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厲鋒什麼都沒有說,高志揚這樣的老臣子,若是說的重了會失去軍心,要是什麼都不做只會讓高志揚更加囂張,這些彭厲鋒都懂。
只不過最後彭厲鋒的決斷還是讓很多人吃了一驚,彭厲鋒命高志揚爲急先鋒,急速準備好一切,在短期之內向齊國進發。
這樣的決定在大多數人看來當然是仁慈的,但是高志揚卻是清楚,彭厲鋒沒有打算讓他活下來,巫山那個地方,一般人進去哪裡還能活呢,當然這個話他是不敢說的,彭家軍裡誰不知道彭厲鋒身先士卒進了巫山,並且毫髮無傷的回來了,這個時候高志揚再說巫山內有毒霧,不便進去這樣的話,實在是有些不妥當。
高志揚帶着半死不活的兒子回去準備即將出發的行程。
彭厲鋒這纔有時間召見刀劍棍棒,聽到紀輓歌沒有第一時間來找他,而是去了年家,彭厲鋒心裡有些不適。
其實當日他也不是要刻意的冷落紀輓歌,只不過是覺得有那麼一絲的不舒服,紀輓歌從心底裡維護楚晏,肯定楚晏的能力,這也就是在某方面來說否定了他這個夫君的能力,到那個時候彭厲鋒才豁然發覺,他一直都認爲是楚晏嫉妒心重,是楚晏一直在跟他攀比,是楚晏在很長時間內對他緊追不放,這也許是一種人的慣性思維,但是那時彭厲鋒才發現,其實他心底對楚晏,也是有敵對情緒的。
這個發現讓彭厲鋒覺得有些難爲情,他口口聲聲聲討楚晏不對,但是行爲上他與楚晏又有多少差別呢,不過是一樣的人罷了。
甚至從心底說,他比楚晏還要在邪惡一些,因爲他所作的一切,無論是搶奪天下還是搶奪女人,他都有藉口在撐,而楚晏自始至終都是光明正大的,比他彭厲鋒還要來的坦蕩些呢。
這麼想着,彭厲鋒全身都跟着熱起來,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才行。
紀輓歌是不是早已經看出了他這份萬事都是你們逼我的這份心,所以這一次在假高兀這件事情上,紀輓歌挺身而上,不讓他成爲那個真正的惡人。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魔鬼,而彭厲鋒心中的魔鬼,可能就是正義與邪惡的劃分。
他總覺得自己纔是正義的一方,卻忽略了,現在的天下,哪裡還有什麼正義,邪惡,有的不過是強者才能主宰一切的叢林法則。
從而這一次彭厲鋒不在膽怯,他選擇主動出擊,在齊國主動攻擊來之前,夜國先行出擊,齊國是夜國最防不勝防的鄰國,先打掉齊國,將來彭厲鋒與楚晏決一生死的時候,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次日,彭厲鋒進了南城。
年家的下人早在彭厲鋒進城的時候就得了消息,興沖沖的跑回來報信。
吳氏急忙喚來年子衿,上上下下的開始裝扮女兒,年子衿知道今日彭厲鋒上門,那更是歡喜到了心裡去,一會兒嫌棄桃紅色的春衫顯不莊重,一會兒嫌棄月白色的百摺裙有些晦氣,怕不是彭厲鋒這般征戰多地的戰神會喜歡的顏色,總之就是怎麼看怎麼不滿意。
吳氏雖也想着能讓年子衿一朝出衆,但是她這般的挑剔法,實在是讓人頭疼,最後還是小吳氏急忙建議,不若讓下人去問問紀輓歌那裡都穿了些什麼,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有了紀輓歌的資料,不怕年子衿贏不過她,吳氏覺得在理,年子衿卻不答應,“我看着那位表姐五大三粗的,她穿什麼都不好看。”
紀輓歌的身形對比年子衿這樣的南地女子來說,的確是高挑的,但是五大三粗這個詞,卻也是年子衿口中的嫉妒之言。
吳氏有心說說女兒,卻有捨不得的很,她嫁入年家半生就得了這麼一個女兒,哪裡捨得說呢,而且年子衿容貌肖似年畫絨,最是嬌柔不過的,從小又養的嬌貴,身上沒有紀輓歌身上那種歷練出來的英氣,滿是江南女子的柔軟。
吳氏想着,對比自己的女兒,那紀輓歌也真的能算得上一句五大三粗吧。
派下去的下人很快就來回話,說紀輓歌今日並沒有因爲彭厲鋒要來而提議裝化,只是穿了一件墨綠色的褂子,底下配硃紅色的馬面裙。
年子衿一聽就皺起了眉頭,要笑不笑的說:“我這位表姐還真是不倫不類的,大紅大綠的都敢往一起穿。”
女孩子之間,左不過就是比衣服比首飾,紀輓歌衣服穿成這樣,年子衿一下子放了心,在挑起衣服來,就沒有了原先的挑剔。
吳氏心中也是不以爲然,紀輓歌現在沒了孃家,可不就跟她一樣畏畏縮縮了嘛。人總是會那自己的心理套到旁人的身上,比如吳氏,她多年仗着孃家在年府作威作福,現在吳家倒了,她自然是覺得底氣不足,事事處處都被年畫綱拿捏着,可她偏偏無可奈何的很。
她自然就將自己的心理套到了紀輓歌身上,覺得沒有了國公府撐腰的紀輓歌也是這樣的心理。
卻不知她們三個女人在這裡商量的時候,彭厲鋒已經到了紀輓歌所住的小院子裡。
看到紀輓歌恢復了女裝,彭厲鋒就是一愣,然後就笑了,這笑中有些無奈,但更多的寵溺,縱容。
紀輓歌先是小心的觀察了下彭厲鋒的表情,畢竟上一次,是她先惹彭厲鋒生氣了不是,看到彭厲鋒並沒有生氣的樣子,紀輓歌就忍不住往彭厲鋒懷裡撲。
彭厲鋒伸手接住她,明明心中歡喜的很,但是口中卻還是呵斥道:“這麼魯莽,摔壞了可怎麼辦?”
紀輓歌只是呵呵笑,口鼻裡都是彭厲鋒身上特有的陽剛味道,簡直讓人心中安寧的不像樣,“阿鋒,我好想你。”
這還是兩人在一起以來,第一次鬧彆扭鬧了這麼長時間,紀輓歌早已經習慣了彭厲鋒的包容與忍讓,第一次彭厲鋒冷待她,讓紀輓歌覺得簡直夜夜難眠,就怕彭厲鋒真的生了她的氣。
彭厲鋒沒想到紀輓歌有一日還能這般嬌軟的跟自己說這樣的話,心頓時就化成了水,他一直以來所求的,也不過是將這個女子擁入懷裡罷了,如今願望已經實現,他還有什麼好強求的呢。
在紀輓歌心中他也許比不上楚晏的能力,這並沒有關係,他會通過自己的努力讓紀輓歌明白,他會是那個有能力保護她的人。
且,是唯一有這個能力的人。
“壞丫頭。”彭厲鋒說。
這個女子總是知道怎麼樣能讓他心間柔軟,簡直壞透了。
紀輓歌先前的謹慎小心沒有了,瞬間變的得意起來,笑着跟彭厲鋒說:“我美吧?是不是讓你移不開眼了?”
彭厲鋒真想撕撕她的臉皮,看看有多厚呢。
紀輓歌也不是真的對衣服有多大的重視,她日日穿着男裝都覺得很自在呢,只不過這一次年畫絨想着紀輓歌惹了彭厲鋒不開心,肯定是要在其他方面補回來的。
這江南地方,女子穿衣多是清淡爲主,要的是煙雨中緲緲一佳人的意境,但是年畫絨對穿衣打扮從來都奉行獨特纔是最好的這一點,所以放棄了那些寡淡的衣物,讓府中繡娘連夜給紀輓歌做了這麼一身衣服。
墨綠,稍嫌厚重,硃紅,在明豔不過的顏色,配在一起,足見那衝擊視覺的效果,在加之紀輓歌長的明豔,沒有南地女子的嬌柔,這一身穿在紀輓歌身上,不見半分俗豔,倒是顯得很華貴,有種高高在上的仰視感。
紀輓歌藏不住話,跟彭厲鋒說了這身衣服的緣故。
彭厲鋒由心感嘆道:“岳母大人善解人意。”
紀輓歌穿什麼,彭厲鋒都覺得好,女子斤斤計較這些,但是在彭厲鋒看來卻是全沒有必要的,他對除紀輓歌之外的女人,從來都是不多看的,旁的女子穿什麼,他不知道,故而,紀輓歌穿什麼他就覺得什麼好。
今日來年府,彭厲鋒也是有事情做的,他說:“我來接你們走,在南城我置了宅子,等搬過去你就是主母,住在舅舅家,總不能自己做主的。”
紀輓歌立馬聽出貓膩,敏銳的問道:“你要去哪裡?”
要是彭厲鋒在身邊,他不會說這樣的話。
彭厲鋒感嘆紀輓歌的敏銳,但是還是老實的說:“若是我常守南城,你們在舅家多住些日子倒是無礙的,但是我最近可能要進發齊國,我一走你們還留在這裡,我怕她們對你不敬。”
彭厲鋒剛剛進門的時候,就是年畫綱親自迎接的,所以對這個舅舅,彭厲鋒還是很放心的,但是卻也只是對舅舅,彭厲鋒太知道內宅之內,到底還是男人管不到的,他這一去又是九死一生的征戰,哪裡放心將紀輓歌放在別人家。
紀輓歌一聽又要打仗,第一反應是阻止,又想起年畫絨說過的話,在男人面前要柔順一點,阻止的話吞下去,只情緒低落的說:“那你要去多久?”
彭厲鋒拉起她的手放在脣邊,吻了吻,“很快的。”
這話一聽就是敷衍,紀輓歌沒應,彭厲鋒知道她怕是不開心,但是這裡卻也不是跟她好好說這些的地方,只能先回自己的宅子再說。
彭厲鋒拉起紀輓歌到了外間,說來也是年畫絨有心,特地讓小兩口能單獨有時間相處一陣,自己倒是避出去了,這會看兩個人攜手出來,心中一喜,但見紀輓歌嘟着嘴,又有些擔心。
彭厲鋒沒讓紀輓歌開口,直接說了自己的打算,最後還不忘說:“我要出去,總得將你們都安頓好了才能安心。”
就衝他這一句安心,年畫絨都不能拒絕他,總不能讓征戰在外的人不安心不是。
年畫絨點頭同意,彭厲鋒這一趟來,可是帶足了人,立刻就開始收拾東西,立馬就要走。
年畫絨母女倆要搬走,年畫綱彭厲鋒已經說過了,雖然年畫綱心中不捨,但到底是嫁出去的妹妹,長時間住在孃家,對年畫絨的聲名也無益處,更甚至對紀輓歌不利。
別人會說獅王養不起自己王妃,讓王妃住在了舅舅家,這樣的話,當然是不能出現的。
所以年畫綱自然同意。
吳氏處,打探的小丫頭急急忙忙的跑來回稟,“夫人,那獅王帶着姑奶奶還有表姑娘,這就要搬走!”
“什麼?!”吳氏驚的打掉了手中的茶盞,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彭厲鋒竟然連內宅都沒有進來,更別說是來拜見她這個舅母了。
年子衿一身綾羅綢緞,聽到這話哪裡還能坐得住,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