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悄流逝,眨眼間,便已經進入了三月初。
申正散值之後,霍淵走出五軍都督府衙門,外面卻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雨。
原本騎的馬,此刻也換成了馬車。
霍淵的腳步卻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外面的陰沉沉地天色。
再過幾天,就又是他再次娶妻的日子了。
剛纔,他的那些同僚下屬們,都笑容滿面地恭賀了他。但他心裡,卻依舊沒有半分喜色。
或者說,他成親三次,除了第一次,他有所期待和重視之外,第二次,以及這一次,他都沒有太大的感覺。
小蘇氏嫁給他那次,他根本就絲毫不在意,他連皇帝給的三天假期,都沒用上,成親第二天,就照常上朝。
當時,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想起來,卻是讓他的心突然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驟然翻涌的情緒,走上前上了馬車。
當馬車開始動起來之後,透過車窗,看着外面的細雨,霍淵的心思又開始飄遠了。
跟陛下那次談話之後,原本他覺得自己已經差不多放下了,她有了她的歸宿,他也將會有自己的歸宿,從此就像兩條永不相交的道路,再也沒有交集,他也盡力讓自己不去想她,不去關注她的消息。
但是,隨着婚期的臨近,他突然就越來越頻繁地想起小蘇氏了。
他終究還是低估了自己對她的感情,更沒想到,這股思念,來的如此強烈。
他想她的溫柔,想她的嬌氣,想她偶爾的霸道,想她對他的醋意,想自己送她禮物時,她滿心歡笑的模樣,想她的委屈,想她的眼淚……
每一次想念,總是讓他的臉上露出自己也無法察覺的笑意,而當他從記憶中回過神來,心裡卻是茫然、空洞、不知所措。
他也不想這樣,可他總是控制不住。
儘管,他經常有意地忽略她的消息,可是,她的消息,卻總是不經意地鑽進他的耳朵,讓他想要忽視都不成。
他知道她過得很好,陛下對她也很好,甚至爲了她,長時間不進後宮,更爲了她怒聲駁斥諫言的羣臣。
陛下對她,比她當初對她,要好太多了。
他知道,她是幸福的。
可是,每當這一刻,誰又知道他心裡的痛楚?
不是盼望着她過得不好,不是見不得她好,他只是不甘心,只是難過,只是後悔。
不甘她就這麼離開了自己,難過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她,後悔自己沒有好好珍惜她。
如果當初,他一直堅持對她好,不會向太夫人,也不會向王姨娘腹中的胎兒妥協,那她現在,是不是還在他的懷裡,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若是時間能夠倒流,他一定會好好的珍惜她,讓她再也捨不得離開自己,不再讓她失望。
可惜,現在,他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他對她所有的牽掛、想念還有對她的擔心,她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了,想必也不會在意。
就算如此,他也放不下她,自虐般的想着她,說不定還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有一天,他的心痛得麻木不仁,再也沒有力氣在想她,他才能徹底放下她。
……
蘇婉正在縫製一件小衣服,或者說,她正在拿着一塊布料練手。
若是將來寶寶穿着她親手做的小衣服,俺該是多麼溫馨,多麼暖心和滿足的一件事!
一想到這些,蘇婉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越發用心地做起了她本來不怎麼喜歡的針線活。
即便外面下着小雨,房間裡有些陰暗,她還是讓人點了明亮的燈燭,一針一線地縫着,讓一衆想要勸她的丫頭們,頓時束手無策。
嘶——
蘇婉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竟是不小心紮了一下食指。
在一旁的菡萏見狀,立即上前給她處理了一下傷口,一邊對蘇婉說道:“夫人,您就別再做這些針線活了,您看,又傷了手了吧?”
綠竹也說道:“就是啊,夫人,您就聽我們的吧!您看您的手都被紮了幾次了。而且,萬一要是傷了眼睛,您後悔都來不及。”
其他人也紛紛勸阻。
蘇婉聞言,有點哭笑不得,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做就是了。”
話剛說說完,手中的針線笸籮就被丫頭遠遠地拿走了。
讓蘇婉看得十分無語。
其實,蘇婉也是想要給自己找點事情來做。
蘇婉懷孕不易,保胎也不易。
最重要的是,她還有點先兆流產的跡象,一直在吃保胎藥,太醫讓她多躺着,少走動。
顯德帝和一衆丫頭婆子都緊張得不行,簡直被當成易摔易碎的瓷器給供了起來,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做,連多走兩步都不行,大多數時間只能躺着。
她之前是想要看書的,但是,又怕她看書傷神,連碰都不讓她碰,蘇婉這纔想要做點針線打發時間,哪想到,又被沒收了。
蘇婉只能無奈嘆氣。
既然沒事做,蘇婉就跟幾個丫頭聊天。
除了山茶和菡萏,其他幾人,蘇婉還真沒問過她們家裡的情況。
梅、蘭、竹、還有云青雲碧,都是跟着家人,一起被賜給楚國夫人的。而墨蘭情況有點不一樣,她不是父母親生的,而是養父養母,不過,她一直對她的養父養母十分孝順,脾氣在幾人中也是最好的,十分樂於助人,極有人緣。
而且墨蘭還擅長推拿,認穴十分精準,手藝也好,蘇婉也十分喜歡她,知道她對醫學感興趣,還借了醫書給她看,不但如此,墨蘭還經常去向房媽媽討教醫術,直到後來,纔不怎麼去了。
房媽媽也不止一次在蘇婉面前,誇讚墨蘭的悟性好,若非她是夫人的人,她真想要討了墨蘭當徒弟。
當初,她還問過墨蘭,願不願意做房媽媽的徒弟,不過墨蘭卻拒絕了,說她的本職是夫人的丫頭,醫術只是興趣,不會本末倒置的。
蘇婉當時的確是很欣賞這個丫頭。
不過,現在,她卻對墨蘭有了一點看法。
蘇婉讓其他人下去之後,只將墨蘭和山茶留了下來,問墨蘭道:“墨蘭,你不是跟房媽媽關係挺好嗎?她被關了起來,你怎麼也不替她求求情呢?”
墨蘭聞言,立即跪了下來,誠惶誠恐地說道:“夫人,奴婢發誓,奴婢跟房媽媽關係的確不錯,但是,卻遠遠比不上奴婢對夫人的忠心。何況,那房媽媽意圖謀害夫人,罪大惡極,就是死一百次也不爲過,奴婢怎麼會替她求情呢?夫人,您可要相信奴婢啊!”
說完,就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蘇婉見狀,不由微微笑道:“你別緊張,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又沒有說什麼。”
儘管蘇婉如此說,墨蘭還是跪伏在地上不敢起來,微微搖頭說道:“夫人,若是奴婢早知道房媽媽對夫人有這種歹毒的心思,奴婢一定不會向她請教問題的。也怪奴婢跟房媽媽走得近,夫人會懷疑奴婢也很正常,這是奴婢自作自受,可是奴婢可以當場發誓,奴婢真得沒有背叛夫人,跟房媽媽同流合污,還請夫人明察。”
蘇婉沒聽她的解釋還好,一聽這些話,反倒是皺起了眉頭。
她之前只是有點疑惑,想要問問而已,沒想到墨蘭反應這麼大,倒是真讓她懷疑起來了。
“你口口聲聲說房媽媽謀害於我,你可知道她如何謀害我了嗎?”蘇婉問道,外人不知是怎麼回事,難道她還不知道嗎?
墨蘭身形一僵,說道:“房媽媽居心叵測,想讓夫人服用生子丹,所以夫人才會……”
“生子丹可是好東西,又談何謀害於我?說不定她是我好,是我冤枉了她呢?”蘇婉好整以暇地說道,“我只是因爲已經懷孕了,纔沒有服用而已。”
墨蘭頓了一下,直接說道:“奴婢只相信夫人的話,夫人既然派人抓她,自然有夫人的道理,夫人肯定比奴婢懂得多,有見識,夫人做的決定,自然都是對的。”
蘇婉微微笑了笑。
墨蘭人緣向來極好,若是有下人做錯了事情,有時候還會替他們求情。
而她之前跟房媽媽關係如此好,就算可能知道她可能有些冤枉,卻是半句話也不說,不問,不知是太虛僞,心性涼薄,想要明哲保身,還是的確有問題,所以想要避嫌。
一件事,的確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本來面目。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蘇婉對她的印象大跌。
墨蘭見蘇婉沉默着不說話,突然咬了咬牙說道:“若是夫人,不相信奴婢的話,奴婢願意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
說完,就向一旁的牆上撞去。
山茶見狀,立即去阻止,但還是來不及了,墨蘭已經一頭撞在了牆上,癱軟在地上。
蘇婉大驚,猛然在坐炕上站起身來,下一刻,卻覺得小腹一痛,又坐在了明黃色的坐褥上。
山茶顧不得去管墨蘭,焦急地湊過來,問道:“夫人,您怎麼樣了?”
蘇婉捂着小腹,面色略顯慘白地吩咐道:“快去請太醫,把三位太醫都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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