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裡,登基大典剛過。
當天晚上,如妃便上吊自盡了。
蒙覃急急趕過去的時候,太醫已斷定無藥可救了。
他有些茫然地從如妃寢殿出來,仰頭望着漸暗的天空,只覺得恍恍惚惚的。
御書房裡未點燈,到處漆黑一片。
緩步走進去,撲面而來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
窗前站着一個纖細身影,蒙覃的腳猛地一頓,心情好似突然開朗了似的。
黑暗中,一雙明亮的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底的擔憂瞬間刺入蒙覃眼中。
“你怎麼來了?”蒙覃緩步走了過去,視線緊緊地盯着眼前人,好似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她也會突然不見了似的。
“你……”那人有些猶豫,好似有什麼話想問,又擔心問出口之後,會讓他傷心。
“我沒事。”蒙覃淡淡一笑,“他們爲了我,二十年未見。如今,終於得以相守,我很開心。你來,可是公子有什麼吩咐?”
“沒有。公子只是讓我好好陪着你。還說,若你想做這個王,便繼續做。若不想做……”
說到這裡,她突然不說了。
“嗯?”蒙覃挑了挑眉,看着她,“若不想做,當如何?”
“沒,沒什麼。”女子的臉漲得通紅,連說話也結巴了起來。
“是嗎?”蒙覃眼中笑意幾乎溢出,微微側眸欣賞着女子的嬌羞,“我猜,公子定然說,若是不想當,便趕快生個兒子,讓他當去。”
“你怎麼知道?”女子一驚,下意識擡頭問道。
問完才發現自己泄露了什麼,登時,一張俏臉越發紅了。
“我如何知道?因爲,”蒙覃眼中笑意愈甚,伸手一把將女子攬入懷中,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畔,“我也是這麼想的。”
“你……”女子的臉紅的幾乎能滴出血來。
未及再說什麼,所有的話便都被男人吞進了自己的肚子裡去了。
他如何知道?
呵呵,他們是一樣的人,他又如何能不知那人的想法。
御書房中傳出女子的嬌吟,門外的人紛紛猜測,這位在新王登基第一日便爬上龍榻的人到底是誰。
未過幾日,封后大典舉行時,他們才見到了那位令他們的新王神魂顛倒的女人。
當然,對於這些,鳳楓華等人是並不十分關注的了。
他們是第二日一早出的城。
仍舊在安堂門口碰到了李朝暉一行人。
幾人一陣寒暄之後,便各自上馬離開。
出了南關城走了老遠,鳳楓華突然輕輕嘆息一聲:“唉!相公,我有點兒後悔了。你說若是讓他們打起來,是不是更好一點?到時候南疆內亂,大秦正好趁此機會南下,踏平南疆。你說,這是多好的一個機會啊,就這麼給白白錯過了,好可惜啊!”
薄言微微側眸看着她。
她雖說着可惜的話,可臉上卻不見半點兒可惜的表情。
他知道,她並沒有後悔。
如今這樣的局面是最好不過的了。
“那到時候鎮南王府和整個鳳府便該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薄言的聲音很輕,說出的話卻重得讓人胸口發悶。
鳳楓華很是苦惱地嘆息一聲:“是啊!帝王多疑。若是沒了南疆,鎮南王的威懾還有什麼用呢?兔死狗烹,從來都不是傳說。”
頓了頓,她又道,“其實,女帝雄才大略,又有能力,又有手段的,也是難得的。你說,她怎麼偏偏就那麼多疑呢?”
“名不正,則言不順。就算再有能耐,那個位置始終不屬於她。”
薄言倒是爲女帝的多疑找了一個還算不錯的藉口。
“也是。”鳳楓華點了點頭,“這大秦的江山到底是姓皇甫的。她就算再能幹,到底心裡發着虛,生怕有朝一日被自己的子孫從那個位置上拉下去。”
薄言抿了抿脣,沒說話。
“說起來女帝這些年也算是兢兢業業了。大秦在她的治理下,百官服帖,百姓安居,功績比之太祖皇帝,也是不遑多讓的。就是可惜了,”鳳楓華話音一轉,臉上也帶了幾分惋惜。
“剛開始那幾年,她的作爲倒還是可圈可點的。偏偏十年前出了那麼一檔子事兒,生生將她變成了一個梟雄。”
薄言的眉梢幾不可見地蹙了蹙,卻又以極快的速度不動聲色地斂了回去。
未察覺到他神色的變化,鳳楓華兀自繼續說着,“前太子賢,多麼驚才絕豔的男子,卻也逃不過帝王的猜疑,竟被人誣陷在宮中使用巫蠱之術。若不是薄閣老聰明,這件冤案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平反呢!哦,對了,當時薄閣老也被那些奸臣宦官下了獄,那時,你在哪裡?可有被爲難?”
要是被她知道,那些人爲難了他,甚至傷了他,看她不找機會剝了他們的皮!
那羣死閹人,臭太監,想想就讓她恨得牙根癢。
女帝如今年紀漸漸大了,這羣人就可着勁兒的蒙閉她。
豁着讓她立祁家人做太子?
還不就是害怕自己虧心事做了太多。
以後若是皇甫家的人重新掌權,他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麼?
薄言搖了搖頭:“老頭子當時提早將我送去了他的一個老朋友那裡。華華,”薄言突然眨了眨眼睛,促狹地笑道,“若是爲夫被人爲難了,你會幫爲夫報仇麼?”
本來好好的話題,怎麼被他一扯就顯得那麼曖昧了呢?
鳳楓華撇了撇嘴,果斷否認:“不會!”
“哦。”失落收回視線,薄言眼中卻是笑意不減。
若是承認了,她怕這混蛋再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
想到這種可能性,鳳楓華立刻轉移了話題:
“不過,就算如此,人家如今也是皇帝,手握生殺予奪大全。太祖皇帝對她也算是真愛了,竟然放心將祖宗這麼大的基業給她,由着她折騰,也不怕她把這大秦的萬里河山折騰沒了。”
自從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女帝這號人物的存在時,她就對這個問題產生了好奇。
在這個男權至上的年代,到底是一位什麼樣的帝王,會將自己祖宗留下了的江山,這樣大的重擔交給一個女人?
“華華,”薄言突然轉過頭來,喚她一聲。
“啊?”鳳楓華疑惑地回視他,眼中還帶着幾分未從思索中回過神來的茫然。
薄言頓了頓,似是在猶豫,片刻後纔出聲:“你可知道了禪大師曾經對女帝的批語?”
“你是說那句……嗯……祁家有女,富貴無雙?”
鳳楓華凝眉想了想,才總算從記憶深處搜索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