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華濃此刻正坐在沈氏的小樓裡。
沈氏是個會享受的,瞧見這小樓裡的裝飾,就能瞧出來,而且,有很多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
沈氏並沒有她說起來的那麼可憐,估摸着,那帳本上的巨大出入,就在沈氏自個兒的腰包裡。
“弟妹是不喜歡着茶水麼?”沈氏分明一臉笑容,可是眼底裡卻冷的刺骨:“可是不喜着龍井?不若換一種?”
“現在又哪裡有心思喝着些茶水?”
許華濃苦笑,臉上又流露出來些許無奈來,只是緊緊地盯着沈氏:“大嫂嫂又何必當作瞧不出來的樣子,這侯府裡的一丁點風吹草動,大嫂嫂都是知曉的,妹妹就這點小心思,還請大嫂嫂給條活路出來吧。”
許華濃這一番暗捧倒是叫她一陣舒爽,神情也不像是方纔那般緊繃了,素手執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卻笑:“你這丫頭不是一直都挺聰明的麼?你瞧瞧,那般隱秘的賬本兒都被你給翻出來了,你還有甚麼不知道的?”
看來沈氏還是因爲那賬本的事兒而一直怨恨許華濃。
“嫂嫂說的着是什麼話?那賬本兒也是嫂嫂交給妹妹的,難不成,弟妹還要眼瞧着給嫂嫂打馬虎眼不成?”
眼瞧見沈氏這個態度,估計也是問不出來什麼了,許華濃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然後道:“嫂嫂是有本事的人,自然是有着自己一番算盤,雖說弟妹是個新媳婦,但是也扛不住這般折騰。”
說罷,竟是自個兒起身來,衝着沈氏微微彎了彎腰:“那,弟妹就告辭了,也不打攪嫂嫂了。”
沈氏聞言,倒是吃了一驚,眉頭一挑便是冷笑:“你倒是不想知道,爲什麼你落得個這般下場?”
“嫂嫂此言差矣。”
許華濃只是搖頭:“嫂嫂既然不打算告訴弟妹了,那也就不必這般纏着了,何必這般耽誤時間呢?”
沈氏的臉色有些難堪——她本來就是想在許華濃這裡狠狠的找回一點面子的,因爲前幾天許華濃揭露了她的賬本,所以叫她在老夫人和崔氏哪裡吃盡了委屈,崔氏那火辣脾氣,幾乎都要將她半條性命給拉攏下來了。
若不是她後來用盡了手段脫身,說不定要被崔氏扒下來一層皮呢!算來算去,可不都是許華濃的錯!
而且,她還特意等着自己提起,然後給自己銳利一擊!
原本她知道這一次許華濃要被降到妾室的時候是分外高興得,她猜測一番,也知道許華濃是會尋上門兒來的。
女人嘛,這一輩子就爲了這一點名頭跟人拼搏了,她原本以爲,許華濃會求她的,想要從她的最裡面知道一點事情,總要做出來點態度的,她甚至已經在心裡勾勒好了,不管許華濃說什麼,怎麼求她,她都要用盡全力的去羞辱她,這樣才能叫她一雪前恥。
但是她沒想到,許華濃竟然根本就沒有求她的意思!
沈氏的面色都變得扭曲了,瞧見許華濃那一副安穩平淡的樣子越發覺得刺目,禁不住冷笑嘲諷:“那便是請了吧!只希望你日後莫要後悔纔是!”
說罷,竟然冷冷的笑了笑:“說起來,妾室和主母,纔是天差地別!”
許華濃只裝作自己沒聽見的樣子,轉身就下去了。
倒是身邊的秋月心裡頭一陣不安穩,其實若是她的話,還會站在那裡多問問兩句的,說不定就能問出來什麼呢?
但是一想到許華濃,秋月就略微嘆氣了。
跟了四姑娘這麼久,從姑娘道夫人,就沒有瞧見夫人什麼時候有一點低頭的意思,不管是什麼人什麼事兒,雖說姑娘嘴裡不說,但是那一股傲氣,她自己都是能看的明白的。
估摸着,在姑娘的眼裡,什麼事兒都比不上她那一點傲骨吧?
可是,如果連身份地位都沒了,一些傲骨又有什麼用呢?
秋月的嘴無數次的張開,但是卻發不出聲音,她特別想問問姑娘,爲什麼要走,甚至想勸說姑娘回去,但是,卻一直都沒有說出口。
秋月對於許華濃,其實一直都有一種盲目的信任和自信——她一定能做好的。
卻是思考之間,才發現已經到了門口了,是崔氏的門。
一瞧見崔氏的院子,秋月就想起來最開始的時候,崔氏給許華濃和她冷眼瞧,甚至都沒有叫許華濃進門,原本秋月以爲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在進來了,但是沒想到,竟然纔是短短几天的時間,就又一次站在這裡了。
許華濃這一次倒是沒有叫丫鬟通報,而是叫秋月自個兒進去通報的,原本秋月的心裡還有些抗拒,但是一想到此事關乎姑娘日後,以及自己日後的榮光,便是咬着牙去通報了。
倒是沒想到,很快就有人將它們迎了進去。
“三夫人,這邊請。”
便瞧見一個模樣俊俏的小姑娘,帶着許華濃往裡走,秋月自然是留在了外面。
許華濃着已進了院裡,才發現着院兒裡簡直大不同,在外頭看着就想是那種毫無內涵,散發着一股子銅臭味兒的大院兒似得,但是往裡面走了幾步,就覺得這裡的擺設和裝飾都分外用心,看一眼就讓人覺得歡喜。
“這些呀,都是我們夫人自個兒拾掇的,我們夫人就是心靈手巧。”一旁的丫鬟看見許華濃瞧得用心,就笑着說者:“你別看我們夫人現在脾氣不好,哪都是被老爺給氣的,以前啊,我們夫人在我們那兒也是個溫柔的呢,不管是繡花啊,還是做東西,我們夫人都特別擅長,以往還有人爲了求我們家夫人的手藝特意求上門來呢。”
那小丫鬟一邊說,眉眼都笑彎了,但是說到了後頭,卻是悠悠一嘆氣:“不過要說起來,這命啊,纔是真的說不清楚的,夫人自從到了侯府,就沒有過一天舒心的日子,一直都是吃苦受累吃苦受累,原本最開始的時候,老爺還是疼愛夫人的,日子還算是不錯,夫人每日也挺開心的,但是到了後頭,老爺那一副心思就能展露出來了,越來越不堪入目,越來越叫人覺着噁心!”
那丫鬟說到後頭,臉色都扭曲起來,竟是憤恨的握緊了雙拳:“現在每一次我一起瞧見他,都恨不得直接將他生生撕了!”
才說到這裡,那丫鬟一轉頭就看到了模樣淡然的許華濃,頓時驚了一下,都不知道該說出來什麼了。
她方纔到底是說了什麼?這些話怎麼能當着三夫人的面兒說呢?
想着,那丫鬟就低下了腦袋去,不敢去看許華濃,心裡卻有些腹誹,那些丫鬟以前只說三夫人是個溫和的,叫人瞧見就喜歡,但是沒想到,竟然叫人瞧見都有些剎不住閘了,那些話怎麼能隨便說呢?傳出去都是要自己小命的。
“你到是不必如此介懷,二嫂嫂的心思,我也是知道的。”
許華濃瞧見那丫鬟的模樣有趣,到也不怎麼在意:“二哥其實確實也有些過分了,若我是二嫂嫂的話,肯定也不能容忍自家的夫君是個這般模樣的。”
那丫鬟纔是鬆了一口氣,但是也不敢說話了,只是一個勁兒的帶路,轉了兩個彎兒,就將許華濃送到了個院兒裡去。
纔是到了這院兒裡,許華濃都是微微吃驚。
她到底還是見過世面的,但是也沒想到,着崔氏的院兒竟然是別有洞天。
這院兒倒是不大,雖說佔地也不小,但是前前後後沒有瞧見一個人影,入眼之處,只是一大片的植物和花草,這些花花草草的模樣都很特殊,都是許華濃不認識的樣子,在院兒的一個角落裡,竟然有一個鞦韆,而崔氏,正懶散的靠在鞦韆上,前前後後的晃動。
許華濃才走過去,崔氏卻沒有反應。
一直到了許華濃都靠近崔氏的旁邊,崔氏才緩慢的睜開了眼,看了一眼許華濃,然後又垂下了頭顱:“你來了。”
“二嫂嫂。”
許華濃輕喚了一聲,瞧這四周卻微微皺眉:“着四周的植物都不好弄呢,是全天都用溫火罩着吧?”
崔氏的眼眸顫了顫,然後點頭:“嗯,夫君,喜愛這些東西。”
夫君?
是說二哥麼?容武?
許華濃又是一挑眉,卻只是笑:“二哥現在不是還在青樓裡面壓着呢麼?嫂嫂若是這般惦記,爲何不叫人將二哥贖回來?”
崔氏聞言,只是冷笑了一聲:“我爲何贖他回來?左右他日後還是會去的,就叫他一直死在裡頭好了,反正到時候我就算是得了一個囫圇的屍體也好。”
頓了頓,崔氏的神情卻又有些發冷:“說起來,倒也是叫人覺着噁心,他那般的人,我又何苦惦記他呢?”
這話分明說的是難聽的,可是偏生崔氏眉眼之中卻帶着幾分悲,瞧這就好似是個慼慼然的。
“嫂嫂到時何苦如此?”
許華濃又不是那種沒經歷過情場的人,一眼就瞧出來崔氏的難過來,只是眯了眯眼睛,笑道:“若是嫂嫂覺着難過,弟妹倒是能給嫂嫂出個主意。”
崔氏挑眉瞧了一眼許華濃,卻又是低下了頭去:“沒有用的,什麼法子我都試過了,就算我將他喜歡的女人都收進了府中,他也不願意在這裡帶着,他就是想在外頭浪盡天涯,每一個女人,他睡過一遍之後就再也沒有興趣了。”
“嫂嫂爲何一定要留住他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