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着,忍不住唏噓起來,我正高興着,忙攔了她道,“母親如何說出這樣的話來,女兒也是爲了咱們沈家的百年大計作想,大哥哥爲人淳厚,又有報國之心,將來由他來執掌沈家門庭,就算不能光宗耀祖,振興門庭,但至少安穩妥帖,保全家個安穩無憂還是有的。”
忽然,我想到一事,忙問道,“只是不知道二孃如何反應?”
大娘和娘頓時沉默起來,二人互相對看了一眼,顯然無從說起的樣子,我心裡一愕,隨即有點惱怒起來,“怎麼,她難道不願意?”
大娘垂了頭不說話,神色間暗暗有着傷感,娘嘆了口氣,道,“自從皇上的旨意下來,全家都歡喜,唯有她不高興,說什麼你大哥哥是沈家的長子,原本就是將來的當家人,怎麼現在一道聖旨,就將她的兒子變成了別人的。”
說到這裡,娘看了看大娘的神色,又道,“她甚至指桑罵槐的刺你大娘,道是你大娘存了心哄你幫着奪了她的兒子。”
“大哥哥雖是她親生,但母親纔是嫡母,”我不由怒上心頭,“她竟然敢如此囂張的嗎?”
說着,我冷冷一笑,“她的兒子原本就是將來的當家人?哼,聽她這口氣,她是想着要當咱家裡未來的太夫人了,”我一拍桌子,“若不是要顧着大哥哥的面子感受,她這樣的人,我定要叫父親攆了她到別院裡去,看她還敢不敢整天的興風作浪。”
大娘也冷冷笑了起來,向我娘道,“她想當太夫人,就算越過了我去,也越不過妹妹去!她不過是指望着她那女兒有朝一日也飛上枝頭成鳳凰罷了,可就她女兒那德行,怎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呢?”
“姐姐,”娘突然扯了扯大娘的袖子,大娘立刻回神,忙住了嘴,然而她們的表情已經全落入我的眼裡,我心裡一怔,立時就覺得不對。
“二位母親,你們……有事瞞我?”我問,語氣裡不容置疑。
娘和大娘面面相覷起來,娘掩飾道,“沒……沒有……”
然而母親歷來不會說謊,這樣說的時候,神色間很是閃爍心虛,我心裡漸漸的下沉,臉色也冷了下來,握緊了手裡的絹子,我冷然道,“到底是什麼事,快說?”
或許是因爲在家人的身邊,我覺得不必再掩飾,因此竟然隨性了許多,語氣一時竟然強硬了起來,大娘和娘唬了一跳,忙起身侍立,不敢吱聲兒。
我這才發覺自己的語氣有點過,忙拉了她們坐下,猜疑的問道,“是不是二姐還不死心?”
大娘見我執意要問,只得看了娘一眼,娘略沉吟了一會,這才嘆了口氣,道,“凝兒,告訴了你,你可別惱,”她小心的看了看我的神色,接着道,“是關於你二姐要參加選秀的事,上次我們將你的話帶給你父親,你父親原本已經聽了的,可前些日子不知爲何,你父親竟然又改變了主意,已經將你二姐的
名字送進了內務府了。”
“什麼?”我頓時臉色大變,不由又氣又急,“父親他竟然如此出爾反爾?”
大娘見我氣惱,忙用帕子拭着我的額頭,叫道,“好孩子,你彆氣,大熱天的,瞧這急的一臉的汗,”她軟語勸道,“這想來也不怪你父親,都是你二姐整日的哭鬧不休,她娘又跟在後面煽風點火的攛掇個沒完,這才逼得你父親改變主意。”
“二姐的名字,已經進了內務府了嗎?”我喃喃的問。
“是的,”娘點了點頭。
我心裡一定,即使進了內務府,我只吩咐了安槐將她退了就是,這樣一想,心裡雖然還有點惱,但到底也還不怕。
然而大娘跟着道,“昨日安總管去家裡宣旨時,也已經順帶了將你二姐參選的皇批送了回來,說太后和貴妃看了進選的名單,已經批了,太后還誇說咱們家的女孩兒都是不錯的,這一點,看你就知道了。”
大娘看着我,無奈道,“這也就是她母親此時不再將我放在眼裡的緣故了。”
這個消息,聽在我的耳內,宛若雷劈,我這才真正的大驚失色,“啊……”我不由氣得手腳冰涼,身子忍不住的發抖,我一甩手,茶案上的青瓷茶盅被甩出老遠,“啪”的一聲跌得粉碎。
娘和大娘料不到我的反應竟然是這樣的大,趕緊站了起來,外面蔣秀等聽到聲響,趕忙進來,見了這一地的狼藉,嚇了一跳,問道,“娘娘,您怎麼了?”
我陰着臉兒不說話,娘和大娘此時不禁無比尷尬,面面相覷的不敢吭聲,我到底不忍,強壓了心頭的火氣,向蔣秀吩咐道,“送二位夫人回罷。”
蔣秀輕聲的應了,領了娘和大娘出去,小青見我臉色不對,忙屏退了宮人,向我問道,“小姐,您怎麼了?”
我的眼裡已經帶了淚意,將適才的事細細的跟她說了一遍,臨了,我道,“我這樣的爲她們着想,卻像我是要害她似,偷偷的就將名單送了進來,安槐也糊塗,竟然提都沒有跟我提一聲兒,就那麼送到了太后和瑾貴妃那裡,此時皇批已經下了,再想阻止,已經是不能夠的了。”
小青也愣了,半晌,她才道,“那怎麼辦呢?”她又道,“方纔我見夫人出去時,眼裡像是有淚呢?”
“是麼?”我愣愣的問,心下頓時懊惱起來,正想着要叫小青去追了娘和大娘回來安慰幾句,門簾啪嗒一響,蔣秀進來回道,“娘娘,奴婢將二位夫人送到了貞順門,眼瞧着走遠了,方纔回來的。”
我頹然的坐進椅子裡,對於今天脾氣的失控,我只覺得無力到了極點,原本因爲父親對我多少有了點重視,也多少會有點在意我的感受,卻沒有想到,到頭來,他還是選擇了溺愛二姐。
想到這裡,我又搖了搖頭,按理來說,父親不該是這樣的人,他今天這樣做,還瞞了我,理由就
只有一個,那就是――權勢!!!
是的,權勢,單我一個女兒,就已經讓他很是風光耀眼了,若是二姐也能進宮,一個門裡出了兩位皇妃,那該是多麼的榮耀和風光,又會是多少的烈火烹油,錦上添花!
如今皇后的家族已經沒落,當朝顯赫的就只有國舅府了,若是二姐也能進宮了,那麼以後唯一能跟國舅府平起平坐的,就只有父親了。對的,就是這樣,對於父親這樣權慾薰心的人來說,有這樣的舉動,是再平常不過了!
事到如今,我還能做什麼?
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我的倔性又冒了出來,想到父親平日裡的爲人,我忍不住恨意連連,你想要的,我偏不讓你如願,當初在我入宮時,我沒有拗得過他的安排,然而到了今時今日,我再不是往日裡逆來順受,柔弱無能的弱女子了,我想要做到的,就一定能做到。
到了晚上,我命人去傳了安槐過來,一見面,我就板了臉兒問他,“今年選秀的名單,你已經送去給太后和貴妃過目了?”
安槐瞧着我的神色不對,有些摸不着頭腦,想了想才笑道,“按規矩,每次選秀的名單,都得由太后和皇后過了目,才能下皇批的,今年皇后……病了,是貴妃掌中宮令,是以,是由貴妃陪着太后挑選,因爲娘娘並沒有問過這上面的事,奴才只以爲娘娘是不感興趣的,所以,就沒有送來給娘娘過目,是奴才的疏忽,請娘娘責罰。”
他這樣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堆,我縱然不耐煩,倒也不好意思就拉下臉來,當下也就和緩了語氣,“倒也不是爲的這個,我剛剛得知,我的二姐竟然也在名單裡,並且,昨日你去我家裡頒旨時,將皇批一併送了去,這樣的事兒,你怎麼沒有讓我知道的?”
安槐頓時愣了,“怎麼……娘娘您……竟然不知道麼?”
我的眉頭一挑,“怎麼?”
安槐大瞪着兩眼道,“可是,沈大人明明說……說娘娘是知道的?”他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不由額頭上冒出了汗,道,“沈大人還說,娘娘吩咐了,這一切叫奴才按着規矩來,不必……不必來問娘娘。”
我立時啞口無言,這纔想起,父親到底是知道我的脾性的,他這樣做,又怎能讓我知道,定然是要在安槐面前拿話遮掩了,而安槐身爲內務府總管,深諳後宮之道,我的父親既然這樣說了,他自然不會再到我跟前來問。
他只是再沒有想到,他存心立意的要討好我,卻背相而馳,將此事往相反的方向辦了去。
此時他見我的臉色並不是很歡喜的樣子,不由吶然問出口,“怎麼娘娘,您不歡喜麼?”
我心裡的念頭,到底不好在安槐面前說起,當下只得道,“我……我是知道的,只是,我這個二姐,資質平常,怎能陪伴君側,如今想想,當初亦是大意了,她進了宮來,未必是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