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兒聽完道人說的話,不知他口占的這幾句作什麼解釋,有些疑惑地問:“這是講的什麼?”
道人輕拈鬍鬚,將手中的那根竹籤放進了竹筒內,然後重新坐下,“姑娘此生多舛,又遇乖張,正是求出不得,難以脫解的困局!”
念兒想了想,又問:“那,我只問你,可有圓通變化之法解除?”
老道搖搖頭,“方法是有,卻不是姑娘所用!”說完,他把目光投向了旁邊的寒冥,以手點指他說道:“這位武士,老兒有幾句話要交代你!”
寒冥不屑地撇嘴,“嗤”了一聲:“這些把戲莫要在我面前賣弄,趁着我還高興,趕緊收了攤子離開,否則我叫人砸了你的攤位!”
那老道人倒聽話,起身把旁邊的幌子橫着放倒在桌子下面,又利落地收拾起桌上的竹筒和乾坤袋,等收拾完才擡頭,對念兒和寒冥道:“這麼冷的天在外面占卜可真不是好玩的事,那混小子卻叫我用這個法子找姑娘,回去我就找他算賬!”
念兒聽他忽然說起沒頭沒腦的話來,不由得發愣,這道人到底在跟誰說話呀?
“喂,你這娃別愣着了,你不是靜和公主嗎?”道人伸手在念兒的眼前擺了擺,等她收回眼神才說:“是我那不爭氣的徒兒凰斐讓我找姑娘的,姑娘一直在皇宮裡,我又不敢驚擾了皇帝,所以只能在這裡守株待兔了。”
念兒驚訝地睜大眼,不相信這老道人是凰斐的師傅:“請問道長您怎麼稱呼?”
“有人叫我扶遊道長,也有人叫我瘋道人,你願意怎麼叫都行!”扶遊道長看着眼皮底下的一攤子東西,抱怨說:“就這些破爛東西,還是我花一兩銀子租來的呢。等會,還得還給對面街上那個算命先生去!”
“凰斐他在虎牢關可好?他讓道長師傅前來找靜和,是要交代什麼嗎?”念兒相信了老道人的話,便向他打探凰斐的消息。
“我那徒兒一直在周祗大營,見過久沐漓將軍,也見過周祗王堯雋了。他讓我帶信給你,讓你務必設法去一趟虎牢關,還說,如果皇帝與你同去,就讓你把寒冥帶在身邊隨護。”扶遊道長說完,搓着手搖着頭,把手掌朝上伸到念兒近前,嘻嘻笑着:“一兩銀子租的,老道可沒錢付,你便替我那徒兒付了這租錢吧!”
念兒忙在身上摸了摸,入宮花不着什麼錢,所以她帶的銀錢不多。一邊摸出一兩碎銀遞給扶遊,一邊道:“這是應該的!道長如今到了都城,若沒有去處,便到王府裡住一段日子,節後隨我一同往虎牢關如何?”
扶遊手心裡緊攥住那塊碎銀,撥浪鼓似的搖着頭,“不去不去不去,我把消息帶給你就沒事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那臭小子了。”
他說着,把那塊碎銀揣進了懷裡,又從懷中拿出一吊錢,一把塞給了寒冥:“你拿着這五十文錢,把這些東西送給前面拐過彎路南的那個算命瞎子,我走了!”
扶遊不管寒冥是不是答應,也不管念兒的誠心挽留,喜滋滋地揣着錢鑽進了人羣中,心中還道:這個臭徒弟娶的媳婦倒很大方,比那摳門的徒弟強多了,早知道他就再多要幾兩銀子了!
念兒見扶遊道長不是塵世中人,也根本不拿那些俗世的規矩禮儀當回事,自己誠心誠意要以師禮待他,哪裡曉得扶遊的性子是最不願被人恭敬、順從,看見她如此尊崇,早就渾身不自在了。
寒冥捧着一吊錢,眉頭皺的老高:凰斐的師傅怎的是這樣一個瘋老道,不但做事毛躁、慌里慌張,還見錢眼開,連公主的便宜也佔?
“你去讓他們三個一起,趕緊把這些東西送到拐角街的對面去,我們在此處僱馬車回府!”念兒吩咐寒冥。
“是!”寒冥把銅錢掛在腰間,把那三名王府侍衛喊了過來。
三個人搬着桌子,拿着幌子,抱着竹籤和乾坤袋,攥着半吊錢,按照寒冥說的地點繞着川流不息的來往人流去送東西。
“剛纔扶遊道長的話你聽見了吧?”原地,只剩下念兒和寒冥。
“聽清了。”寒冥點頭。
“我和凰胤約定的時間是正月初六。也就是再過十天,凰胤便化身爲勞軍將士隨我一起去虎牢關見凰斐。聽剛纔道長所言,凰斐目前已經和周祗站在一處了,我會安排你和王府的親衛軍一同隨行。此去前線,我並不清楚皇帝的底細,也不太明白他的意圖,所以,我們要見機行事,不能惹惱他,更不能讓他知道周祗與我們之間通有信息,否則他一定以通敵罪論處!”
念兒斟酌着說,“周祗那邊王上定然還會主動與你聯絡,你注意隱蔽自己,莫要被皇帝察覺就好!”
“屬下明白!”寒冥定了定神,想到不日就將長途跋涉到虎牢關,並且還是與微服出行的西楚皇帝凰胤一起,其中兇險難料,不免有些擔憂!
四名侍衛重新在千隆街上僱了一輛馬車,從千隆街穿行到金寶街,再一直向前行七八里路就到了王府。
還有三四天就是年節,王府裡的總管宗閔正急得團團轉,王爺沒有回來,連王妃也一直待在王宮裡不回來,這偌大的王府連個主子也沒有,眼看着就節下,這亂七八糟的一大攤子事,宗閔不敢擅自作主。
聽見守門的秉報說王妃已經回來了,宗閔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匆匆收拾了東西,便趕到王府的正廳去候着。
念兒一進門,宗閔便迎了上去,大廳裡幾個侍奉的丫鬟都規規矩矩地站成一排,因爲有宗閔在,她們不敢象平日一樣放任。
“王妃,你可回來了?太后娘娘可安好?”
“太后很好,只是不捨得我回來,所以纔在宮裡耽擱得久了。府裡有什麼事情嗎?”念兒問。
宗閔卻不急着回稟,他回頭朝侍奉的幾名丫頭呵斥:“王妃回來了,還傻呆呆地站着幹嘛,還不趕緊沏茶倒水伺候着?平日裡都是怎麼伺候主子的,連這點規矩都忘了?再不盡心當差,看我不扣了你們的賞錢?”
幾個小丫鬟一窩蜂地跑開,生怕再被宗閔抓到錯處。
珠兒遞上來一壺茶,惜瑾把廳裡的炭火爐子加了些熱碳,又捧過來一個小暖爐放在了桌上。
等念兒周身的寒氣被趕得差不多了,宗閔才一件件地回稟起來:
“今年王妃新進門,照例到年底給婢女家奴們的賞錢就由王妃拿主意。另外,皇上把城外賞給睿親王的百畝田地又收了回去,佃戶們不會再往府裡送東西了,年節的東西一應都要我們自己預備起來。還有,前幾日皇上下令,要徵用王府的護院親兵,說是正月初六要護送王妃去虎牢關。另外呢,就是奴才多嘴了,聽甘霖殿當差的公公說,王爺從前線帶回來的家書被皇上扣着,不知道這次進宮,皇上交沒交給王妃?”
宗閔一件件地說完,等着念兒示下。
念兒想了想,說道:“年底的賞錢就由宗管家去辦,我未經管府裡的賬目,不知道往年的舊例,這些就仍然交由你去打理;既然皇上把封賞的田地又收了回去,今年又值父王大喪,我們便節約着過節吧,進賬及開銷你把持好就行;節後,我的確要到虎牢關去找王爺,皇上說要徵用王府親兵也好,用自己府裡的人更方便;家書的事情,我想許是皇上每日政事多,忘記了。王爺在前線的事我都知道了,節後便能見面,看不看家書也不打緊!”
交代完之後,念兒又道:“先時我未進府,王爺又常常在外不歸,府裡的大小事情都是由宗管家管理着,王爺相信你,我自然也放心,以後就還由宗管家經辦着吧”
“是!王爺和王妃信任老奴,老奴自當盡心竭力。”念兒的話讓宗閔的心中有幾分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