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大太太將這件事情交給了她,便是打着叫她去尋了張嬤嬤和劉嬤嬤,然後好生安頓的心思。
人前,大太太是沒見這兩個嬤嬤,直接下了狠手罰了去,雖說不是多重的罰,但是也是在人前打了臉了,這兩個嬤嬤此時必定是心中百般悽苦,而青雀,便是負責來給個甜棗來。
畢竟是大太太帶出來的嬤嬤,可不能叫他們互相生了嫌隙去。
可是青雀纔是前腳進了院兒裡,後腳便是瞧見些許嬤嬤也在院兒裡,這些嬤嬤都是識得青雀的,知道青雀乃是大太太手底下的心腹,有些聰明的,左右一思量就知道青雀是爲了大太太而來安慰張嬤嬤來了,而有些傻得,還混沌的不知是何事,只是站在旁邊瞧熱鬧。
還真是有點熱鬧可瞧,張嬤嬤的耳朵都快包成豬耳朵了,臉上也髒髒的,身上都混着塵土,整個人瞧着狼狽着呢,渾渾噩噩的坐在花塌上,肥胖的雙腿都無力的耷拉着。
身邊的婆子或者是真心的勸解,或者是偶爾夾雜些許嘲諷,總是眼眸垂下的時候,都是夾雜着些許看熱鬧的心思的,張嬤嬤便是混沌的應付她們,也沒得多說什麼。
青雀一進來,便是吸引了衆人的目光,張嬤嬤都是眼眸亮了幾分。
但是青雀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禮貌性的問候,又是搬出大太太來,那些嬤嬤估摸着也想瞧瞧大太太是個什麼意思,便都是硬生生的都在屋子裡聚集,也不走。
翠鳥心知這羣婆子都是個潑皮破落戶的性子,便也沒有攆,只是當着他們的面兒對張嬤嬤好一通安慰,又是說了叫張嬤嬤去賬房支銀子,只說是大太太給她瞧耳朵的錢。
屋子裡的婆子就有些坐不住了,嘴裡那些腌臢話也不敢亂說了。
大太太這不明擺着還是寵着張嬤嬤的?前腳剛罰完,後腳又是那麼順着,估摸着也便是人前做做樣子罷了。
張嬤嬤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些了。
青雀便是尋了個時機走了,方纔她打探了些許,張嬤嬤言語誠懇,雖說有些怨念,但是卻是將事情說的分明。
她可是不知道那萬年青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就受了這麼多委屈,心裡憋屈着呢,青雀聰明的緊,來來回回問了好多遍,卻也沒問出來點什麼別的。
瞧着,張嬤嬤應當是真的不知道。
青雀便是轉了個彎兒去了劉嬤嬤哪兒,卻是已到了劉嬤嬤的院兒裡,卻瞧見劉嬤嬤的院兒裡沒有兩個嬤嬤。
大部分的嬤嬤都在張嬤嬤的院兒裡,而且,丫鬟婆子最是看主子臉色,捧高踩低的緊,可是瞧不上那劉嬤嬤現在的慘樣兒,劉嬤嬤吃得罰多,而且,劉嬤嬤確實辦錯了事情。
雖說衆人都說這事兒跟張嬤嬤脫離不了關係,但是到底沒有抓到張嬤嬤的證據,而劉嬤嬤卻是真的將那萬年青砸在手裡了,劉嬤嬤是真的罪孽之身,那些嬤嬤纔是不願來。
生怕沾染了什麼因果了。
青雀來的時候,正瞧見劉嬤嬤自個兒蜷縮在牀榻上,身上裹着被,屋子裡冷冰冰的,也沒有燃燒炭火,就像是閣樓裡的老貓,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
青雀便是笑着迎上去,劉嬤嬤也沒有個反應來,只是呆呆的坐着,青雀好說歹說,卻也沒個反應來。
說到後頭,青雀也是乏了,正準備自個兒走的時候,卻是聽見劉嬤嬤悠悠的問到:“那老貨可還是心念着罵我呢?”
青雀便是笑:“張嬤嬤早便是不惦記着些了,現在正在屋坐着呢,不過這傷挺重,估摸着冬日裡還皸裂耳朵,怕得了傷風,是幹不得活兒了,大太太叫她好生歇息一段時日呢。”
劉嬤嬤臉色就好看了些了,卻依舊有些發冷,不由得慘然一笑:“可不是我這老身子骨也撐不住了,也要我歇息一段時間?”
說是歇息一段時間,說的好聽,但是實際上就是剝奪了他們的些許權利,叫他們空有嬤嬤身份,卻沒有嬤嬤的權利。
指不定連個丫鬟都不如。
“劉嬤嬤身子骨硬朗着呢。”
青雀便是笑了笑,說到:“大太太說了,待到嬤嬤這段時間調整過來,就把嬤嬤調到棗莊去,叫嬤嬤好生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待到嬤嬤好些了,再將嬤嬤調回來。”
頓了頓,又笑:“指不定嬤嬤在棗莊還有個好運呢。”
棗莊,是下頭經營的比較不錯的一個莊子,也是個撈錢的好去處,不少嬤嬤都想去哪地方撈錢,還能糊弄糊弄莊子裡那些鄉下人,若是弄得好了,都能直接在莊子裡頤養天年了。
可是劉嬤嬤心裡發堵。
大太太雖說還是這般善待她,都想好了幫她鋪路,惹出了這麼大的亂子,許家她是不能安穩的做下去了,去下面的莊子,還能活得暢快點。
但是,她越想心裡越難受。
她是被人陷害的!
先不說這人到底是不是拿張老貨,她最開始採買那些萬年青的時候,可都是下足了心思的,因的大老爺最喜歡萬年青,她便是想要長些臉面,但是沒想到,現在這臉面是長到了肚皮上去了!
她氣得昏了頭,纔是不知死活的去找張老貨理論。
反而惹出來這麼多的麻煩,竟是這一副田地。
心裡壓着千般滋味,劉嬤嬤卻是深吸一口氣,嘆氣道:“老奴謝過大太太的心思了,老奴無能,倒是給大太太丟人了。”
這劉嬤嬤到底是有些心思,比張嬤嬤多點眼力見,知道一些事兒沒有希望了,便是不去死纏着,而是尋找些對於自己現在更有利的。
最起碼這一番姿態也要比張嬤嬤方纔那慘樣要好的多。
但是實際上,那羣婆子不知道,劉嬤嬤得到的反而更多,棗莊走一趟,可是夠所有嬤嬤羨慕很久的。
劉嬤嬤分明是得了便宜,但是心裡這股氣卻是堵得不上不下的,覺着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竟是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心裡越發恨着張嬤嬤了。
她自然也是有點門道,纔會去尋了張嬤嬤的,她自個兒的親侄女,在出事兒了之後便是尋了自己來,說了個一清二楚,便是說瞧見張嬤嬤在她的萬年青旁晃悠,來過好幾次,不過因的是嬤嬤,也沒的個人能說,便是隻是瞧着,若不是這丫鬟是自己的親侄女,指不定都不會告訴自己。
所以劉嬤嬤纔是那般憤怒。
她和張嬤嬤不和便是不和,常年都是各管各的事兒,從來都不相互接頭的,自然也不會壞對方的事兒,可是,這一次張嬤嬤竟是對自己下了這般狠手。
劉嬤嬤又是深呼吸了一番,一擡眼,卻已經瞧見窗戶外頭,青雀已經消失在了天色之下的影子。
她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
此仇不報,她永世不得安寧。
天之蒼蒼,陸之茫茫。
手中的古箏沒停,旁邊的冬蟲卻微微垂着手,臉色有些發白,略微擡頭,就能瞧見四姑娘微冷的臉頰。
明明已經設計獎張嬤嬤和劉嬤嬤一起拉下馬了,可是除了趙氏的兩個左膀右臂,又不曾被人發現,怎得姑娘就是不高興呢?
卻又覺得猜不透姑娘的心思,若是往日,冬蟲肯定便是不猜了,但是最近卻又覺得心裡發悶,無外乎便是覺着秋月搶了姑娘的心思去,甚麼事兒姑娘都是跟着秋月商量,一些交代也就只給秋月。
自個兒倒好像是多不得姑娘的心了一般。
冬蟲心裡難受,卻也知道是自己琢磨不來那些個東西,想一想便是頭痛,卻是手下一顫,原本的沸水便是倒在了手中,燙的她渾身一顫,就低呼出聲。
琴聲戛然而止。
許華濃的心情有些浮躁,琴也彈的凌亂,恰巧便是被打斷了,也就不彈了,擡頭卻是看見冬蟲有些難受的勁兒,心念一轉,便是明白過來。
冬蟲這個丫鬟,雖說只是個丫鬟,但是心思彆扭着呢,自個兒又是常年慣着她,可是將她慣壞了,叫人一說話都要開口勸兩句才行。
心裡苦笑着,許華濃便是陪她說說話兒,也倒是她記不得仇,三言兩語便是跟人說的暢快,說了一會兒,便也不糾結於方纔自己惦記的事兒,和嫉妒秋月的事兒了,自個兒便是高高興興的去尋了個手帕,坐在那兒沒事兒便是刺繡去。
冬蟲刺繡不好,但是卻又好似是被刺繡蒙了心一樣,時時刻刻都要抓這個刺繡來,若不是她笨手笨腳,怎得都學不好個東西來,說不定日後都能交出去單單論個繡娘了。
青蔥的手指輕輕的攆在琴絃上,許華濃想着,卻又笑了笑,估摸着她現在的心思還不如冬蟲那,冬蟲心思簡單也不貪心,而她呢,因的惦記着那些浮雲,而又步步驚心。
想了想,卻又沒有再多想。
左右都是個差錯來。
又是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
今兒的天暗了。
明兒,怕是就要去一趟那楊府了。
心裡卻是莫名的覺着有些發緊。
雖說老早就有了準備,但是還是覺着大敵當前,竟是渾身都覺着陰暗了些許,到底是心思還不夠沉穩。
說起來,也不知這楊家姑娘是個什麼意思,邀請她們姐妹上前,肆意報復有些不大可能,只能說是要尋這他們冰釋前嫌。
但是莫名的,許華濃覺着,那楊家姑娘可不是冰釋前嫌的人。
外頭的天兒又冷了幾分,天黑的也快,許華濃也沒有太多心思,便是早早休息了。
她明兒可是要攢夠精神,去闖一闖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