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護法, 少主的情況十分危急,屬下實在…無能爲力。”蘇小慕一直高燒不退,雖然躺在冰棺之中, 葉世禮又不停用冰塊敷她額頭, 卻毫無效果, 只好據實向周沐陽稟報。
周沐陽並沒有責怪葉世禮,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一次,根本就是蘇小慕自絕生路。羅清揚的當胸一劍,將她的求生意志全部擊碎了。
“羅清揚, 你贏了。”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葉世禮被他語氣裡的狠絕一嚇,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周沐陽一甩手走了出去, 見到門口戰戰兢兢的藥童, 衝他招了招手, 藥童趕緊跟了上去。
葉世禮在屋裡踱來踱去,眉頭皺成了一團。
“少主, 你叫屬下如何是好?如果屬下知道羅清揚如此絕情,當初斷不會答應你的要求。如今你傷重難治,屬下就算死了,也沒有面目去見教主…”
當日在蘇小慕的懇求之下,他將楚紛飛和段星辰抓到樹林, 又冒着生命危險去密室將羅清揚救了出來, 本以爲她只是想將他們三人放走, 沒想到她竟讓羅清揚誤會她要殺楚段二人, 而對她痛下殺手。
他早在羅清揚假扮宋善德留在黑水潭的時候, 就知道他和蘇小慕之間的感情,那日在林中, 他親眼見到兩人親吻,卻什麼也沒說,把一切都悄悄藏在心底。
他一直都想幫蘇小慕,這一次終於有了機會,卻不知自己完全猜錯了她的心思,以至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他徘徊良久,根本想不到有什麼法子可以救她,只得喚來藥童,吩咐他仍舊熬人蔘湯來,先吊住她的性命再說。
藥童小心翼翼的將人蔘湯端到葉世禮面前,多嘴的說了一句:“朱雀護法,少主心裡會不會惦記着什麼人,只要見到這個人,就會好起來了?”
“惦記着什麼人?”葉世禮心中一震,她在這世上唯一惦記的人便是羅清揚,可她傷重便是拜他所賜,她心中顯然已經對他絕望,否則也不會如此自暴自棄,不肯甦醒。
已經整整一個月了,她心臟的傷口已經差不多長好,外面的裂口也癒合得七七八八,就是有些感染,導致高燒不退,本來並不嚴重,但她的意志十分消沉,因此情況持續惡化,若不是百年人蔘吊命,恐怕早已香消玉殞。
羅清揚,你對少主到底是什麼態度?你將她養大,與她朝夕相處,面對如此美女,難道你就沒有一點男女之愛?
他不相信世間會有如此冷血之人,她傾國傾城,又對他癡心一片,他怎會完全無動於衷?
或許,他有什麼苦衷?如果將少主帶到他面前,他們開誠佈公的談一談,或許會前嫌盡釋,和好如初?
退一步說,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麼損失,反正蘇小慕已經沒救了,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只是,帶她離開黑水潭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她是周沐陽手中一顆重要的棋子,他必定不會輕易放她離開,況且她重傷在身,連擡手都十分困難,更不用說自行行走。
除非…將她連人帶冰棺一起帶走,現在是冬天,天氣寒冷,冰棺不會融化,倒不失爲一種方法。
只是,周沐陽天天掛念着她的傷勢,他又如何能避開他的耳目,帶着冰棺逃走?
“青桐,你說,如何能帶着一件很大的物事悄無聲息的離開呢?”他不知不覺間問出了口。青桐便是替他煎藥的藥童,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青桐彷彿知道他是在問什麼,說道:“如果有另一件物事代替就好了。”
葉世禮茅塞頓開,不錯,如果有人能冒充蘇小慕躺在這裡,騙過周沐陽,那他就可以將她帶走。反正她又聾又啞,對任何人的話都毫無反應,只要稍作遮掩,能爭取到一些時間,他們便可以逃出去了。
問題是,門口一直有人把守,如何將他們引開?又有誰能去纏着周沐陽,不讓他過來?
他皺着眉頭,繼續在屋裡踱來踱去。青桐輕聲道:“護法,門口把守的兄弟們也累了,不如賞他們一些酒喝。”
葉世禮頓時會意,所謂“賞他們酒喝”便是將他們用毒酒迷昏之意。
“你在這裡看着少主,我出去一趟。如果少主傷情有變,便喂她喝些人蔘湯。”葉世禮簡單交代兩句,便出門去了。
他回到朱雀分壇,叫來兩個心腹,去後山鑿冰另做了一副冰棺,偷偷運到了黑水潭口。
下一步便是找人假扮蘇小慕,他想來想去,人選只有一個,便是段星辰。她身高體型與蘇小慕差不多,又熟悉她的一舉一動,假扮她再合適不過。
他本來還擔心段星辰上次捱了蘇小慕的鞭子,會對她懷恨在心,不肯幫忙,誰知她一聽就滿口答應,反而讓他心中生出些許不安。
“朱雀護法,師妹的傷勢耽誤不得,我們立刻行動吧。”
葉世禮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到底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走吧。”段星辰率先往蘇小慕的房間走去,葉世禮猶豫了片刻,跟了上去。
他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門口的守衛毫無防備的喝下了放有強效迷藥的酒,一個個都昏迷不醒,段星辰一身黑衣,被他點了穴道進入沉睡狀態,青桐則去向周沐陽“彙報”蘇小慕的病情,將他拖住。
直到出了黑水潭口,他還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出乎意料的順利。青桐也在不久之後趕了上來,與他一同買了輛馬車,將蘇小慕的冰棺放了上去。
“護法,我們這是去哪裡?”他小聲問道,似乎生怕吵醒了沉睡中的蘇小慕。
“從現在開始,不許叫我護法,我們必須掩飾身份,否則如果被青龍護法追上來,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是,那…我叫護法老爺吧。”青桐的眼珠子轉了轉,“老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去雲歸山。”葉世禮想起蘇小慕曾偶然提到過這個地方,說自己從小便跟着師父在山上生活,也許羅清揚會在那裡也說不定。
“我們去前面的市集打聽一下路程。”
“雲歸山?我知道在哪裡!”青桐說道,“我家便在雲歸山腳下。”
“你還記得怎樣回家?”葉世禮有些懷疑的問道,青桐可是在黑水潭長大的。
“記得,記得,我每隔兩年都會回家一趟,老爺你忘了嗎?”
葉世禮想起確有此事,頓時大喜:“那你快帶路。”
一路上順風順水,什麼意外也沒發生,蘇小慕的病情也很穩定,葉世禮那顆懸着的心這才稍微放下了一些。
爲了避免暴露身份,三人只在野外歇宿,青桐是個很懂得照顧人的孩子,無論走到哪裡,總能找到吃的喝的,葉世禮十分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藥童。
這一日,三人離雲歸山只有兩百多里路程,如果不出意外,三日之內一定能夠到達。看看天色已晚,青桐照例在一片樹林中找到了一處可以歇息之所,將車趕了過去。
“老爺,我去看看能否打些野味,好給老爺補補身子。”
“嗯,你快去快回。”葉世禮正在查看蘇小慕的病情,似乎對他的話並沒有太在意。
青桐下了車,往林子深處走去,繞了好大一圈,又繞到了林外,拿出一把匕首,將一棵大樹的樹皮刮掉一些,然後在上面刻了一條簡單的龍。
“青桐,你在做什麼?”葉世禮的斷喝從身後傳來,青桐條件反射的將匕首放入懷內。
“你一直在向周沐陽通風報信?”葉世禮怒道。
“老爺,對不起…我…”既然已經被發現,再掩飾也是無用,青桐乾脆直接承認。
“你跟了我八年,我可曾虧待過你?你爲何要這樣做?”
青桐撲通一聲跪下道:“是青龍護法以青桐全家人的性命相要挾,要青桐協助老爺和少主逃出黑水潭…”
葉世禮暗恨自己識人不善,竟被青桐騙過,以致行蹤都在周沐陽掌握之中。
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事情從一開始就順利得不可思議,他雖有疑心,卻並未仔細查探,因此沒能及早發現周沐陽的詭計。
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青桐,你既然背叛於我,我斷然留你不得。”葉世禮掏出幾枚暗器就往青桐打去,青桐突然一個鷂子翻身,撲上來抱住了他。
葉世禮沒想到他竟敢反抗,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撲倒在地,待要擺脫他的糾纏,青桐已經坐到他身上,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葉世禮立刻運起內力,誰知丹田中一陣劇痛傳來,內力竟然提不起來。
青銅獰笑一聲:“老爺,你早就中了我的□□,我勸你就別做無謂的掙扎了。”
“你這個叛徒!”葉世禮怒道。他是用毒高手,卻竟然着了他的道,這個青桐真是不簡單。
青銅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少主還需要你醫治呢。青龍護法交代了,要你好好將少主送到雲歸山,交給她師父,等她痊癒,便立刻將她帶回黑水潭。”
“你妄想!”葉世禮啐了他一口。
青銅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他的臉上:“如今風水輪流轉,你以爲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朱雀護法嗎?你現在就像一條軟骨蟲,我隨時都可以將你捏死!”
葉世禮氣得差點吐血,想不到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藥童竟是一隻白眼狼。
青銅手掌不停,“啪啪啪”一直抽打着他,葉世禮一張臉很快便腫了起來。
“青龍護法說了,只要我做成這件事,就將我升爲總壇的醫師,這可比跟着你做一個小小的藥童有前程多了。”
“哼,野心不小,可惜你沒這個本事!”一個女聲自背後傳來,隨即一把匕首橫空飛來,直插入青桐的背心,沒柄而入,青桐連哼了也沒哼一聲,身子一歪便倒地身亡了。
葉世禮看着突然冒出來的女子,驚訝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