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妃所居的梓楓宮位於嘉福宮之後,而嚴纖華所居的宣凌宮和容妃所居的含陌宮則分別位於梓楓宮兩側,四殿仿若一體。
北堂君墨所居的暉音宮則離天啓殿最近,且不屬於她們所居的這一組殿羣,足見屠子卿對北堂君墨的特別之處了。
後宮妃子之間向來對立,根本沒有真正的朋友或者姐妹,有的只是相互利用,互做棋子的爾虞我詐的關係而已。
身處後宮之中,如果你不踩着別人的肩膀往上爬,那就只能做別人踩着往上爬的肩膀了。
姚妃、容妃和嚴纖華之間就是這樣的關係,至於潘妃,從入宮不幾天就在生病,沒人把她放在眼裡。
平時這三人也不太在一起商議事情,只有當她們有了某種危機感時纔會聚到一處,像今天這件事,姚妃回來後越想越覺得事情要麻煩了,便將三人叫了來商議事情。
嚴纖華乍一聽之下,大爲意外,“姚妃妹妹,你真的打了墨昭儀的侍婢?”
“嗯,”儘管心裡害怕,姚妃嘴上卻不服軟,一副氣鼓鼓的樣子,“都是那賤婢自找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令我顏面盡失,我怎能輕饒她?”
她纔不會怕墨昭儀,別忘了她身後的人是太后,會怕了誰。
嚴纖華一時無語,看來這個姚妃雖有太后這個後臺,卻沒什麼智謀,只會小打小鬧罷了,成不了什麼大事。
“嚴妃姐姐,你說怎麼辦纔好?”容妃卻沒有姚妃那麼樂觀,愁容滿面的,“你不知道,四皇子正巧碰上,這---”
剛纔離人對北堂君墨說起這事兒的時候,還真就忘了說,是四皇子解了她的圍,不然她吃的苦頭會更大。
“那又怎樣?是那賤婢冒犯於我,我還不能怎麼着她了?皇上知道了又如何,我身爲皇上妃子,難道任由一個賤婢侮辱不成?!”
姚妃心裡跳了跳,爲掩飾心虛與恐懼,她把話喊得很大聲。
哪有人侮辱你,分明是你在借題發揮。
容妃無奈地看了姚妃一眼,就算她是站在姚妃這邊的,也實在是覺得姚妃這次有點過分了。
而且她這樣明目張膽地公然與墨昭儀爲敵,好像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姚妃妹妹,你太沉不住氣了,皇上如今正寵愛墨昭儀,你怎能在這個時候與她起衝突,雖說你只是打了她的侍婢,但---”
嚴纖華面上雖沒有很明顯的失望之色,但再這樣說起話來的時候,她口氣就顯得疏離了許多,不似先前那般刻意親近了。
“我打便打了,她能怎麼樣?!”
姚妃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枉她還以爲自己這一手做得漂亮,能起到殺雞嚇猴的效用呢。
當然,美中不足的是被四皇子撞個正着,這纔是她所擔心的,沒想到嚴纖華卻一個勁兒潑她的冷水,她怎能不着惱?
“我打的就是那個賤婢,說實話墨昭儀那個狐狸精當時也就不在,如果她在,我就---”
“怎樣?”
姚妃纔要摞下狠話,一轉眼間卻赫然發現北堂君墨竟然沒有經人通報就悄沒聲息地走了進來。
看她臉容煞白,有一種說不出的震懾人心的力量,嘴角一抹若有若無的憤怒到極致的冰冷笑意,姚妃心裡打個突,後面的話生生嚥了回去。
“如果當時我也在,你就會怎麼樣?”
北堂君墨緩緩移步,每邁一步就離姚妃近一點,姚妃的臉色就會難看一分,更是驚慌莫名,甚至都忘了這是在她自己的梓楓宮了。
容妃心裡叫了一聲“天”,暗想今天是個什麼黃道吉日嗎,怎麼這些平日裡根本不會碰到的人紛紛自己送上門來,這都什麼事兒啊?
“昭儀姐姐,你、你來得正好,咱們姐妹也好說說話兒,呵呵,呵呵。”
容妃搭訕着說一句,見大家夥兒臉色不善,只好閉了嘴。
來得正好?
還不如說來得正巧呢,巧到剛好聽到姚妃的“豪言壯語”,嚴纖華白了她一眼,意即不會說話就別亂開口。
容妃暗暗吐了吐舌頭,退到一邊去了。
“說話啊,怎麼不說了?”
北堂君墨卻是半步不讓,眉梢眼角的冷然之氣是姚妃她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這與平日柔弱的她哪有半分相像。
衆人心裡頓時哽住,說話也不是,不說又不是,好不尷尬。
“姚妃,剛剛你不是說得很痛快嗎,繼續說下去啊!”
北堂君墨已走到離姚妃只有三步之遙的地方,兩道目光就像兩把利劍,非要在姚妃臉上刺出兩臉兩個汨汨流血的大洞來才肯罷休。
“我、我、我愛說便說,由得着你管?”
姚妃顯然被她這強硬的氣勢給嚇到,目光躲閃着北堂君墨冰冷的視線,本能地想要後退。
嚴纖華和容妃聽得頭腦一暈,差點兒笑出聲來。
真是不賴啊,枉這姚妃打離人的時候張牙舞爪、伶牙俐齒的,如今人家主子找上門來理論,她反倒沒了先前的氣勢,耍起小人性子來了。
“你說啊,如果我也在,你會怎樣?”北堂君墨冷笑,挑高了眉,“姚妃,如果你敢說出心中所想,我就讓你稱心如意,你說啊!”
什麼?!
三個人同時吃了一驚,北堂君墨,你是個瘋子嗎?
要不然,怎麼會送上門來捱打?
這個墨昭儀,行事果然不同於常人。
“你不說,是不是?姚妃,機會只有一次,別說我沒有給過你!你既不肯說,那我便警告你,從今而後,你若是敢再動我身邊的人一根手指頭,我絕不會饒過你!”
北堂君墨“唰”伸出一根手指,指在姚妃眉間,咬緊了牙。
“你、你敢威脅我?!”
姚妃吃了一驚,繼而因爲被羞辱而脹紅了臉,反了反了,簡直是反了,她可是太后的親戚,北堂君墨居然敢這樣威脅於她,這算什麼?!
“不是威脅,是警告你,而且你最好相信,我是說到做到,不會令你失望的。”
北堂君墨笑笑,姚妃這樣生氣,反而更顯出她的雲淡風清,就算天塌下來,她的心神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還有你們,”北堂君墨突然回過頭來看着容妃和嚴纖華,容妃嚇了一跳,本能地打了個哆嗦,“你們,也是一樣。”
“你出去!”
再也受不了北堂君墨這目中無人的氣勢,姚妃突然失控地大叫了一聲,同時一把推在北堂君墨肩頭:
“這是我的地方,我不想在這裡看到你,你出去!”
北堂君墨身子本就羸弱,被姚妃這樣大力一推,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坐倒在地。
嚴纖華一看事情有些不妙,半是認真半是做戲地上前一步,像是怕北堂君墨會反擊過去一樣,握住了北堂君墨的胳膊:
“兩位妹妹,有話好說,若是吵得太過分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不是?”
說實話,嚴纖華還真是沒想到北堂君墨會這樣強勢,看來她先前找錯了人合作了。
“你們本來就不希望我好,當我不知嗎?”
北堂君墨猛一下甩脫了她,眼神冰冷。
“昭儀姐姐,你、你這是做什麼,嚴妃姐姐也是一番好意哦。”
容妃算是徹底服了北堂君墨了,要不是看大家都下不來臺,她纔不開這個口。
“她?好意?哈哈!”北堂君墨突然詭異地笑了兩聲,露出森森白牙,眼睛都變得血紅,“你們這兩個笨人,居然把她的心意當成好意,哈哈!”
“昭儀妹妹,你這是說哪裡話來?”
嚴纖華暗暗心驚,不知道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她自問這段時間以來所做所爲很得人心,更何況她和北堂君墨從來沒有接觸過,她又怎可能知道她心裡的想法?
“姐姐我做人做事一向問心無愧,你是不是對姐姐有什麼誤會,不妨說出來,咱們姐妹也好冰釋前嫌不是?”
北堂君墨冷笑,目光重又轉回姚妃臉上:
“姚妃,我最後說一句,你有什麼事就衝我來,要打要罵我奉陪,如果你再動我身邊的人,無論你對他們做了什麼,我一定雙倍奉還,你最好相信我的話!”
飄飛的衣衫帶起一股冷風,吹得姚妃不自禁得打了個哆嗦,氣得伸長手指之時,已只能夠看到北堂君墨倔強的背影消失於轉角處:
“她、她、她要死了不成,到我這裡來發瘋,我、我、我---”
你什麼你?
嚴纖華冷冷看了她一眼,就憑你這點兒心機,看來是沒有什麼殺手鐗了,想要跟北堂君墨斗,只怕遠不是她的對手。
容妃雖也沒有多少心機,卻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絕不會這麼貿然做出這等蠢事來。
而徐淑妃則心性淡泊,不驚不擾的,就算跟她不是同心,她至少可以耍些手段,做足表面功夫,不信徐淑妃不會助她一臂之力。
轉了一圈之後,嚴纖華總算是明白了一件事,生於這個世上,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
就算是你最親最愛的人也一樣,想要活下去,活得比別人都好,一定要記住一句話:
人,一定要靠自己!
“哦……”
梅皇后正與屠子卿品茶閒
聊,剛纔還好好的她突然間臉色一變,右手緊捂着胸口,痛苦地低聲呻、吟起來。
“瀟兒,你怎麼了?!”屠子卿吃了一驚,轉回頭大叫,“茹晧,人呢?!速去叫太醫,快啊!”
“是,皇上!”
茹晧不敢怠慢,幾乎是連滾還爬地出了門。
王騰“咣”一下扔掉所執着的酒壺,三步兩步奔過去,“皇后娘娘,你心口又疼了嗎?那---”
又?
屠子卿焦急莫名之際,還是把王騰的話聽了個分明,驀地轉過頭來看着他:
“王騰,你此語何意?難不成瀟兒這個樣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是嗎?”
“皇上恕罪!”
王騰呆了呆,方纔醒及自己因爲着急而說漏了嘴,然話已出口,想要再隱瞞下去已是不可能了,他撲通一聲就跪在當地:
“皇后娘娘近段時間以來確實常常心口疼,是老奴沒有服侍好皇后娘娘,皇上恕罪!”
“皇上不要……怪王騰,”梅皇后緊皺着雙眉,胸口一陣緊似一陣的疼痛令她漸漸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是臣妾、臣妾不讓王騰亂說的。”
“瀟兒快躺下,先莫急着說話。”
屠子卿一聽便知道此事必然還有內情,他心裡又驚又怒又心疼,但看到梅皇后這般難受,他也不好發作,忙扶着她到牀上去躺下。
“皇上莫急,臣妾沒事,皇上不要擔心。”
明明已經難受得額上直冒冷汗,梅皇后還是慘白着臉勉強笑了笑。
“都疼得這般樣子了,還說沒有事?”
屠子卿氣得跟什麼似的,梅皇后以前無論有什麼事,可是從來都不會瞞他,沒想到現在她居然會對他用心機了,雖然她瞞着他,肯定是爲了不讓他擔心。
“皇上,臣妾就是、就是有時候會心口疼,也沒什麼打緊的。”
其實梅皇后也不知道應該要如何對屠子卿說她現在的感覺,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她總是時常感覺到胸腹間不暢快。
一開始她也只以爲是因爲屠子卿又結新歡,她心情不好所致,也沒怎麼在意。
誰料時間越是過去,她越是覺得不舒服,其實倒也不是說會痛得多厲害,但就是會讓她覺得身體裡面發緊,會喘不過氣來。
王騰幾次想要稟報屠子卿,卻被梅皇后阻止,如果今天不是屠子卿親自撞見,她還不知道要瞞到什麼時候呢。
不多時,程據已足不點地地奔了進來,纔要見禮,屠子卿已不耐煩地揮手阻止了他:
“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上這些,快爲瀟兒診脈!”
“是,皇上!”
程據擦一把汗,花白鬍子也隨着急促的呼吸一翹一翹的,說一聲“皇后娘娘恕罪”,便將四根手指輕輕搭在梅皇后脈上,專心診起脈來。
“怎樣?”
屠子卿心急莫名,程據不過才眯起眼睛一小會兒,他卻覺得猶如一年那麼漫長,終於還是憋不住問道。
“這……”程據睜開了眼睛,神情很奇怪,好像很爲難,又像是很尷尬,“皇上,臣…….臣……”
“到底怎樣?!”
屠子卿火了,他生平最煩的就是別人在他面前吞吞吐吐,有話不說,存心急死人。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鳳體無恙!”程據嚇了一跳,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嚇得渾身哆嗦,“臣已爲皇后娘娘診過幾次脈,皇后娘娘脈象正常,並無不妥之處啊!”
“沒有不妥?”屠子卿呆了呆,滿腔怒火也隨之一滯,“既然沒有不妥,可瀟兒爲何心痛難當?你到底會不會診病,若是延誤了瀟兒病情,朕要你陪葬!”
“皇上饒命!”程據尖着嗓子叫了一聲,好像他現在就得進棺材一樣,“臣確實爲皇后娘娘仔細診過,皇后娘娘鳳體安好,就是、就是心病還需心藥醫啊,皇上!”
心病?
屠子卿又是一呆,梅皇后已嚇了一跳,忍住心口不適沉聲喝道:“程大人,皇上面前說話要注意分寸!”
程據這麼說,意思豈非就是說她耿耿於懷於屠子卿的後宮美人,顯得她這個皇后太過沒有度量了嗎?
“皇后娘娘恕罪!”
程據再轉過頭來向梅皇后叩頭認錯,心裡不由暗暗叫苦,他早知道不說實話則受皇上責罰,說實話皇后娘娘必會不高興,這御醫的差使還真是不好當。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意外的是,屠子卿居然沒有生氣,情緒瞬間就平復下去,對着程據揮了揮手,程據立刻如得了天下大赦般,以比來時快一倍的速度出門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