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形勢,比索科夫考慮得更加樂觀。
到了下午兩點之後,不但第48集團軍的部隊向前快速推進,就連左右兩翼的第3集團軍和突擊第2集團軍,推進的速度也遠遠比昨天更快。不到五個小時,就向前推進了十二公里,這樣的戰果,讓兩位集團軍司令員樂得合不攏嘴。
特別是費久寧斯基的突擊第2集團軍,在突擊過程中,與德軍的第7裝甲師遭遇,經過一番激戰後,重創該師的第25裝甲團,並乘勝追擊,一舉突破了德軍第35步兵師的防線。
羅科索夫斯基接到突擊第2集團軍的戰報後,他親自給費久寧斯基打電話:“親愛的伊萬·伊萬諾維奇,你的部隊打得不錯,真是好樣的!你們不但重創了德軍的第25裝甲團,還成功地突破了第35步兵師的防線,將敵人的防禦體系打得千瘡百孔,對我們下一步的戰鬥進展是非常有幫助的。”
費久寧斯基並沒有因爲取得一點小小的戰果,就沾沾自喜,他謙虛地說道:“元帥同志,我們的進展能如此順利,只要是左翼的第48集團軍,以及右翼剛投入戰鬥的第65集團軍,若不是他們強大的攻勢瓦解了敵人的抵抗,我們要想取得如此大的戰果,也是不容易的。”
見費久寧斯基對目前的形勢有一個清醒的認識,羅科索夫斯基微笑着點點頭,隨即說道:“很好,伊萬·伊萬諾維奇,我發現你並沒有因爲部隊所取得的這些成績,而變得驕傲。相反,你還表現得很謙虛,知道是在友軍的協助下,才能取得如此重大的勝利。”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費久寧斯基問道。
“伊萬,”羅科索夫斯基覺得費久寧斯基的這種打法,恐怕用不了兩天,指戰員們就會變得疲憊不堪,便委婉地對他說:“我知道你爲了儘快突破德軍的防禦,把所有的部隊都投入了戰鬥。我覺得這樣做不好,人的體力都是有限,假如一直讓所有的部隊都在不停地戰鬥,要不了兩天,絕大多數的指戰員就會變得疲憊不堪,就會影響到部隊的戰鬥力,剩下的仗,你們還怎麼打?”
羅科索夫斯基說的問題,其實費久寧斯基早就想到了,但他卻是騎虎難下,根本想不到合適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但他想到羅科索夫斯基不會無緣無故提起此事,肯定有好的解決辦法,便試探地問:“元帥同志,難道你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嗎?”
“從昨天的進攻戰鬥開始,米沙的第48集團軍就把絕大多數的部隊都投入了戰鬥。”羅科索夫斯基覺得索科夫的做法,可以在其他的部隊裡推廣,而從自己老朋友的部隊開始,無疑是一個最佳的選擇:“他把部隊分成兩個梯隊,第一梯隊進攻時,第二梯隊在休整;等第一梯隊打累了,就換第二梯隊上去接着打;第二梯隊打不動的時候,第一梯隊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又能重新投入戰鬥。別看他的部隊和你們一樣,都和德國人打了兩天,但指戰員的戰鬥熱情依舊高漲,絲毫沒有感覺到疲勞。”
羅科索夫斯基所說的這種辦法,費久寧斯基覺得是可行的,但想到要把一半的部隊從前沿撤下來,他又有些捨不得,深怕這麼一撤,就會削弱部隊的攻堅能力。
不過他很快打定了主意:“好吧,元帥同志,我立即和參謀長商議一下,看如何把正在作戰的部隊分爲第一和第二梯隊,交替着投入戰場與敵人作戰。”
“這件事要抓緊。”羅科索夫斯基提醒對方說:“早點把指戰員們撤下來,他們就能早點恢復體力。”
第48集團軍的司令部裡,由於部隊的進展順利,索科夫等人也顯得比較清閒,都坐在桌邊一邊喝茶一邊閒聊。
盧涅夫望着索科夫問道:“米沙,你說說,我們的這一輪進攻,能向德軍的防禦縱深推進多遠?”
“到目前爲止,我們集團軍算是推進速度最快的,也不過五十公里。”索科夫說道:“說起來戰果似乎不錯,但對於整個解放東普魯士戰役來說,還是顯得微不足道的。如果要想達到預定的目標,我覺得在本週末,至少應該楔入德軍防禦縱深一百公里左右。”
盧涅夫聽後,吃驚地說:“米沙,你的意思是在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裡,我們集團軍還能向敵人的防禦縱深推進五十公里左右?”
“不光是我們,軍事委員同志。”索科夫回答說:“我說的一百公里,並不僅僅指我們集團軍。以我們的實力,如果讓部隊敞開了打,沒準到後天中午,就能深入了敵後一百公里的位置。”
聽索科夫這麼說,盧涅夫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米沙,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說整個方面軍的部隊向前推進一百公里?”見索科夫點頭表示肯定後,他又補充了一句,“這怎麼可能呢,我看有些部隊恐怕向前推進幾公里都比較困難。”
“軍事委員同志,你說的情況是前幾天,如今的形勢不一樣了。”索科夫繼續說道:“由於元帥同志聽從了我的勸說,出動空軍對德軍的陣地實施不間斷的密集轟炸,極大程度上摧毀了德軍所依託的防禦陣地。德國人沒有了堅固的防禦陣地,面對我們強大的攻勢,他們哪裡還受得住。況且到目前爲止,元帥同志的手裡還攥着一張王牌,始終沒有使用。”
“一張王牌?”旁邊的西多林皺着眉頭苦苦思索,羅科索夫斯基的手裡還有什麼王牌沒有使用呢?想了片刻,他一臉震驚地說:“司令員同志,你說的是近衛坦克第5集團軍吧?”
“沒錯。”見西多林猜到了自己想說的話,索科夫也不兜圈子,點着頭說:“由於我們如今作戰的區域,既有山丘和河流,不利於大規模裝甲部隊的展開,因此到目前爲止,元帥同志暫時還沒有把最精銳的裝甲部隊投入使用。等我軍控制了東普魯士的舊國境線,向着他們的腹地推進時,近衛坦克第5集團軍就能派上大用處了。”
對索科夫的這種說法,西多林倒是很贊同的。如今作戰區域都是在河邊或者沼澤地區,雖說天氣寒冷,河面和沼澤地帶都上凍了,但大炮一轟、飛機一炸所產生的高溫,就會讓冰雪消融,從而讓這些地方變得泥濘不堪,讓裝甲部隊行動不便。但若是深入到東普魯士的腹地,那麼地形就會變得平坦,再使用裝甲部隊就能派上大用途了。
這時波涅傑林忽然插嘴說道:“不過據我所知,切爾尼亞霍夫斯基將軍的第三方面軍打得不順利,到目前爲止,連梅梅爾這樣的城市都拿不下來,無法打開通向但澤和柯尼斯堡的道路。”
“副司令員同志,這一點你不用擔心。”索科夫安慰對方說:“別看到第三方面軍如今的戰果平平,但根據我的分析,梅梅爾城內的德軍是堅持不了多久的,最多再過半個月,我們就能解放這座城市。”
這時,西多林忽然開口對盧涅夫說:“軍事委員同志,有件事我幫你打聽了,有一些線索,但還沒有準確的消息。”
盧涅夫聽西多林這麼說,頓時眼前一亮,隨即追問道:“參謀長同志,那你說說你所瞭解到的線索。”
索科夫聽到兩人的對話,忍不住插嘴問道:“參謀長、軍事委員,你們在說什麼,能告訴我們嗎?”
盧涅夫點點頭,隨即問道:“米沙,你知道卓婭嗎?”
“知道,當然知道。”蘇聯衛國戰爭期間最著名的女英雄卓婭,索科夫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他使勁地點點頭,用肯定的語氣回答說:“當史達林同志得知卓婭被德軍殘忍殺害的消息後,直接給西方面軍的全體部隊下達了命令,凡是德軍第332團的官兵,抓獲之後一律就地槍斃,我們不接受他們的投降。”
“看來你對卓婭挺了解的嘛。”盧涅夫繼續說道:“我來這裡之前,有個朋友和我閒聊時,說起卓婭犧牲後,她的弟弟也參軍入伍,成爲了一名坦克兵。如今就在東普魯士戰場作戰,但在哪支部隊卻不清楚。我昨天想起來此事,就託參謀長幫我打聽此事。參謀長,”他後面的話是對西多林說道,“說說你瞭解的線索吧。”
“你們也知道,叫舒拉的人太多了,在部隊裡隨隨便便就能找出幾百個,要在這些不屬於同一個部隊的人中間,找到我們要找的舒拉,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西多林說道:“我找幾個朋友打聽後,他們都說自己所在的部隊裡,有叫舒拉的年輕坦克兵。爲了更加準確地找到了他,我又縮小了範圍,說只找來自莫斯科的舒拉,其餘地方的舒拉就可以排除了。他們說會盡快給我答覆的。”
索科夫等西多林說完後,好奇地問盧涅夫:“軍事委員同志,你找舒拉做什麼?”
“米沙,是這樣的。”盧涅夫向索科夫解釋說:“貝利亞同志曾經和我說過,卓婭是我們的女英雄,她家就只有她和弟弟兩個人,如今卓婭已經犧牲了,她的弟弟也少了戰場。如果我到了前線遇到他的話,一定要給予他應有的照顧,讓他活着勝利的那一天。”
索科夫曾經看過《卓婭和舒拉的故事》這本書,是兩人的母親所寫的,裡面介紹了姐弟倆的情況,不光介紹了卓婭犧牲的情況,甚至連舒拉犧牲的事情,也記錄在書中。如果自己沒有記錯,舒拉是在解放柯尼斯堡的戰鬥中犧牲的。犧牲的日期,應該是4月14日。
如果要挽救他的性命,就必須在進攻柯尼斯堡的戰鬥打響前找到他。但如今戰鬥在東普魯士地域的部隊,不光有羅科索夫斯基的白俄羅斯第二方面軍,還有切爾尼亞霍夫斯基將軍的白俄羅斯第三方面軍,以及波羅的海沿岸方面軍,要從一兩百萬人中找到一個小人物,怎麼看都是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
“軍事委員同志,這件事不好辦啊。”索科夫嘆着氣說:“如今在東普魯士作戰的我軍部隊,有一兩百萬之多。而你只知道舒拉的名字和兵種,他究竟是在第二方面軍,還是在第三方面軍或者波羅的海沿岸方面軍,我們都不得而知。所以要找到他,無疑是大海撈針。”
“米沙,我明白你的意思。”盧涅夫表情嚴肅地說:“貝利亞同志曾經反覆叮囑過我,一定要確保舒拉的人身安全,確保他能活着看到勝利的那一天。所以到了這裡的第一件事,我就開始尋找他的下落,可惜到現在,還沒有什麼頭緒。”
“軍事委員同志,如果要找到舒拉,你應該找元帥同志幫忙。”索科夫提醒盧涅夫:“只要他給下面的集團軍司令員們打個招呼,讓他們在自己的部隊裡尋找舒拉,不比你四處找人打聽的效率更高嗎?”
“沒錯,沒錯。米沙,你說得沒錯。”盧涅夫用手在桌上拍了一巴掌,興奮地說:“如果你不提醒我,我都忘記可以直接聯繫羅科索夫斯基和切爾尼亞霍夫斯基將軍,有了他們的協助,要找到舒拉,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看着盧涅夫準備去打電話,索科夫又攔住了他,試探地問:“軍事委員同志,你找到了舒拉,又準備如何安置他呢?是讓他留在司令部呢,還是回後方去?”
索科夫的話把盧涅夫問住了,他只想儘快找到舒拉,按照貝利亞的佈置,讓這位英雄的弟弟活下去,活到勝利的那一天。但他根本沒想過,如果真的找到了舒拉,又該如何安排對方?送往後方,這顯然是不現實,就算自己肯,那個舒拉也不會同意,否則他就不會在姐姐犧牲後不久,就報名參軍了。但把他留在集團軍司令部,顯然也是不合適的,他恐怕不願意待在這裡整天無所事事,而是想着和自己的戰友去衝鋒陷陣。
一時間,盧涅夫陷入了迷茫,他擡頭望着索科夫,爲難地說:“米沙,你說說,假如我真的找到了舒拉,該如何安置他呢?”
索科夫哪裡知道該如何安置舒拉,只能打着馬虎眼說:“軍事委員同志,這件事你我都做不了主。等找到舒拉同志之後,我們當面問問他的想法,看他下一步有什麼打算。你看這樣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