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是三月,百日守孝過去,洛都城又恢復了這熱鬧的景象,恰是開春,出去踏青的馬車每天在城門口進進出出很多。
邵府這邊,林清苒正準備着喬遷的喜宴。
兩個月前已經搬過來了,宴席遲了這麼久,林清苒倒是多了時間準備精細,年初這連環殺人案告破之後,邵子鈺從副令史升做令史,對於他來說,年紀輕輕又是後來居上的,有這樣的成就非常難得,宴客名單上又多添了幾個,林清苒忙前忙後,終於是準備妥當了。
三月初三這天,邵府大門口停了不少馬車,一早就有客人進進出出,快近午飯的時辰,客人更是多。
這邊陸氏她們來得早,幫着林清苒一塊打理,反倒是邵府那來的遲了一步。
一個只是伯母,一個是親孃,儘管林清苒是邵家的媳婦,這些年可不見這邵家有多用心,她也沒指望。
二姐林清妍先是逛了一通這邵府,到了前院,看林清苒在囑咐等會客人的座位,笑道,“我看這地方行,你們住着剛好。”一家子如今也才四口人,需要多大的宅院。
“我也覺得挺好。”要不是自己相公攔着,昨天就跑過來的林清悅挨着林清苒笑嘻嘻道,“五姐記得給我留個院子,以後我也可以過來住住。”
陸氏揮手過來拍了一下她的額頭,“胡說八道!”出嫁的女兒老是想着要回家來住,那能是什麼好事麼。
“你的我就不留了,傅家大宅大院的,不過爹孃的院子我留出了一間。”林清苒笑道。
林清悅嘟了嘟嘴,“五姐小氣。”
“行了,你五姐還對你小氣,不如讓你這麼多姐姐都給你在家留個院子,等着你哪天不高興離家出走了,一家不收還有五家讓你選。”陸氏沒好氣的瞪着她,林清悅這下噓聲了,上次離家到五姐家的事,回家拜年她自己給說漏嘴了,被娘和幾個姐姐一逼問,這就說出來了,之後就是一頓的挨批。
“小五,之前你相公審理的案子我們聽說了一些,聽說還牽扯到了陳王爺的次子。”林清妍快人快語,一屋子都是自家人,也沒什麼不好開口。
林清苒點點頭,“是有牽扯,聽相公說是知情不報。”知道王尚書之子他們有這樣惡劣的殺人行徑,非但沒有阻止,最後還提供刑部的抓捕消息給他們,讓他們有機會再次行兇。
“我聽相公說陳王爺氣的不輕,要斷絕父子關係,好像抓去刑部關些日子,在大牢裡陳王爺拔刀要殺了他,被陳王妃給攔下來了。”這已經是案子了結一段日子後的事情了,林清苒不禁唏噓,尚書之子,參將之子,身份都這麼高,就算碌碌無爲一生,也是榮享,怎麼會如此極端。
林清妍哼了一聲,“就算這氣病是真,總之如今是沒有斷絕父子關係。”牽扯到皇家中自己的事,除非是大到罪孽滔天,死傷無數,□□爭鬥了,否則,像這樣的情形,重判不了,這就是世道的不公允,今天死的幾家平民,案情嚴重,判罪的也就是犯人,不會牽扯到犯人家屬,可今天死的若是皇親貴族,那這判罪可不單單只是犯案的這麼容易,這其中還不包括包庇的那些冤假錯案。
相對的,官員之子犯罪和皇親犯罪又是另外一種判法,所以這件事邵子鈺做不了主。
“今天這日子說這些做什麼。”陸氏瞪了一眼林清妍,“去,外頭迎客去。”
林清妍笑了,“娘,您這不是應該帶着五妹一塊去,我要去外頭站着,那成我家宴席了。”說着把陸氏挽起來,“咱們一塊陪着去,這好歹五妹是第一個出來單過的,我可羨慕不到。”金家的長媳婦,不會有搬出來的機會了。
一路說笑到了門口,正是來客多的時候,邵子鈺官品不算大,爲官時間也不長,過來的客人倒挺尊貴,說起來林大學士陸大將軍,還有個如今落魄但好歹也是世家的邵府,現在還有北王世子前來,跟着蕭鴻煊進來的,後面是好兩臺的箱子,王鷺洋他們是斬立決了,可當時他們下賭注的人有二十幾個呢,他還是把這五千兩銀子拿到手了。
拿這銀子的時候,武學院裡其它人都還沉浸在難以置信中,就他數銀子數的開心,最後再下四百兩果然沒錯。
林清苒讓人帶他去小花園那找邵子鈺,早前聽邵子鈺描述過這個北王世子,這一看,就幾句話,還真像個孩子。
之後到的都是邵子鈺過去翰林院同僚,如今刑部同僚,十一和阿九來的晚,一進來就問林清苒需不需要幫忙,林清苒笑着讓人把他們都帶去小花園裡,“今天你們是客,幫什麼忙,過去花園裡坐着去。”
朱家也來人了,大舅母二舅母,還有這表嫂聞氏,帶着五歲的女兒朱樂萱。
朱大老夫人是一如既往的高傲,連帶着養出來的孫女,這才五歲的年紀,與人說話間就已經帶着傲氣,女眷們都在偏廳,偏廳外還有個挺大的院子,大門口的客人迎的差不多了,林清苒就帶人去了一趟廚房那看準備的如何。
涵哥兒一早上沒見到娘,本來在主屋中陪了一會弟弟,但是呆着也悶,楚媽媽就帶着他來找小姨林清悅,走着走着到了偏廳,進去看到好多人,涵哥兒找來找去,終於找到了個眼熟的,邁腳走過去,到小金氏身邊,稚聲道,“三伯母,弟弟人呢。”說着開始找應哥兒在哪。
小金氏摸摸他的頭,“弟弟身子不舒服,今天就沒帶他過來。”
涵哥兒弟弟的哦了聲,有些失望,蘭姐姐也沒來,弟弟也沒來。
“這就是子鈺的孩子吧。”涵哥兒聽到有人說自己爹爹的名字,扭頭過去,看到個婦人,一旁小金氏提醒他,“這是你舅婆婆。”
儘管沒見過,涵哥兒還是乖巧的喊了一聲,“舅婆婆好。”
朱大老夫人看着他,臉上的笑意是有,但神情裡總透着不親近,小孩子多敏感,涵哥兒覺得眼前的舅婆婆看起來一點都不和藹。
緊接着涵哥兒的耳中就聽到了這樣一個同樣稚氣的聲音,“胖死了。”
看過去,朱大老夫人身旁的朱樂萱一臉嫌棄的看着涵哥兒,見他看着自己,又補充了一句,“你胖死了,真難看。”
涵哥兒本來看到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姐姐還挺高興的,可一聽到這樣的話,一下就愣在那了,有些不知所措。
朱樂萱身旁的聞氏輕呵了她一聲,“萱兒,不得無禮,和弟弟道歉。”
“他胖死了,誰要和他道歉。”朱樂萱哼了一聲,反着去拉住朱大老夫人,一臉的傲氣。
周圍的幾個人包括小金氏都是一臉的尷尬,她拉涵哥兒拉到身邊正要說兩句,門口那傳來一聲嬌俏,“喲,這是誰家的孩子呢,長的這麼可愛。”
在場的孩子有挺多的,朱大老夫人旁邊的朱樂萱不自覺的挺了挺胸,覺得這就是在說自己,在場沒人比她更可愛了,走過來的林清悅一下從她身邊經過,看都沒看她一眼,一把抱起了涵哥兒,“哎喲,我們家的涵哥兒可真是可愛,長的又好看,又討喜,胖嘟嘟的姨最喜歡了。”
林清悅親了涵哥兒一口,邊說這邊看那朱樂萱,若有所指,“我啊,就喜歡長的胖嘟嘟的,實在,小的時候胖嘟嘟,長大了不一樣好看,太瘦了,容易長的刻薄。”說話也刻薄。
小孩子說兩句,別人是覺得尷尬,林清悅這幾句話可不是什麼小孩子了,朱大老夫人的臉色一變,朱樂萱雖然不懂林清悅話中的意思,但也聽的明白眼前這個漂亮的夫人說的沒好話,這嘴把一翹,當下是覺得委屈了。
但她也沒指名道姓的說誰,朱大老夫人這身份的長輩,也不好發作,以她這傲氣的作態,自然是不予理會,帶着兒媳婦和孫子出去了。
林清悅看着她們離開的背影,很不客氣的哼了聲,低頭看窩在她懷裡很受傷的涵哥兒,柔聲道,“我們涵哥兒這是怎麼了。”
“小姨。”涵哥兒抱住她的脖子,委屈的不得了,半晌,他似乎也認識到自己是胖嘟嘟的,“姨放我下來,姨抱着累。”
多貼心的孩子,林清悅心裡又哼了一聲那朱家,有什麼了不起的,還真以爲自己有多少皇家血統了,那竹安大長公主多有氣質一個人,一代代下來,到了這什麼朱家嫡長孫女這裡,純是敗壞來的,什麼德行。
“不累,姨一點都不累,我們涵哥兒將來是個帥小夥,這樣子最好看了,誰說你不好看的,那都是眼缺。”林清悅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不信你問你三伯母。”
小金氏和一旁的幾家夫人聽到了,均是點點頭,小金氏沒有林清悅這樣的性子,她摸摸涵哥兒,“你蘭姐姐和弟弟可都說你好,難道你還不信他們了?”
涵哥兒回到邵家就黏了蘭姐兒一年多,自然是很喜歡這個姐姐,姐姐說他好,那就是好啊,點點頭,臉上的笑意纔多了些...
之後林清苒過來偏廳看客人,這一幕早就結束了,也沒有哪個客人嘴碎到要挑事,拉住林清苒說上一番,所以等林清苒知道這事時,已經是下午,客人都送走後。
林清苒聽楚媽媽說着,一旁牀上,涵哥兒躺在那午睡的正香,小肚子鼓鼓的一起一伏,其實兒子是很胖,圓滾滾的,但如今看着,絕對是可愛不是醜,朱家這大小姐這樣嫌惡的語氣,若是林清苒當場聽到,臉色也不會好,虧的小七就是個‘我愛咋說就咋說你咬我’的脾氣,否則那大舅母不是會這麼說麼,小孩子童言無忌,不要往心裡去。
出來陸氏還沒走,看林清苒這神情,以爲她發愁涵哥兒太胖,說了兩句,林清苒笑了,“娘,您想哪兒去,我怎麼會不給孩子吃的,如今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以後長高了就會拔長。”林清苒還驕傲呢,兒子長這麼大沒生過病,身體健健康康好得很,平日裡沒有暴飲暴食,吸收好一點有什麼不好。
“你能這樣想就好了,你和子鈺都不是胖的,涵哥兒會差到哪裡去。”陸氏聽小女兒說了這朱家的事後,本來就沒好印象,現在更不好了,教養的孩子真是刻薄。
“娘,我哪裡會擔心這個,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那都是我兒子。”林清苒挽住她到大門口,“您就放寬心吧,要不放心啊,就常來這裡住住。”
“哪有嫁了人離不開孃的。”陸氏笑罵她,“回去吧,如今你們這小日子過好了,娘就放心了。”
林清苒反駁,“我什麼時候不讓娘放心了。”
“得了。”順杆就往上爬。
送走了陸氏,這喬遷喜宴算是結束了,林清苒以爲客人都走了,宴客廳這邊都收拾妥當,去小花園那看,發現亭子那還坐着客人。
蕭鴻煊還沒走,拉着邵子鈺聊天,似乎還喝了不少酒,邵子鈺看到林清苒遠遠過來了,瞥一眼還想着倒酒的蕭鴻煊,“客人都走光了你怎麼還不走。”
林清苒走近聽到這北王世子的抗議聲,“子鈺我可是客人,你怎麼可以趕我走,我今天可是你們家貴客。”
“爲什麼不可以。”邵子鈺就是趕他走的意思。
林清苒看到蕭鴻煊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張銀票,啪一下放在桌子上,“給,吃了你家的喝了你家的酒,給你銀子,給我倒酒。”
邵子鈺也沒和他客氣,拿起這銀票直接遞給林清苒,吩咐一旁伺候的丫鬟,“去拿酒。”隨即拉着林清苒坐下。
很快酒拿來了,蕭鴻煊也不知喝了多少下去,倒了一杯,拿着酒杯看着邵子鈺問他,“她爲什麼不喜歡我。”
林清苒眉宇一動,呵,感情是借酒消愁啊。
邵子鈺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的第無數遍回答他,“她爲什麼要喜歡你。”
“我,我可是北王世子,我爹是皇上的親弟弟,我娘是身份尊貴的望族嫡長女。”
“所以呢。”邵子鈺淡淡道。
“所以她嫁給我的話,可以過的很好啊。”蕭鴻煊長這麼大,頭一次喜歡姑娘,讓人去試探了一下這姑娘,結果人姑娘直接嫌他不夠英雄霸氣,蕭鴻煊很受傷。
“關小姐這次回來,是定親來的。”邵子鈺好心提醒,換言之,人家有中意的親事,你中途插什麼足。
蕭鴻煊就這麼看着邵子鈺,眼底滿是失落,他就是在一月二十八那個晚上,鬧市茶樓的後院見到關小姐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她長的那麼溫柔可人,身手卻非凡,笑起來明麗動人,和洛都城的女子不一樣。
邵子鈺提到關小姐,林清苒聽明白了這北王世子喜歡的是誰了,這樣霸氣的女子,確實看不上蕭鴻煊這樣的‘柔弱’公子哥。
“子鈺你不懂。”蕭鴻煊忽然這麼一句高深莫測的話,邵子鈺很不給面子的笑了,“我是不懂。”
“我覺得她就是我命中註定的人。”十九歲才情竇初開的北王世子,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世界中無法自拔,邵子鈺卻在一旁笑的沒心沒肺。
林清苒掐了他一下,邵子鈺止住笑,給他推了一杯茶,“你說命中註定,半個月前她的親事可就定下了,關小姐和她未來夫婿是兩情相悅的,他們在延州軍營裡的時候就認識了,我看她命中註定不是你的那個人。”
蕭鴻煊這神情更糾結了,以前他都沒想過要成親生子,爹和娘也沒逼他,他總覺得要遇到一個順眼喜歡的,如今遇到了,但很快要變成別人的妻子,蕭鴻煊這一份糾結的心何其的苦。
這邊還在難過,那邊一個小廝匆匆跑到了小花園,在亭子裡找到了蕭鴻煊,滿臉焦急,上氣不接下去的喊道,“世子爺,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還有什麼事兒比我現在說的更大。”蕭鴻煊嚷了他一聲,小廝到他面前着急道,“比您心裡想的還要大,王妃聽說您有中意的姑娘,派人去打聽了,得知那天在場的就只有劉小姐和關小姐,關小姐訂了親,王妃覺得您中意的是劉家小姐,已經派人上門說親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扭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