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家的宅院在南地一帶可算是早有聲名,百年商人之間,雖最近這三代已經開始低調行事,盡力做到不顯富貴,但是開創年家的家主,可都是真真正正的暴發戶,所以這宅院自然是金奢銀侈好不繁華,再者當年年畫絨深得家人寵愛,她的院子花絨院自然是最嬌貴之所在,沒錯,在年家年畫絨的院子叫做花絨院,在京城勳國公府,她的院子叫做花絨閣,名字的初始就是從這裡來的。
花絨院在年家也是極其特別的存在,一般內院都是緊着老夫人,夫人等等的輩份排行,但是花絨院卻不是如此,它是一處直接連接前院的單獨的院子,起先建這所院子的時候,是想着留給還未張成年的嫡子用的,但是後來年畫絨這一輩子嗣較少,故而這個院子就給了年畫絨住。
彭厲鋒帶着紀輓歌往外走,年畫絨已經先一步離開了年家,原本說着年畫絨離開需要去跟吳氏這個嫂嫂見過,拜別纔好,但是彭厲鋒今日來的急,礙着女婿,年畫絨就決定先搬過去再說,等一切妥當了,彭厲鋒能安心的離開了,在過來跟自家嫂嫂拜別不遲,畢竟在這種戰時,規矩禮儀還是要給戰機退讓。
私心裡,年畫絨也是不想讓彭厲鋒往內院裡去,女人的直覺都是很準的,年畫絨雖然不想曲解孃家人,但是不得不防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年畫綱這些年爲着一個吳氏,忍氣吞聲了多少事,年畫絨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些的,旁的不說,就說先一次她跟紀輓歌逃回來,那都是什麼樣的待遇,正經的嫂子躲着連見一面都不願意,甚至最後施加壓力讓年畫綱將自己這個妹妹送到別院裡去。
年畫絨雖然不是記仇的性子,但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她這個大活人,對吳氏,年畫絨並沒有太多的好感。
此時她先離開,紀輓歌隨後帶着收拾好的娘倆的東西在走,就是吳氏想說些什麼,或者阻攔她們,紀輓歌只要一句我孃親已經離開,就能避過去,這都是年畫絨想好了的。
但是任憑她想的在怎麼好,也沒有想到年子衿這般大膽,竟然就這麼大剌剌的堵到了彭厲鋒與紀輓歌面前。
“什麼人?!”刀劍手中利刃出鞘,直指突然跑來的年子衿。
刀劍本來就是木訥的性格,是男是女他纔不管,總之突然接近彭厲彭的,都是要防衛的。
年子衿從小家中嬌養,哪裡見過真的兵刃,更何況刀劍棍棒都是真的上過戰場殺過人的,那身上的殺氣也是騙不了人的。
一瞬間,年子衿的眼淚便紛紛墜落,美人垂淚,尤其還是嬌弱的美人,看起來真的是有些我見猶憐的樣子。
“表姐。”年子衿叫着紀輓歌。
紀輓歌頭疼。
這是她的舅舅家,面前的女子是她正經的表妹,她能袖手旁觀嗎?自然是不能的,無論是顧着舅舅年畫綱的臉面還是自家孃親年畫絨的臉面,今日這事情都只能靠着她出手挽救。
“王爺,這是我舅家表妹。”紀輓歌笑着介紹道。
彭厲鋒面對外人從來都沒有好臉色,嗯了一生,對年子衿點點頭。
也不過是片刻的眼神交匯,年子衿的心魂都像是被吸了去,彭厲鋒曾經帶着軍隊入南城,當時年子衿的父親年畫綱曾帶着大批南城商賈出城迎接,這麼大的動靜,年子衿怎麼可能不去看看熱鬧,這一看i就看出了少女心思,在南城,年子衿也不是沒見過優秀的男子,比如她吳家的表哥,還有她自己的哥哥們。
但是吳家也不過是個巡撫,就算家中子嗣成器,充其量不過是個五品官的子弟,連個祖上爵位都是沒有的,而年家,底下幾個姨娘的子嗣,年子衿從來沒有放在眼裡過,就是大哥年子愈,母親從小也是教導她,不過是個庶女生的下流種子,沒什麼值得高看的地方。
初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彭厲鋒,年子衿哪有不動心的道理,這樣滿身貴氣,手握重權的男人,天生就帶着傲視天下的資本,權利是男人的x藥,對於女人何嘗不是呢,年子衿至今記得那時全城百姓三呼萬歲的場面,對於從來沒有離開過南城,沒有見過京城排場的年子衿來說,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
今日再遇,彭厲鋒與她近在咫尺,而今日的彭厲鋒已經不再是滿身盔甲,而是穿了一間天蠶蘊緞所做的湛藍色長袍,臉上的戾氣被這身頗有些書卷氣的袍子遮蔽,看起來不再像是手握千軍的大將軍,而是像那書香門第裡出來遊玩的小公子,尤其是今日彭厲鋒的神色,不再是那樣滿面肅殺,而是透着淡淡的溫情。
鐵漢柔情,最是能動人心的。
年子衿癡癡的望着彭厲鋒一時之間都忘了周遭的人,她這般失態,彭厲鋒如何能感覺不到,先是探究的望向紀輓歌,紀輓歌扶額,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這要是旁的女子,紀輓歌指定一個飛鏢過去讓她命斷當場。
但是此人是年子衿,紀輓歌就不能這麼做。
這可是她舅舅最疼愛的女兒,她要是傷了年子衿那就是跟年畫綱徹底撕破臉了,紀輓歌念着那兩年,年畫綱頂着那樣的壓力收留她們母女,並且是真的毫無芥蒂的傾心相待。
面對一個有恩於自己的親人,紀輓歌狠不下心傷害舅舅,但是年子衿這個模樣,實在讓人看着牙癢癢。
她不能對年子衿怎麼樣,但是並不妨礙她可以對彭厲鋒怎麼樣,紀輓歌手下用力,掐上彭厲鋒的腰,他的腰線條是極美的,想要掐起他的肉來幾乎是不可能的,紀輓歌只能捏起他的一絲皮來,然後螺旋似的扭。
彭厲鋒疼的眉頭都挑了起來,紀輓歌這時才用眼神表示:不準看!
這可真是,彭厲鋒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對自己表妹下不了手,倒是對他很是殘暴啊。
心裡有隱隱有些開心,從來都是他爲了紀輓歌爭風吃醋的,弄的好像個妒夫似的,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紀輓歌吃醋了哈。
這感覺還是真不賴啊。
年子衿看不出這兩人之間的眼神流轉,但是卻看出了紀輓歌掐彭厲鋒的動作,心裡想着,她的這位表姐看來也是跟她母親差不多的人物。
自從吳家覆滅後,吳氏沒少在年子衿面前唸叨,早知道會有今天的變故,她這些年就該柔軟一點,不該做事那麼強硬,逼的年畫綱與她這個正妻早已經離了心,看看柳姨娘,可不就是個迎風流淚的,可偏偏年畫綱就吃這一口。
背地裡,很多話年子衿都沒有跟自己的母親說過,怕母親傷心,其實在年子衿很小的時候,曾經跑去過柳姨娘的院子裡,雖說她身份高貴不該去個妾侍的院子,但是那時候年子衿小,總覺得那個被母親日日咒罵的柳姨娘是個妖精兒一樣的人物。
也是那一次,讓年子衿至今不忘。
那時候的柳姨娘一點都不漂亮,生過三個兒子的女人,哪裡有小姑娘的嬌媚,但是偏她坐在院子裡的鞦韆讓,讓年畫綱推她,不時發出清靈的笑聲,那聲音柔媚的能滴出水來。
從那以後年子衿就知道自己只會威嚴,只會端着架子的母親是不可能奪回父親的心了。
但是時隔多年,那曾經讓年子衿心中鬱郁的畫面,卻也成了她最大的信心來源,妾侍怎麼了,妾侍照樣可以生出三個兒子來,柳姨娘在年家的地位超然,這麼多年就是吳氏這般強勢的人,對待柳姨娘也是照舊束手無策,人家有兒子傍身,有老爺寵愛,比上無子無寵的吳氏,日子過的半點不差的。
年子衿更爲得意的是,她的孃家可是比紀輓歌得利的,國公府已經不存,但是她年府卻還是南地的首富,無論怎麼比,她都比紀輓歌要優勢的多。
年子衿鼓起勇氣,輕聲細語地對彭厲鋒說:“不知獅王大駕光臨,府上有失遠迎,真是慚愧。”
這話,紀輓歌偏過頭,笑的肩膀打顫。
沒聽說過誰家是未出閣的小姐出來迎客的,這也太不成體統了。
沒等彭厲鋒,紀輓歌迴應,那邊就已經響起了聲音,“胡鬧!衿姐兒你雖見姐夫歡喜了些,卻也不能不成體統。”
來人正是年子愈。
彭厲鋒看向紀輓歌,顯然不知道來人是誰。
紀輓歌也是詫異,照說彭厲鋒進門就受到了年畫綱的迎接,沒道理沒見到年子愈啊。
一般說來都是帶着長子迎客的,嫡長子沒有,那就該是庶長子。
紀輓歌心中疑問,“你剛纔沒見過他?”
彭厲鋒搖頭,剛進門的時候年畫綱帶了三個兒子迎他,卻沒有眼前的這一位。
紀輓歌少不得又介紹一遍,“這是年府的長子。”
對於男子,紀輓歌介紹起來還是很小心的,表哥表妹這樣的用詞,她都僻過了。
年子愈笑的很是親近,“子愈見過妹夫。”
誰是你妹夫!紀輓歌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