章侯道:“是啊,好睡好睡。”夫妻走開。
二老爺漫不經心:“今天月色有,太太,你我回去同賞一回。”二太太說:“是啊。”也走開。
四太太沒哭一聲,一家子人關門的關門,走開的走開。四太太怒從心頭起,大喝一聲:“你們!怎麼她哭就一堆人來看,我哭就全走開,我的娘啊,我不活了…。”
“家宅安寧,”老孫氏唸的更響。
文章侯夫妻走得更快:“快走,我困得不行。”
二老爺皺眉:“這是哪裡的夜貓子叫,”二太太也來上一句:“家宅安寧。”
那邊走來三太太,三太太來得最晚,見到這一幕,心想自己聽錯,不是世子夫妻吵架,是四弟夫妻吵架者,果斷扭身回房,讓四太太揪住說委屈,怕她說上一夜不帶停。
四老爺早就走得人影子不見。
門縫裡,韓世拓引掌珠來看:“好不好看?你天天說街上的熱鬧看得少,這眼前的就是,快看又拍地了不是?可憐那地……”
掌珠撲哧有了一笑,心裡“格登”同時有了一下,掌珠的心抽得緊緊的,外面那句句要強的人好生熟悉,不正是以前的她嗎?
雖然掌珠不會拍着地哭,但那囂張模樣,讓掌珠恍然起來。
不自在上來,掌珠勉強道:“這有什麼可看的,四叔要休她,雖是氣話,也足夠她生氣,”返身回榻上坐着,對着燭光發怔。
韓世拓跟過來,湊到身邊細細的問:“是難爲情去那種地方纔哭,你要知道今天沒有你,就沒有大功勞,”
回想在袁訓書房裡見到柳至,韓世拓又放下一層心。原來柳至和四妹夫並不是傳聞中的不好,韓世拓暗暗佩服,四妹夫人緣真的不錯。
這話不能明告訴掌珠,但沒有今天的事,就不能知道這個,袁訓也不會特意告訴他。見掌珠才哭過,一株梨花春帶雨,又嬌又豔又動人又香濃,韓世拓恨不能把身子化給她,打迭起他的所有手段,以前煙花巷裡佔山的能耐,哄道:“你要我怎麼樣,我都依着你,你要吃我的肉,我也割給你,”
掌珠不再哭,想到了,對着他就啐:“這是院子裡學來的吧!還敢我面前賣弄,你再敢去那種地方,我就和你拼了,我就……”
“撲通!”
韓世拓跪下來。
掌珠見他機靈,忍不住又要笑。但又想到指不定也對青樓女子跪過,又氣得抹起淚水來。
而院外,四太太哭天搶地,繼續大哭不止:“你敢休我一個試試……”
……
張豪是第二天一早知道,在下處頓時六魂無主。
“都沒有回來?”
“都讓抓走了!”
張豪怒視報信的人:“你怎麼知道的?”
報信的人哭喪着臉:“咱們以前和定邊郡王、東安郡王不好,總存着小心,我在外面看馬,聽到動靜去看,見一抓一個準,但說也奇怪,林公孫就住得不遠,我看見他還在…。”
張豪吼道:“昨天夜裡的事,你現在才告訴我!”
“我嚇跑不敢回來,白天見無事纔敢來見你,怎麼辦?他們要是亂供出來話,郡王的罪名更大,”
張豪獰笑:“他們要是亂供,你我,大家夥兒一起進去,都別想好!”把手一甩,出門上馬就往忠毅侯府來。
袁訓見到他毫不奇怪,張豪結結巴巴說完,又要費力解釋自己爲什麼沒告訴袁訓:“我這回沒去,我想等他們商議回來再告訴侯爺,”
袁訓打斷他的話:“廢話少說不,你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人,帶來,我同你們去見太子殿下。”張豪答應着要走,袁訓又叫住他,面無表情:“你,先往昭獄見你家郡王,告訴他,能救一個是一個!”
張豪張張嘴,想說林公孫的話,這就不用再問,醍醐灌頂,全都明白。含悲忍淚,鄭重給袁訓叩三個響頭,起身後急得不行,往外面就急步而去。
他走以後,龍二龍三從外面進來,怒容滿面:“小弟,你說得沒錯,林公孫這孫子倒在,別的人,昨天我們沒見到面龐的很多,但說昨夜沒有回去,林公孫這孫子,這烏龜混蛋……”
袁訓淡淡:“吳參也沒回來?”
龍二龍三道:“沒有!”
袁訓瞄一眼,慢慢道:“那就讓他裡面呆着吧。”把手負起,轉身回房。龍二龍三搔搔頭,在袁訓進去以後,纔敢小聲道:“這是自然,拉扯我們兄弟出去的人不就是他!”這話不敢當着袁訓的面說,就這已經無顏見小弟,擔心小弟肚子裡罵自己兄弟們是笨蛋傻蛋。
半上午,張豪把餘下所有的人,上至將軍下至跟隨進京的兵全帶來,袁訓帶他們去太子府上。往太子書房裡一帶,袁訓自己進去說上幾句,出來讓張豪等人候着,太子和幕僚們說話,別人並不能直接進去打斷,張豪等人說好,袁訓不在這裡等,往正廳上來看女兒。
加壽管家後,袁訓寶珠也來看過,今天已經到了這裡,自然要見。見正廳上,除去加壽以外,還有一個孩子。
蕭戰在這裡,擰身子問加壽:“管家除去這樣,還要說什麼?”加壽白眼兒他:“你聽着不就行了,忒多話。”
蕭戰鼻子一翹:“不是告訴福姐兒去,我還不想來呢。”袁訓從廳外進來,輕咳一聲:“戰哥兒,要我說幾回你才聽話,加福還小,不會管家,所以不去你家裡管家。”
蕭戰把脖子一梗,跳起來嚷道:“等我會了,我告訴她,她就會了。她會了,就去我家管家!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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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故障,昨天沒完成。今天完成後,又不能發佈。現在網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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