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八這天,入了夜,洛都城的西街熱鬧了起來,一整條街像是元宵燈會這日的人多,隔壁一條小集市也有很多人,但沒有西街這邊來的寬敞,人也沒有這邊多。
來來往往的人羣,有很多的商人,一月二八這天白天和晚上在此擺攤買東西的價格都不貴,有些比鋪子裡賣的要便宜很多,所以前來閒逛的百姓很多。
熱熱鬧鬧的集市裡誰也沒有發現人羣中混入了誰,也沒發現巷子中暗處已經埋伏好的侍衛,西街兩邊的數家茶樓上都站着人,觀望在人羣中。
這熱鬧與這一股悄然而至的等待混雜在了一塊,蕭鴻煊站在茶樓上,有些急不可耐,身旁是邵子鈺還有傅君浩,隨後走上茶樓的,還有敢過來支援的陳王世子,蕭鴻揚。
蕭鴻煊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等了半天這樓下還是來來往往的人羣,他擡頭看邵子鈺,“怎麼還沒出現,會不會不來了。”
“別急。”邵子鈺瞥了一眼順着人潮而去的十一,“現在還不是最熱鬧的時候。”
蕭鴻煊根本沒聽進去,他開始擔心萬一人沒出現,子鈺不是要出大丑了,今天在這這麼多人,派了這麼多人手,聖上肯定是知道的。
“要不我下去看看。”蕭鴻煊擡腿就想往外走,一旁的蕭鴻揚拉住了他,“不要胡鬧。”
邵子鈺一言不發,安靜的等着,這案子他主辦,其他人都是協助,也就是安靜的等着,街市兩側的茶樓上都有侍衛時刻緊盯,人羣中一旦有了動作,訊號一出,這就無處遁形。
只不過半個時辰過去,只看到西街的繁華,卻沒有看到有誰在人羣中綁人離開,也沒人鬧事,一切都顯得很和祥。
蕭鴻揚是看到邵子鈺的側臉,神情沉靜,彷彿這一切都勝券在握。
隨即,他的嘴角也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這街市依舊熱鬧,沒有異動...
他們等了幾乎有一個時辰,正是到了夜市人聲鼎沸的時刻,坐着的邵子鈺忽然站了起來,到窗邊一直盯着人羣,早等的不耐煩的蕭鴻煊被他這一站也驚站了起來,跟着到窗邊,和他一起盯了好一會,什麼都發現,繼而看着邵子鈺,因爲他神色沉凝,蕭鴻煊也不敢問什麼。
邵子鈺的視線從集市上緩緩擡起,繼而看着這天空,而他所看的位置,正是西街隔壁的小集市,邵子鈺這麼看着,蕭鴻煊不明所以,但他身後的蕭鴻揚卻看出端倪來了,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當下意會過來邵子鈺的意圖後,臉上神情有了一絲變化。
正想開口說下去看看,邵子鈺望着的方向忽然綻放起了煙火,那驟然升空綻放開來的煙火引的這邊西街的人歡呼不已,邵子鈺回頭看着他們笑道,“我們過去吧。”
蕭鴻煊還在那愣着呢,抓到了麼,沒看到啊,跟着一塊下樓到集市上,邵子鈺帶着他們直接穿過一個巷子,到了西街旁的那個小集市。
也是很熱鬧,出了這巷子口,邵子鈺他們身後跟了一隊侍衛,走到放煙火的那個樓前,外面還瞧不出什麼,走進去才發現,這整座茶樓裡沒有客人,被包下來了。
邵子鈺帶着他們到了這茶樓的後院,高高的圍牆內,院子裡站滿了人。
侍衛,黑衣人,還有被押住的四個人,這一旁還站着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身後跟着丫鬟,一眼看過去,十分的吸引人。
蕭鴻煊首先驚出了聲,“王鷺洋,怎麼會是你們。”用繩子綁着又被侍衛壓着的王鷺洋掙扎了一下沒有回答他,在這樣的場合真的是熟人見面分外驚喜。
蕭鴻煊看這陣仗終於是看明白了,邵大哥就是來抓他們的,西街那根本就是幌子,什麼很多人守着,到處都有侍衛,這裡纔是重點。
於是蕭鴻煊的腦海裡閃過第一個反應,殺人狂魔被抓住了,但怎麼會是他們;第二個反應,邵大哥騙他啊,說什麼西街重重埋伏,都是誆騙自己的;第三個反應,王鷺洋他們就是兇手,他們還下了注賭輸贏,那現在這應該算他贏了吧,但他一賠十的五千兩銀子問誰去拿!
可沒人注意蕭鴻煊如此多變的神情,邵子鈺看着被捕的四個人,“你們也別高興的太早,給你們接應的馬車也跑不掉。”
王鷺洋神情變了變,終究是沒說什麼,他們是直接被逮了正着,本來得到了可靠的消息說刑部的人埋伏在西街,西街是在重重包圍之下,爲了打刑部恨恨一個巴掌,他們才把這個地方選在了西街旁邊的小鬧市,那邊守衛森嚴,這邊卻又有了命案,這是多諷刺的一件事。
哪裡知道選中了下手的人之後,把她們拖到巷子裡時,反被她們所擒住,柔弱姑娘變成身手非凡的女子,就是帶走的幾個家僕也變成了功夫了得的侍衛,隨後巷子前後出現了侍衛,他們根本無從逃脫。
“邵某要重謝劉小姐和關小姐的鼎力相助。”邵子鈺繼而看向那四名女子的方向。
“謝什麼,邵大人,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這劉小姐長的很漂亮,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這一份神采比起洛都城的姑娘更吸引人,男人見了,大約是會忍不住想要征服這樣女子,這就是這樣的神采才能夠讓王鷺洋他們在衆多人羣中一眼就看到了她們,把她們當做目標。
“是啊,爹說了這件事後,我和劉姐姐當即就答應了,這武學院裡出來的,功夫也不過如此,比校衛營裡的還要不濟。”相比較於劉小姐的爽朗,關小姐則笑的溫婉很多,可人說出來的話可一點都不溫婉,她們的身手到底有多好,那被抓的幾個人是深有體會。
“還是要謝謝你們,若不是你們的幫忙,這件事也不會這麼順利。”美人計這一招,既然元宵燈會的時候他們會擄人而不是殺人,這次更好看的,怎麼會不奏效呢。
蕭鴻煊是被這笑容被迷了一下,繼而轉頭看臉色不是很好的蕭鴻揚,“六哥,你是不是也知道這件事的,聲東擊西,還故意不告訴我來我這裡打聽,其實和邵大哥都商量好的吧。”
他這話說的並不輕,所以王鷺洋幾個都聽到了,蕭鴻揚看了這個沒心思的弟弟,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從第一樁命案的發生到如今兇手全部緝拿歸案,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而當十一他們把兩位小姐從那小別院裡解救出來時,已經震撼的不知道說什麼了。
二八這天深夜在鬧市抓了人後十一就帶人去了早就查到的小別院內,可當他們打開門看到這兩個小姐時,十一和身後衝進來的人第一反應都是先捂住自己的臉。
兩個小姐不是衣衫不整,而是僅穿了一件肚兜,下半身沒有寸縷,一隻手還被鐐銬鎖在牀上防止逃跑,而那兩個丫鬟也是僅一件肚兜遮蔽,鎖在牀邊。
四個人看到他們出現,不是遮蔽身子,也不是求救,而是露出迷茫的神情。
屋子內放的器具看上去像是刑具,其中一個對刑具熟悉的官差一眼便瞧出了這些東西到底是用來幹什麼,木馬,軟鞭,雙人椅,還有那滿屋子瀰漫的奇怪味道。
十一他們是脫了自己的衣服先替她們包裹起來才解鎖帶她們離開,院子裡打暈掉的人統統抓走,包括屋子裡這些器具也都要帶回刑部作爲證據。
三月初一上午,收集證物兩天,一切準備就緒後,刑部開堂審理此案,但並沒有對外公開。
這朝廷丟不起這個人,更重要的是,對外公開,兩個姑娘家乃至她們的家人今後還要怎麼過活下去。
這件事震撼的豈止是邵子鈺他們,當王尚書等家中長輩到了刑部得知此事後,他們的震撼程度並不亞於其他人。
在家中就算是再紈絝,再不孝,再不務正業的孩子,也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那是前後十條人命,還有被他們摧殘的四個無辜女子。
而最後能順利將他們抓捕,也是因爲他們想要再度作案。
這王夫人直接就暈過去了,王尚書更是氣的不輕,自己這二十來年爲官都沒被別人參過什麼本子,這兒子出的這事,直接要讓他晚節不保啊。
開堂後幾位夫人都被帶下去了,在坐的犯人家屬,每個人的神情裡還留着這難以置信,這後堂還有兩位王爺聽審,刑部尚書坐在了坐下的位子上,今天的主審官是邵子鈺。
不需要辯駁什麼,一條條一宗宗罪列下來,邵子鈺審案子,向來是先查清楚了,證據都放在你眼前,而犯人需要做的,就是認罪。
“初六夜裡,王鷺洋等重犯,深夜在李家莊謀三條無辜性命,初七夜裡在陳廟村再度犯案,殺死陳家二老一幼,十五元宵,殺死陳、王兩家家僕,擄走陳家二小姐,王家三小姐及她們的隨身丫鬟,帶到城西的王家別院中囚禁,對她們的惡行令人髮指。”這時候還要給他們留什麼情面,邵子鈺直接把王鷺洋囚禁這四名女子的事情給在座的家屬說了出來。
他們把四名女子囚禁起來□□爲女奴,這個詞在現在的洛都城已經鮮少爲人所知了,因爲女奴二字背後所隱含的行徑實在是太畜生了。
他們不僅強行玷污了這幾個女子,還日日使用藥物使她們神志不清,用春藥令她們求着男人與她們交合,像是關畜生一樣的方式關着她們,不穿衣服,關在籠子裡,吃飯要讓她們不能用手,要用嘴直接吃。
屋子裡放滿各種刑具,都是用來折磨她們的。
這樣的女奴,最終□□成之後,早就會喪失自己,變成他們的玩物。
“救了這四名女子之後,其中王家三小姐清醒後記得你們的畜行,咬舌自盡,險些喪命,陳家二小姐和那兩個丫鬟清醒之後因藥物對她們的傷害,已經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 邵子鈺平靜的說完了這些事,看着在場跪着的五個主犯,“你們可認罪。”
問認不認罪已經是個形式了,他們必死無疑,這樣罪行之下,在坐的幾個家屬都是不明白啊,家中生活殷實,沒有薄待了這其中任何一個,要什麼給什麼,雖說不甚是很出息,但在家人眼裡也沒有心狠手辣到什麼地步,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
王鷺洋算是其中身份最高的,他擡起頭看着邵子鈺,哪裡還有半分平日裡的意氣風發,“大人,我認罪,不過您似乎是少抓了一個人,您怎麼不想想,我們怎麼會知道您在西街安排了人手。”
邵子鈺就等他這句話了,王鷺洋嘴角青腫,呵呵的笑着,“那些刑具可都是有人告訴我們怎麼用的,大人你猜,到底是誰。”
邵子鈺還沒出聲,在後堂陪着北王一塊聽審的蕭鴻煊直接衝了出來,難以置信的看着王鷺洋,“是不是六哥告訴你們的,這件事我只告訴了六哥沒告訴別人,是不是他!”
“你原來不笨嘛。”王鷺洋看着他眼底幾分嘲諷之意,“像你這樣的人,就只配被人好好護着,沒了北王府,你是什麼,你什麼都不是,你甚至活不下去。”
“你!”蕭鴻煊氣的要撲過來打他,但這是公堂之上,哪裡容他胡來,北王爺和陳王同時走了出來,陳王的臉色尤其的黑,“你說的可屬實。”
王鷺洋低了低頭,“將死之人,其言也善,陳王爺大可以去問問您的兒子,雖說這案子他沒參與,怎麼讓兩位小姐聽話,可都是他教的。”他蕭鴻煊覺得被人坑了,他王鷺洋才覺得被坑了,要不是這蕭鴻揚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西街那守衛森嚴,都是在那埋伏的,他怎麼會掉這圈套中,去那鬧市中下手。
他們若是什麼動作都沒有,這刑部怎麼可能定他的罪,沒有證據證明他殺了人!
定罪之前還想着責怪別人的罪犯,永遠不可能認識的到自己的錯誤,而最後這一席話,對在場的人震撼還小麼,牽扯出來的個個身份都不低,最後來扯出一個陳王府二少爺。
邵子鈺信他的話,但這陳王府二少爺怎麼判,就是皇家自己找證據自己解決的事,他做不了主,也壓根不打算管。
他要管的,是這些犯人的處置結果,主犯五人,斬立決,即日執行,從犯押入天牢,重刑處置。
而受害着的陳、王兩家,這五家主犯的家屬,即便是給多少賠償都無法彌補,但還是要彌補...
這件案子知道的人不少,但在洛都城中並沒有傳揚開來,林清苒最後從邵子鈺口中聽到的是這兩家人都已經搬離開了洛都城,她倒是希望那其餘的三個女子永遠都不要記起來那大半個月的時間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否則下半輩子要怎麼活下去。
林清苒還聽邵子鈺說起陳王病倒的事,那摻在其中雖沒殺人卻比殺人更可惡的陳王府二爺什麼結果她不得而知,但只是隱隱的聽說,其中還有些牽連,這些已經長遠到涉及朝政,林清苒總覺得,這樣的洛都城,快要不太平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字數和三更一樣了,晚上木有第三更,涼子需要好好休息一下,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