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淵的婚期定下之後,袁氏就開始忙碌起來,還要進宮與皇后娘娘商量具體的婚禮細節問題,當然靜嬪也在一旁作陪出出主意,雖然端儀公主的嫁妝是由內務府統一籌辦,但公主府裡還缺什麼寧家就能補上什麼,畢竟是他們夫妻倆過日子,袁氏也想將一切儘可能地完善。
至於寧家的那棟宅子,內院五進可劃分爲三處大的院子,一個大的院子又套了三四個小院子並跨院,若是區分開來,也算是能住進三家人了。
兩個兒子都要成親,自然要把寧家的宅子也佈置起來,袁氏的日子驟然過得充實而又忙碌起來。
而遠在西安的寧遠安排好了手頭上的事務也要進京謝恩,到了九月初兩夫妻終於相聚在了京城。
“韻兒!”
幾個月沒見妻子了,寧遠一見到袁氏便將人摟在了懷裡,緊緊地捨不得放開。
袁氏臉上一紅,推拒道:“大白天的,當心兒子回來瞧見了!”
“怕什麼,我是他們老子,摟他們娘也是應該的。”
寧遠說着便湊上了臉來,袁氏卻是撇過了頭去,清冷的下頜微微揚起,既沒有推拒也沒有迎合,這讓他心裡好生鬱悶,不得不放開了手。
自從袁氏當家理事之後,他總是小心翼翼的,連想要親熱都要看妻子的臉色,他半點不敢有過分的要求,這樣忍着耐着,心底早已經如火在燒,偏偏袁氏又不讓他如意。
“好了,你舟車勞頓,先歇息一下再說吧!”
袁氏傳來丫環爲寧遠沐浴更衣,自個兒卻是轉了出去,梅雪緊緊跟隨在她身後,輕聲道:“夫人這樣對老爺,只怕老爺心中會不舒服。”
袁氏腳步一頓,目光卻有些幽然地轉向了廊外,輕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對他是個什麼感覺,孩子都生了兩個,只是我的心裡……”到底還在念着那個人吧。
梅雪也知道袁氏的心思,便不再多勸,只道:“就算爲了兩位爺着想,夫人今後也當多與老爺親近些,若是讓別的人鑽了空子,那咱們在西安府做的一切功夫可就白費了。”
袁氏翹了翹脣角,不以爲意道:“難道你以爲姜姨娘還能夠再翻身?只要我在,她就別想有這一天。”
“夫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您是光明正大地做事,可抵不住那些小人暗地裡的把戲,還是要多提防纔是。”
梅雪這一生都謹慎慣了,自然覺得還是小心爲上。
“你的話我記住了。”
袁氏這才點了頭,又扶了梅雪的手笑道:“今兒個還要進宮呢,你隨我走上一遭吧!”
這廂寧遠沐浴換洗完後才知道袁氏已經進宮去了,心裡又是一陣氣惱,索性換了衣服也進宮面聖去,謝恩之後好歹這事也就算了結了。
其實對於爵位,寧遠並不是有多渴求,這不過是面子上好看罷了,手中握有的實權纔是真的,這也是任何人都不敢看輕他們寧家的根本。
寧遠入京之後第一件事自然是進宮面聖謝恩,第二件事就是往杜家走上一遭。
雖說他們正經的親家應該是長興侯府蕭家,但既然這場婚事最初就是與杜家談妥的,對於蕭家反倒是沒有話說。
蕭夫人倒是有些急了,等着蕭逸濤下衙歸來後便與他說起了這事,“我也是不久前才聽大姑奶奶提起過,說是懷素與寧家老六定了親事,如今武安侯進京面聖謝恩,怎麼也不往咱們家來走走,好歹也是親戚!”話語中自然就露出了一絲不滿來。
蕭逸濤不急不慢地脫下了身上的官服,又接過丫環遞來的熱帕子擦了擦臉,這才落坐在了交椅上,只淡淡地掃了一眼蕭夫人,略有些疲憊道:“你說是什麼理?懷素回來你去看過她了嗎?她離開京城時你又去送過她沒?如今纔來說這親戚爲什麼沒登咱們家的門,是不是有些晚了?”
一番話說得蕭夫人臉上訕訕的,自然憶起了多年前她爲什麼要躲着杜家,連蕭懷素來蕭家道別也是避而不見,可那時不是以爲杜家要敗落了嗎?可沒想到杜老太爺硬是撐了過去,還將這接力棒遞給了杜伯溫,如今他們父子幾個都入了仕,杜家的勢力看着又是如日中天了,她便又開始眼熱了起來。
蕭夫人落坐在一旁,只瞥了蕭逸濤一眼,癟嘴道:“我當初那麼做,你不也沒說什麼,怎麼如今看着杜家又好了起來,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們這些婦人,頭髮長,見識短,只知道爭一時長短,要看長遠!”
蕭逸濤感嘆了一聲,端起桌上的茶水來抿了一口,搖頭道:“如今你看看,懷素的親事竟然不經過咱們蕭家就定了下來,雖說這也算是門好親事,可若是讓縣主知道,只怕又是好一番折騰了!”
蕭夫人頓時眼睛一亮,“那可不是,若是讓我那縣主弟妹知道了,她又是正經的嫡母竟然管束不到前頭嫡女的婚事,只怕這其中的文章還有得做呢!”說着興奮地推了推蕭逸濤的胳膊,“那你看這事若咱們幫了杜家一把,懷素也會記着這份情吧?”
杜家是蕭懷素的後盾,寧家又是她的未來婆家,從前的小孤女再不是無依無靠,連她都想要上趕着巴結一番搞好關係。
蕭逸濤橫了蕭夫人一眼,“那丫頭從小就機靈,哪是你能算計到的?不過……”理了理長鬚,微微一頓,“也可以試試,到時候若真鬧起來了,咱們出點力氣,看在懷暢姐妹倆的份上,她也總會記着咱們幾分情。”
蕭逸濤也知道他們夫妻倆人在蕭懷素的心中只怕毫無分量,也就兩個女兒和她有些交情,眼下雖然求靠不到什麼,但難保將來有一天不會用到這層關係,提前打點好了免得將來手忙腳亂。
蕭夫人這纔會意一笑,又按了按蕭逸濤的手背,眼波婉轉,“老爺說得是,妾身會好好辦這事的。”
蘭陵,蕭府。
寧遠封了武安侯這事算是在京城沸沸揚揚地傳開了,而寧家兩個嫡子一個要尚端儀公主,一個與長興侯府三房嫡長女定了親事,這在京城已經不是秘密,就算高邑縣主沒有刻意打聽,京中也早有相熟的姐妹給她傳了消息過來。
“她倒是真敢這麼做?!”
豔紅色的丹蔻狠狠地掐在了身旁丫環的胳膊上,丫環痛得只能使命地咬着脣,任憑全身抖得如篩糠,半點不敢吱唔,而高邑縣主那張嬌好的面容上卻是五官扭曲,貝齒緊咬,恨不得她掐住的人就是蕭懷素。
“縣主息怒!”
望江看了一眼那面色已近慘白的丫環,心下雖然不忍,卻也沒有開口爲她求情,只勸着高邑縣主,“三小姐纔多大點年紀,指不定就是杜家的人看上了寧家,兩方這才說成了親事,不然一個小姑娘家的哪能自己出面說親呢?”
高邑縣主面色一沉,緩緩鬆開了手,望江給那丫環使了個眼色,丫環這才委屈地含淚恭身地退了出去。
“也是,”高邑縣主沉默了一陣,這才點頭道:“聽說有一陣子三丫頭是跟着杜家的人回了西安,這寧家不就在西安麼,也許這一來二去纔看對了眼。”
“哪可不是?”
望江趕忙跟着點頭,又湊近了高邑縣主,輕輕地給她捶着肩膀,“就是借三小姐幾個膽子她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高邑縣主轉頭看了望江一眼,那目光有如刀鋒,望江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趕忙垂下了目光,便聽高邑縣主道:“原本杜家給她說親事也沒什麼,我還懶得操這個心淘這個神,可杜家千不該萬不該連我這個嫡母都不過問一聲就將親事定了下來,京城裡都傳成那樣了,我卻如今才知道,那些人還不知道在背後怎麼笑我呢?白擔了這個嫡母的名頭,結果人傢什麼事都不要你操心,這可不是爲我減輕麻煩,而是背地裡抹黑我呢!”說罷氣得拳頭又握了起來,任憑尖利的指甲扎入掌心。
從前杜伯姝就是她心口的刺,如今卻變成了蕭懷素,這母女倆就沒有安生過,高邑縣主想着想着便狠狠地咬了咬牙。
望江偷偷瞄了一眼高邑縣主,心中微嘆,前頭的嫡女不住在這家裡本也是好事,若是縣主不那麼較汁日子也能過得好,可是如今傳得這般,只怕這火氣真沒有那麼容易歇下了。
“前兒個杜家不是來過信,說是三小姐在年前會回鄉祭祖?”
望江心思一動,適時地提醒了高邑縣主一句,“到時候縣主不就可以擺出嫡母的名頭好好管束一番三小姐?”
高邑縣主脣角一翹,笑容冷淡,“是來過信了,不過信裡卻也沒有明說定親這事,這是打量着咱們好欺負便一直矇在鼓裡,指不定等着三丫頭都嫁了人也不會讓咱們喝上一杯喜酒呢!”冷冷地一哼,笑容裡盡是嘲諷。
片刻後,高邑縣主才收了笑容,眸中劃過一絲考量,接着讚許地對望江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三丫頭幾年不歸家了,雖說是咱們蕭家寬厚纔沒多做計較,可她不在父母、祖母跟前盡孝,怎麼說都是她不對,我既然是嫡母,自該好好管教她一番!”
“縣主說得是。”
望江趕忙附和了一聲,總算是把這祖宗給哄高興了,不然接下來的日子可不好過。
便聽着丫環在外稟報了一聲,“老爺回來了!”
高邑縣主這才理了理衣裙,氣定神閒地站了起來,見到蕭逸海進了屋立馬換了張笑臉,上前來爲他更衣,“老爺今兒個回得真早,怎麼沒在衙門當差?”
“衙門沒事,就下得早了些。”
蕭逸海有些含糊地應了一聲,目光卻是有些心虛地低垂,脫了外裳轉身便往淨房而去。
高邑縣主微微怔了怔,又給望江使了個眼色,“叫個丫環去侍候老爺梳洗。”望江喚了屋外的一個丫環去淨房裡侍候,又聽高邑縣主在她耳邊吩咐道:“去查查老爺今兒個都到哪裡去了,這魂不守舍的模樣,我琢磨着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望江應了一聲,又往淨房那裡瞄了一眼,心中揣着疑惑卻也不敢多想,利落地出門辦事去了。
這邊蕭逸海梳洗了一番,又換了身家居的寬袍子,這才半溼着頭髮從淨房裡出了來,高邑縣主早讓丫環備了點心茶水,殷勤地倒了杯水遞過去,“老爺先用些點心,還沒到晚膳時分,先墊墊肚子。”
“你有心了。”
蕭逸海這才擡頭來對着高邑縣主牽脣一笑,他長得本就清俊,這些年雖然年紀漸長,倒也更有男人的韻味,就是身子看着單薄了一些,有些文弱書生的感覺,但是高邑縣主就是愛他這個調調。
將蕭逸海按坐下來用着點心,高邑縣主這才說起了蕭懷素的事,“當年杜家接走懷素時我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我只是後母,若是說得多了,杜家還不定怎麼想呢。”見蕭逸海點了點頭一臉認同,高邑縣主脣角含笑,又繼續說道:“隻眼下杜家將親事都給懷素定下了,根本沒問過咱們的意思,你說氣人不氣人?”
“親事都定了?”
蕭逸海愣了愣,這纔有些不信地轉過了頭,問道:“定了哪家?”雖然知道杜家不會虧待蕭懷素,但驟然聽聞這個消息做爲父親的他自然心裡覺得有些怪怪的。
“是西北寧家,聽說寧大人才被皇上封了武安侯,定下的是他們家的嫡次子!”
高邑縣主癟了癟嘴,話語裡到底冒出了一絲酸味,雖然這爵位她並不是有多麼瞧得上,可蕭懷素能夠攀上這樣的高枝她心裡如何舒坦得起來,竟是比她給董嫣尋的婆家還要好。
不過也幸好不是那家的嫡長子,承不了爵位,今後頂多也就是分府單過,想到這一點,高邑縣主的心理才稍稍平衡了些。
“那這還不錯!”
蕭逸海回過神來緩緩點了點頭,若是讓蕭家給蕭懷素說門親事只怕找不到那麼好的人家。
“不錯什麼?!”
高邑縣主咬了咬脣,輕輕地推了一把蕭逸海,滿臉嬌嗔的模樣,這男人的觀注點怎麼就和她不在一條線上,少不得她要再着重提醒一次,“老爺,他們杜家竟然沒問過咱們的意見就把親事給說定了,我這後母自然入不了杜家人的眼,可這又置您於何地啊?!”
蕭逸海面色果然一僵,可想着杜家的強硬作派到底又不敢真與杜家對上,只清了清嗓子道:“杜家這樣做確實不對,回頭我便寫信與大舅兄說說這事,”看了高邑縣主一眼,話峰一轉道:“不過這對咱們家來說也是好事,年前不是說懷素就要回家住着了麼,到時候你看看她嫁妝裡還缺些什麼,着手給她置辦一些,這個女兒好些年都沒在咱們身邊,總要盡點心意纔是。”
“老爺倒是寬厚得緊!”
高邑縣主繃緊了面色,這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怨氣了,叉腰道:“當年杜家把她接走時可是帶走了杜伯姝全部的嫁妝,我雖然不貪她的,可我的嫁妝卻是要留給嫣兒和懷秀的,其他人休想拿走一分一毫!”
“你……!”
蕭逸海頓時便火了,他就說今日高邑縣主怎麼轉性了,讓他心裡還有些內疚,果然只是表面,裝不了一會兒就沉不住氣了,便冷哼一聲道:“那好歹是我的女兒,你若不管她,我管!這些年讓她住在杜家已是我無能,如今女兒難得尋了一戶好人家,我自然要讓她風光出嫁,這帳從公中出,多花不了你一個銅板!”
見蕭逸濤發了火,高邑縣主立馬便抹起了淚,咬脣委屈道:“我還不是爲了咱們的女兒着想,她是你的女兒,懷秀難道就不是了?”
“這是說的哪兒跟哪兒了?”
對高邑縣主這樣轉移話題的舉動蕭逸海哭笑不得,他是有些耳根子軟,但他不是傻子,不過他也不想和高邑縣主鬧起來,便緩和了語氣順着話哄她道:“都是咱們的女兒,出嫁時公中都會出一份的,連着嫣兒也不例外,行了吧?”
董嫣也在今年定下了親事,明年夏天出嫁,雖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但到底在蕭家呆了那麼多年,蕭逸海對她還是有些父女感情的。
高邑縣主這才收了淚,作勢依在了蕭逸海的懷中,親聲暱喃道:“老爺,咱們如今只有懷秀這一個孩子,我也想再爲你生個兒子……”說着一手探向了蕭逸海的腰間,扯着他的褲帶。
蕭逸海身體一僵,趕忙按住了高邑縣主的手,“這大白天的……”左右看了看,額頭上已是浮出一層細汗。
自從高邑縣主幾年前懷孕流產後這肚子便再無消息,爲了能生個兒子她可沒少折騰,又是尋良藥,又是找秘方,也時常喂他吃些大補的藥膳苦方,如今他一聽這話心就發虛腳就打顫。
“我不管,我興致正好着呢!”
高邑縣主不依地拖了蕭逸海便往內室而去,“今兒個我已經喝了天師的補藥,天師說了太陽未落山時正是陽氣與陰氣交合的時候,這個時候行周公之禮受孕的機會最大!”說着將人往牀榻上一推便騎坐了上去。
蕭逸海無奈地一嘆,可想到心中那事,還是強撐着笑臉應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