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選擇

寧沅此刻正坐在中軍帳中,不遠處便是兩軍相交的廝殺聲,而相鬥的兩方正是他的親兄弟,他的心情極其複雜矛盾,黝黑的濃眉都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寧沅是天生的武將,他的樣貌不太像寧遠那種儒將之風,更多的是鮮血與戰火磨礪出的冷酷與狠辣,在他的身上找不出一點柔弱的影子,他天生就該是鋼鐵鑄就的戰將!

還記得三天前寧湛曾夜探軍營,當時竟然無一人知曉,這樣的功夫神鬼莫測,想必於上千人之中取將帥首級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

而想到那一天的驚險,寧沅都不禁暗自抹了把汗水。

月黑風高殺人夜,他都正要準備安寢了,可帳中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多出一人,他連劍都不及拔出,寧湛的手便已經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若近一寸要直取他的咽喉也是易如反掌。

可是寧湛並沒有這麼做。

或許是顧念着幾許兄弟之情……

可若真是這般,他又怎麼會將寧乾與寧雨所寫所做的東西給了自己,這是一種暗示還是一種威脅?

而寧沅平生最不喜的便是受人威脅!

雖則寧湛承諾過不過傷及他的妻兒,但若到時候真的情勢逆轉,恐怕說什麼都來不及了,再說自己的親人要自己保護着才安心,交給任何一個他都不放心,更何況是隨時都能翻臉的異母兄弟!

寧沅其實心裡也有他的打算,他不喜歡寧灃,但與寧湛也說不上有多親近,兄弟幾個都不是一個娘所生,難免會有異心。

可是寧湛竟然就這樣做了世子,這讓他的心裡也有些吃味。

論資歷,他跟着寧遠征戰多年,是軍中第一猛將;論出生,他是長子,但從小又養在先夫人韓氏身邊,那又與嫡子何異?

可這些他們的父親寧遠全部都看不到,就因爲一個袁氏在,這世子之位先是給了寧淵,而後又給了寧湛,卻從來沒有想到過輪到他的頭上。

這些年他戍邊辛苦,可是這些辛勞卻根本沒有人體諒。

寧沅的心裡也很難受,正好寧灃準備起勢奪位,便順勢找上了他。

原本他想的是由着他們鬥個兩敗俱傷,他最後好坐收漁人之利,反正眼下父親已經不在西安府城了,最後到底是哪個兒子能夠坐上他的位子,也許他永遠都不知道。

而這個人爲什麼不可以是他自己?

爲了這一天的到來他已經小心謀劃了多日,而遲遲不進城也是拖延之策,他甚至還暗地裡傳信給了阮氏,欲接他們母子出城。

只要沒有了這份掣肘在,他相信不管是寧灃還是寧湛,在率領軍隊上誰都不是他的敵手!

卻沒想到寧湛一邊着力安撫於他,一邊卻將阮氏母子幾個偷偷藏了起來,他到底還是棋差一招。

想到這裡,寧沅的眼神不由變得陰沉了起來,他本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些年死在他刀下的人不計其數,即使是兄弟,若是敢於玩弄他,就算他事前略作妥協,事後也絕對不會善罷干休。

寧湛……寧湛……

寧沅伸出右手拇指細細摩挲着脣角,每當他有這個動作時便是心中動了殺念。

他對寧湛的記憶還停留在幾年之前,那個時候寧湛剛從“歸元宗”出師便被寧遠派到了邊防上,跟着他一起在軍中歷練,那時的寧湛青澀得就像一根小蘿蔔頭,那從來都是繃緊的面色甚至讓他懷疑這個弟弟是不會笑的,小小年紀如此老成,若不是經歷使然,那便是故意假裝。

可寧沅暗地裡觀察了寧湛一陣,卻發現這當真是他的真性情,又聯想到袁氏那些年不理世事,府中全由姜姨娘一手把持,寧湛與寧淵雖爲嫡子,可過的日子恐怕還沒有他這般自在。

那個時候,其實他的心裡還有些同情寧湛。

這是一個有能力的虎犢子,若加以時日也一定能夠成爲一隻下山的猛虎,這是寧沅對寧湛的評價。

可他沒有想到當真一語成讖,他從來沒有想到當初那個青澀的小少年如今已經有了威懾自己的能力,而這個人甚至還可以說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

寧沅頗有些後悔。

而寧遠就這樣離去了,這一次又是因爲袁氏。

雖則對外說是夫妻同遊歸期未定,可他又不是傻的,府中有什麼變故難道他當真不知嗎?

再怎麼說他也是府中的一員。

寧遠臨走時也給他去了書信,讓他一心輔佐寧湛,可他怎麼甘心自己一直站在配角的位置,所有的辛苦都被他人搶盡,而他永遠不會擁有那令人羨慕的光環?

他不甘心!

是的,十分地不甘!

帳外戰鼓擂擂,很快便有小兵來報,說是兩軍打得難分難捨,竟然成了焦灼之態。

寧沅聽後大驚,不由拍案而起,“老六明明只有不到五千兵馬,如何能與老三的一萬人馬打個平手?你可是沒看清楚?”說罷眉頭一橫眸中帶着幾分厲色。

那前來稟報的小兵看得心頭一慌,忙不迭地伏在了地上,“將軍,小的並沒有說謊,確實是打得不分上下,原本是三爺的軍隊主攻,世子也就在城門外不遠處迎擊,小的原也以爲世子的兵馬不住,但卻不想騎兵從左翼突襲而至,眼下三爺的軍隊已經呈敗退之勢!”

“當真?”

寧沅沉下了臉色,他確實沒有想到寧湛在打仗上還有這一手,不過寧灃也不是吃素的,想來利用人多這個優勢,只要穩住了陣腳,很快便能給對手以痛擊。

“小的自然不敢有絲毫欺瞞。”

小兵連連點頭,見寧沅面色暫緩這才鬆了口氣。

“下去吧,有任何軍情隨時來報!”

寧沅揮了揮手,小兵如蒙大赦般地退了下去。

城外戰勢焦灼,這一打便打了十來天,雙方都是有備而來,糧草軍備樣樣不缺,寧湛利用佔據了西安府城這個優勢固於防守,偶爾奇襲突擊,倒是打得寧灃有些措手不及。

蕭懷素雖然呆在府中但卻隨時關注着前方的軍情,如今戰火漫延,恐怕不會就這樣就歇下,她知道寧湛在等,等着寧沅做出一個選擇,而時機一過,就算寧沅想要選擇也沒有了機會。

“少夫人,這場仗打得這般久了,想必會驚動到朝廷。”

石娟經常穿梭來往於城內和戰場之上,也爲蕭懷素與寧湛傳遞消息軍情,她自然看得清場中的戰局變化,雖然寧湛誓死抵抗,但寧灃的攻擊也很是猛烈,再加上敵我懸殊,寧湛能夠堅持到眼下也確實不容易了。

“這是必然的。”

蕭懷素緩緩點頭,眸中閃過一抹精光,“咱們也不能一心只等待着二哥做出選擇,畢竟寧灃出師無名,他那些莫須有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朝廷也不會支持他!”雖則這樣說,可她的心裡難免還有那麼一絲擔憂。

一旦皇上調兵遣將來支援寧湛了,西安這場戰事很快就能分出勝負,所以他們這邊只要能穩住戰勢,支撐到援軍到來即可。

但另一方面,相信寧灃卻是最希望早些結束這場戰局,戰事拖得過久於他沒有一點益處。

首先他立身就不正,站在他的立場不也擔心着京城的援軍?

但若是在這之前他打敗了寧湛掌握了西安府城,那麼即使援軍到來,難不成還要與他再打一仗,這想想都不現實。

蕭懷素相信寧湛也是吃透了寧灃的想法,所以從一開始便準備給他來上一場持久戰。

“你瞧着世子可還好?”

蕭懷素思慮後擡起頭來看向石娟,她自然關心着寧湛的安危,可將帥作戰自然不能離軍而回,即使他們都思念着對方,也只能將這份感情壓在心裡。

“世子他還好,”聽蕭懷素問起寧湛的近況,石娟略一猶豫後還是據實以報,“就是左手臂受了箭傷,應該是在戰場被流箭所傷。”

蕭懷素端着茶蠱的手微微一顫,抿下一口茶水後又沉默了良久,方纔起身道:“隨我去漣漪那裡走走!”

西安府城外的戰事並沒有影響到周邊的民衆,這畢竟還是屬於寧家的地盤,寧湛不會搞破壞,寧灃也不會帶頭損壞,畢竟誰贏了這場戰爭今後都還是要在這裡立足的。

所以這只是一場爭權之戰,對老百姓的禍害並不大,而有着白漣漪那樣的身手,照樣能夠來往於杜家村與西安府城之間,也爲蕭懷素帶回了杜家兩老的叮囑與寬慰。

“讓外祖父外祖母他們擔憂了,如今我也不能出城,只盼你在他們身邊多爲我儘儘孝,等着戰事一過我便接了他們來府城裡住住。”

到了白漣漪的住處蕭懷素自然是先問了杜家村裡的兩老的近況,又說起自己來的目的,“阿湛他受了箭傷,我怕城外那些大夫的傷藥不靈驗,想來向你討兩瓶刀傷藥!”

“也就你隨時記着寧師兄,不過受些小傷罷了,怎麼就心疼了?”

白漣漪對着蕭懷素擠了擠眼,她不懂戰爭但卻對寧湛有信心,再怎麼說當日也是她曾喜歡過的人,怎麼可能會這麼不濟被區區的寧灃打敗?

蕭懷素白了白漣漪一眼,微曬道:“你試着拿刀給季夫子手上劃兩下,你看看你心疼不心疼?”

“你可真是心狠啊!”

白漣漪誇張地大叫,當下便跳了起來,“季書呆一介讀書之人,你竟然拿他跟寧師兄比,這怎麼公平?!”

“那你拿是不拿?”

蕭懷素扯了扯脣角,向白漣漪伸出手來。

“拿,怎麼不拿?”

白漣漪癟了癟嘴,“你就是我祖宗!”說罷轉身去自己的箱籠裡取了兩瓶藥來,一白瓶一綠瓶,“白色的外敷,綠色的內服,保證什麼刀傷箭傷都來去無影!”

“謝了!”

蕭懷素拿過藥瓶打開嗅了嗅,倒是沒有她想像中濃濃的藥味,吸進鼻端卻是一片清涼,像是加了薄荷很是好聞。

白漣漪一臉心疼地看着蕭懷素掌中的兩個小瓷瓶,“讓寧師兄省着點用,我配的可都是名貴藥材。”

“行了,知道了。”

蕭懷素抿脣一笑,轉身帶着石娟離去。

如此又過了十天,戰局卻依然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寧湛給蕭懷素傳來了簡信,大致意思是寧灃也急了起來,恐怕不久之後將會陷入一場苦場,這也可能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戰。

蕭懷素看了簡信後不由咬緊了脣,大戰在即,可京城的援軍卻未至,恐怕這真是到了生死對決之時。

她原本還以爲寧沅只是一時的糊塗分不清形勢,沒想到寧湛都這樣對他了,這個做二哥的仍然猶豫不決,這是想要坐收漁人之利了?

不過寧沅這樣想,她卻不會這樣做。

“代兒,將當日二嫂留下的點翠金簪給我包起來。”

蕭懷素送阮氏離去之前到底是留了個心眼,讓她留下當日與寧沅的定情信物在,如今再見到這支點翠金簪,相信寧沅不會不認識。

代兒也猜出了蕭懷素的用意,只將金簪用月牙白的錦帕包了擺在了她的跟前,又聽蕭懷素吩咐道:“給我拿把剪子來。”說着取下頭上的髮簪,披散了一頭的烏髮。

“少夫人您是要……”

代兒依言遞上的剪子,可見蕭懷素這般模樣卻有些擔憂起來。

蕭懷素斂脣一笑,眸中泛着深沉的冷光,手中的剪子沒有絲毫猶豫,捋過髮尾便剪掉了那麼一小撮遞給代兒,“用紅繩繫上,將這頭髮一起給二哥送去。”

“可這是您的頭髮啊!”

代兒有些不明所以,便又聽蕭懷素道:“如果別人不說,二哥他會以爲這是誰的頭髮?”

“這個……大少爺或是大小姐的?”

代兒聞言眼睛一亮,片刻後又嘀咕道:“早知這樣也該剪奴婢的頭髮,少夫人也不用傷及髮膚。”

“無礙的,誰的都一樣。”

蕭懷素拍了拍代兒的肩膀,古人的確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之說,不能輕易毀損,但她這是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準備好這兩樣東西,蕭懷素又提筆給寧沅寫了封信,之後便喚了石娟來吩咐道:“就將書信與這兩樣信物交給二哥就是,告訴他,我們並不是請求他出兵,世子也是顧忌着兄弟間的情誼沒有命令他罷了,而他做爲一名將官,軍帥雖則沒有下死命,但他也應該做出正確的選擇,若是再猶豫不決,機會將不再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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