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吸了幾口煙,腦袋往車座椅後背一靠,喃喃自語道:“總認爲,人活着,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痛苦。每一個人的人生經歷都不同,走的每一段路也不相同,所造就的思想也有天地懸殊之別。
“碌碌無爲是一生,堅持奮鬥是一生,無所事是一生,堅強不屈是一生,遊手好閒是一生,爭權奪利是一生,勾心鬥角是一生,無私奉獻是一生……
“這些都是他媽的人生路,有的人在最初就選擇了自己的命運,於是便一輩子如此走下去,也有的人茫然不知路在何方,在紅塵中迷失,找不到方向。”
李順突然開始感慨人生了。
“迷失於世的人,生活沒有主心骨,不明所以的活着,不知道自己是爲了什麼而活,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也不明白自己將在何方落地生根,總是隨波逐流地流浪着,心也漂浮着,總是通過自己的眼睛,期盼着去到更遠的地方……這是一種頹敗萎靡的生活狀態,百廢不興啊……”
李順重重地嘆了口氣,接着說:“人生沒有目標,沒有夢想,只有空想妄想,找不到方向,生活就陷入了迷惘之中,什麼都變得不重要,不在乎……悲哀啊,悲哀。”
我沒有說話,默默琢磨着李順的話。
李順突然轉過頭看着我:“易克,你說,我是不是個頹廢的人?”
我點點頭:“嗯,我看是!”
“操幹嘛講話要這麼實在,就不會說句假話安慰安慰我……”李順罵了一句,接着說:“那你說,我是不是個悲劇的人,悲劇的命運?”
我說:“說假話,就不是,說真話,就是!”
“日”李順又罵了一句,接着看着我發狠道:“我要是個悲劇的人悲劇的命運,那麼,你,你的命運就絕對不會是喜劇……我是什麼樣的命運,你就是什麼樣的,我們是共命運的,你休想擺脫我單飛……所以,你要祈禱我的命運會好轉,會是喜劇。”
我說:“命運,不是祈禱出來的……祈禱,不會對命運的改變產生任何影響。”
“那你說,怎麼改變命運?”李順說。
“對你我來說,改變命運的唯一辦法就是多做善事,多積德。”我說。
“靠聽你這話,好像我做了多少壞事似的,好像我帶着你誤入歧途了一般……無聊,你講話真無聊。”李順嘟噥着,轉過頭不理我了,似乎帶着賭氣的樣子。
看着李順的神態,我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卻又很困惑不解。
半天,李順又回過頭問我:“你說,我做什麼樣的事情算是積德,算是善事?”
我想了下,說:“比如,你讓我脫離你的圈子,放我一馬,這就是善事,這就是積德!”
李順勃然變色:“日你去死吧,放你一馬,我放你兩馬……你做夢啊,你休想……告訴你,死了這條心,我這就是賊船,你上來了,是下不去的……除非你想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管打算魚死網破。”
我的心裡涌起一股絕望和憤懣。
李順接着又不理我了,我也不再說話。
把我送到單位,李順然後就走了,不知幹嘛去了。
快下班的時候,我接到了皇者的電話。
“今晚11點,在你家小區門口開車等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皇者的聲音很低沉,又似乎很急促,來不及等我問話,就迅速掛了電話。
不知道皇者在搗鼓什麼道道。
吃過晚飯,我在宿舍裡學習,一直學到接近11點,於是下樓,開車,停在小區門口。
城市的冬夜很安靜,又很清冷。
小區門衛值班室裡在放電視,飄過來一陣歌聲:
“冷寂的冬夜裡。
城市的喧囂。
車水馬龍。
卻能聽見,寂寞在唱歌。
城還在。
只是。
沒有你的城,空了。
愛還在。
只是。
一座空城裡。
愛,沒了依靠……”
點燃一支菸,默默地吸着,心裡有些寂寥。
冬日的城市之夜,來的很早,走的很晚。此時正是最濃郁的時候。雖然冷,但綻放的霓虹燈路燈,不時疾駛而過的車輛,爲這並不平靜的空間增添了一抹抹亮麗的色彩。
隔着厚厚的車窗玻璃,體味着冬的寒冷,卻怎麼也阻擋不住城市街頭的華燈與飛駛的車笛聲。馬路邊光禿禿的法桐,已沒有了春的情愫與新綠,沒有了夏的浪漫與衝動,更沒有秋的脆弱和無奈,只是孑然一身,在蕭瑟的寒風中延伸自己的情調,爲這寂寥空落的城市之夜憑添幾分溫馨與神秘。
不知何時,我開始沉迷於這北國城市的冬夜,城市夜晚的到來,是有味道的,那味道是澀澀的淡淡的。因爲在澀澀淡淡的清冷中,可以靜靜地思考,讓大自然所賜予的這一天故事的尾聲,充滿更多的傳奇色彩,讓我那顆驛動的心在遊弋的燈光裡,尋覓遠處的點點光斑,折射出更多的糾結和矛盾情感,迎接第二天黎明的到來。
遠處的燈光閃爍跳躍,時光在我人生必經路口,埋下昨日黃花,星光在寒冷中變得那樣暗啞,城市的夜晚不再喧鬧。
一輛出租車悄悄停在我的車附近,熄了車燈,我從沉思裡清醒過來,擡起頭,看到開車的是四哥,車前坐的是皇者。
皇者似乎辦事從來不開車,只打出租。
我坐在車裡,沒做聲。
皇者下車,四哥接着開車就離去。
皇者走到我的車前,上了副駕駛座位,看着我,笑了下。
“深更半夜,搗鼓什麼?”我說。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皇者說:“開車”
我發動車子:“去哪裡?”
“三道溝路21號。”
“這個時間,去那裡……幹嘛?”我不由看着皇者。
三道溝路21號就是我上次去見伍德的那幢老式日式別墅,是一個隱居會所。
邊問皇者,我邊開車往三道溝方向去。
“我們不進去,我們在附近呆着就可以。”皇者說。
“什麼意思?”我說。
“今晚12點,將軍和李順將在隱居會所裡見面。”皇者說。
“哦……”我心裡感到有些小小的意外,伍德和李順半夜要見面。
“他們……爲什麼要深更半夜在這裡見面。”我說。
“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保密……隱蔽的會所,隱秘的時間。”皇者說。
“他們見面的事情,是你安排的?”
“不”
“那你怎麼知道的?”
皇者沒有回答。
我扭頭看了他一下,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的夜色。
半天,皇者說:“他們是秘密會見……除了我,任何人都不知道……而我,也是偶然得知……這次會面,是將軍約的李順。”
“會見的內容是什麼?”我說。
“這正是我今晚想知道的。”
“爲什麼要拉上我一起來……似乎,我對他們會見談什麼並不感興趣。”我說。
“一來,我需要你的幫助,二來,你也未必就是真的不感興趣。”皇者說。
“我能幫助你什麼。”我不由又看了看皇者。
“你能幫助我知道將軍和李順會見的內容。”皇者說完笑了。
“怎麼知道?”我說。
“我在今晚將軍和李順見面的那個房間裡,已經提前安好了攝像頭和監聽器。”皇者說。
“哦……”
“我需要藉助你車後備箱裡的東西。”皇者又說。
我沉默片刻,說:“你怎麼知道我車裡有這東西的?”
皇者說:“我不但知道你車裡有這東西,我還知道你把遙控的攝像頭和監聽器都安在哪裡了。”
我的心一跳,看了看皇者。
“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說。
“你可以不懂,但是,我想告訴你,我今晚安放在隱居會所房間裡的東西,其實就是你的。”皇者低聲說。
“啊”我不由失聲叫了出來。
“你安放的那東西,被檢測儀查出來了……已經被清除了。”皇者說:“清除後那東西被扔到他手下的車後備箱裡,我呢,善於變廢爲寶……撿了回來,正好今天派上用場。”
“你爲什麼認爲是我安的?”我說。
“兄弟,誰有那個必要在那裡安那玩意兒呢?誰又能有這個本事在那裡安那玩意兒呢?誰又能想出安這玩意兒的主意呢?”皇者說:“當然,我這麼想,不代表其他人也會這麼想……其他人……或許會對這個監控設備的安裝有很多想法和猜疑,你只能是其中之一。”
我明白皇者這話的意思,我安在白老三別墅的監視設備被發覺了,被檢測儀檢查出來了,被清除了。皇者認定是我安的,但白老三卻並沒有完全認定是我弄的,他不單對我有懷疑,甚至對自己周圍的其他人也有懷疑,甚至,他會懷疑自己的手下,甚至,他會懷疑伍德,甚至,他會懷疑他姐夫。
“假如我沒有猜錯,儀器應該就在你車後備箱裡。”皇者說。
我點點頭:“但是,需要連接上筆記本電腦纔可以看見畫面,我沒帶筆記本。”
皇者笑了下:“不用筆記本,我這裡有個小玩意兒。”
說着,皇者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帶屏幕的東西,在我眼前一晃:“這東西可以連接你那儀器,甚至連耳機都不用。”
我看了看,說:“你這個東西,很特別,好像市場上是買不到的,怎麼看起來像是專門搞情報的特工用的。”
“你說對了,這是情報人員專用的。”皇者詭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