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自黛玉被封了郡主後,日子雖然照常過着,林澤卻發現黛玉的性子又開朗了不少。無憂中文網爭做首發王這不得不說,皇后娘娘調.教出來的就是不一樣。比起大家閨秀這樣的讚譽,如今的黛玉更當得起貴女一稱。

“大爺,榮國府的帖子又下了。”

林澤瞥了一眼趴在自己膝上睡得正甜的林瀾,輕聲道,“請姑娘去,”

青梅也見着林瀾睡得正熟,恐自己聲大擾了他的好夢,便只頷首點頭。林澤見了,便笑了笑,把自己手中的書往桌上一擱,淡笑道:“你去問問甘草,今兒個姑娘進不進宮。”

青梅忙領命去了,不一時回來便道:“甘草說了,昨兒個北靜王太妃就請姑娘一塊兒進宮拜見皇后娘娘呢,今兒個是不得空了。”

林澤便笑着點了點頭,只笑道:“既是如此,便好好兒地回了榮國府的嬤嬤,說姑娘今兒個被北靜王太妃接走了就是。”說着,便又低頭看向自己膝上的林瀾,笑着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尖,見他睡着覺還不時地砸吧兩下嘴,心裡當真覺得他可愛得很。

青梅自然也瞧見了,臉上便含笑道:“姑娘知道大爺今兒個休沐,所以昨兒個北靜王太妃說起大爺的時候,也說讓大爺一塊兒進宮呢。”

林澤搖了搖頭,“難得休息一回還要我進宮,我可不去。何況宮裡都是些貴人,我一個外臣去了也不像。”

青梅便笑道:“這我就管不了啦。姑娘不一會兒就來了,大爺可自己想好怎麼應對。”說罷,便已經出去和榮國府來接人的嬤嬤把話說了。

果然不一會兒,黛玉已經過來。林澤擡眼看去,只見她杏仁小臉白白淨淨,身上穿了一件山茶灰彈墨遍地金小襖,下面着了一件玉渦色暗紋刻絲團雲紋綜裙,身上披着青色暗花祥雲紋蟬翼紗緞面。長髮柔潤,綰着別緻的百花髻,鬢髮上插着拔珠朝陽五鳳白銀頭花,手腕上正戴着一隻琥珀連青金石手串,腰上面掛着一個素紋荷包,腳上穿的是緞鞋,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來。

林澤不免笑道:“給永安郡主請安了,可我這裡正不便呢,給郡主請罪啦。”

這話說得黛玉噗嗤一聲笑了,只拿手輕輕地打了一下林澤的手臂,“我當了郡主還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功勞,偏在這時候又打趣起我來。”說着,又看向林澤膝上睡容甜美的林瀾,不免又是一笑,“今兒個倒乖巧,大字也寫了書也念了,先生也說很不錯,點心倒沒吃多少,看來是長大了。”

“可不是,纔在我這裡竟央着我給他講書呢,我瞧他認真的模樣不忍推拒,誰想書纔講了幾章,他就睡着了。”

黛玉便掩脣笑了,又讓青梅和青杏輕手輕腳地把林瀾抱進林澤的牀上,纔對林澤道:“昨兒個北靜王太妃問起你,我想起你今日休沐,北靜王太妃便笑說‘既要進宮給皇后娘娘請安,怎麼不叫你哥哥一起呢。想當日皇后娘娘認了你做女兒,對你哥哥也甚喜愛的。’又說起‘皇后娘娘至今膝下荒嘆,三皇子早已成年,也不能日日承歡,十一皇子體弱多病,夙夜頑疾,少不得也要皇后娘娘憂心。瞧着你哥哥這模樣相貌,倒是合皇后娘娘的眼緣。’我聽北靜王太妃這樣說,少不得便替你應了。”

“你若要不去,可是要我落了面子?”

林澤便失笑道:“罷罷罷,合該不能叫我的郡主妹妹把面子給丟了,自然要去的。”說着,又長嘆說:“啊呀呀,可憐我好不容易有一日休息的,偏還要進宮去。”

這拿腔作調的語氣逗得黛玉又是一笑,只拿手打了一下林澤,“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說罷,又看向林澤不甚便利的右腿,輕笑道:“該,瞧你這怪模樣,少不得我在你這裡坐一會兒,待你腿腳不麻了再走。”說着,便已經坐下,拿起桌上林澤先前看的書看起來。

青梅和青杏見此,也都一笑。白果便過去給林澤揉了揉腿腳,等了一會兒子就有甘草進來說:“大爺,姑娘,北靜王太妃的車架到了。”

黛玉便笑着拿眼去看林澤,林澤忙道:“我好了好了。”說着,便站起身來,只對青梅和白果囑咐道:“我和姑娘進宮去,這裡可都得要你們照看了。等瀾兒醒後,只讓唧唧同他玩一會兒子就罷了,也別隻管討好他,一任他玩到天黑的。”

青梅和白果都笑着應了,青梅更是道:“大爺只把自己照看好了就是,想前兒個也不知道是誰和唧唧玩的連晚飯都沒吃,半夜嚷着肚子餓呢。”

這話說得林澤臉上微微一紅,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且說黛玉和林澤一同往宮裡去,自然黛玉先去皇后那裡,林澤卻往皇上這裡來。瞧着勤政殿上的那塊大匾,林澤納悶地摸了摸腦袋,怎麼好像最近他常常來這兒呢?

“小林卿怎麼在發呆呢?”笑容溫和的皇上看着林澤微微走神的樣子不由笑了,林澤和他長得並不像,眉宇間甚至還帶着幾分溫婉的神色,可是他卻一眼就能感到那陌生的熟悉感,和水湛的那種父子之情不一樣,看到林澤的時候,他的心裡會下意識地浮現幾分愧色和歉意。

林澤回過神來就發現皇上正笑着看向自己,不由地低下頭道:“回皇上,微臣在想家中幼弟。”

聽到林澤這樣說,皇上也是一愣,繼而才笑道:“小林卿真是個好哥哥啊。林卿把你教得很好很好。”連說了兩個“很好”,可皇上的語氣卻十分低落。

林澤擡眼看去,不過幾步之遙的皇上孤寂的側影卻那麼地讓人想要嘆息。

茶過一巡,就有宮女進來啓稟,說皇后那裡正賞梅花,想留永安郡主在宮裡用膳。皇上聽後便是一笑,只道:“既是如此,那小林卿不若一起罷。”

林澤忙要辭謝,恰值此時又有太監帶了水溶和水湛進來,便打住了話頭。等水湛水溶依次行禮過後,林澤又上前道:“小臣見過三皇子、北靜王爺。”

水溶瞧着他就是一笑,卻不說話,獨水湛淡笑着虛扶了他一把,也笑道:“小林大人何必多禮。”說罷,纔對皇上道:“父皇,兒臣聽聞母后身體不適,如今可好些了?”

皇上便輕輕一嘆,見水湛面露憂色,水溶和林澤也看了過來,便道:“無妨,你母后原是之先在家宴上着了涼才至此,如今既有永安陪在她身邊,料必無妨了。”才說着,又向林澤道:“永安是個孝順的孩子,常日裡總說起你對她的好,連朕也要刮目相看了。再想不到,小林卿小小年紀,不止才思敏捷,更是個愛護弟妹的好兄長。”

他想着,林澤若生在宮中,年紀最小,怕還被衆人嬌慣。哪裡想得到林澤被林如海抱養之後,因是長子,故而萬事穩妥,性子也磨練得越發沉穩。對黛玉和林瀾最是體貼不過的。故而聽得黛玉在皇后跟前說起林澤,還有幾分驚訝。

林澤便道:“小臣乃是家中長子,照顧弟妹理所應當的事兒,再不敢居功的。況永安郡主如今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疼惜,於小臣來說,也是莫大榮耀。皇上這話,着實折煞了小臣。”

水溶一見林澤謙遜,心裡就要發笑。聽他說完這話,便也笑道:“皇上有所不知的,我和小林大人也是故友,來往雖不甚親密,也知他愛護弟妹最是護短的。”

這話聽得皇上又是一笑,水湛見皇上十分開心,便側頭過去看林澤神色。只見林澤眉眼溫和,笑意淺淺,一雙眼睛清亮如水,端的是好一個俊秀公子。又想到先前聽聞裴家竟上門提親黛玉,雖林家沒有立時答應,可裴家的家世在那裡,裴子峻也堪稱良配,想來林大人是不會推拒的。這兄長未婚,妹妹先嫁,說來……

“湛兒,湛兒?”

“皇上叫你呢!”

水溶輕輕地推了水湛一把,向皇上的方向努了努嘴說:“皇上正和你說話呢,怎麼這時候走神了?”

見水湛神色有些迷茫,皇上眉頭也微微地皺了皺,“湛兒可是哪裡不舒服?”

水湛便道:“要父皇擔心了,兒臣無事。只是想來一事,心中有些疑惑罷了。”又聽皇上詢問何事,水湛纔看了一眼林澤,緩緩道:“今日偶遇了裴侯爺,才聽聞裴將軍竟親自上林府爲其子提親了。”

皇上聞言也是一愣,這裴毅去林家提親的事兒他還沒聽說過。林如海和裴毅都不是張揚的人,想來這事兒不過是兩家互相通個信兒罷了,況黛玉年紀還小,這話也還沒放在明面兒上來講。但是……既然裴家有意,林家看着也不像是不肯的。只是這林澤還沒娶妻進門,若是先讓黛玉嫁了……一時,皇上心裡也有些猶豫起來。

林澤見水湛和皇上二人臉色如出一轍的糾結,心裡也納悶的不行。雖說這黛玉是給皇后娘娘做了義女,可這裴家的事兒,那可是在封郡主之前呀!這事兒應不應承那主動權應該還在他們父子仨的手上吧,那皇上和水湛糾結個什麼勁呀。

水溶見狀,便搖頭笑了笑,又瞥見林澤一臉的鬱悶,忙拿扇子擋住了自己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闐黑的眼睛眨巴眨巴地衝林澤使眼色。不過也可能是水溶的表達能力有點拙計,反正林澤瞧見他可勁兒的眨眼睛是沒能理解其意,只以爲他眼角抽了要趕快下去治療。

“溶兒,你父王近日可好嗎?”

一聽皇上問自己,水溶忙把那搞怪的樣子給收了起來,摺扇一合,仍是那個翩翩少年王爺。“謝皇上關心,父王自打卸了這王爺的頭銜,再自在不過的。只是近來母妃常常進宮,父王甚覺無趣,也不大肯出門了。”

皇上聽後便是一笑,不住道:“你父王還是老樣子。”又向水湛笑道:“既是這樣,你們來了宮中也該去給你母后還有你嬸母請安纔是。”說罷,便讓太監進來領水湛他們出去。

“你母后今兒個留了永安在宮裡用膳,你們既去拜會,少不得給永安一些見面的表禮。”

水溶早聽說皇后娘娘收了林澤的妹妹當義女,皇上也封了個永安郡主,心裡早想一見了。可誰知近來諸事纏身着實分不出時間來一見。又因着林澤一向小氣護短,他也不敢擅自衝撞了佳人,少不得按捺到今日。聽得皇上這麼說,便笑道:“皇上放心,今日進宮也想着若見着永安妹妹,是要備好禮物的。故而已經把禮物帶來了。”

皇上這才笑着點了點頭,憑他們去了。

卻說皇后這裡也是熱鬧非常,北靜王太妃和皇后年輕時已經是手帕交,後來一個嫁給了北靜王,一個嫁給了四皇子,二人來往也甚親密。因皇上和北靜王是堂兄弟,兩人成親後來往反而更頻繁了。這情況就是皇上登基後,已經統治六宮的皇后也還常常召北靜王太妃進宮一敘呢。

北靜王太妃一面吃着茶,一面看着窗外的薄雪笑道:“我之前還說呢,這天氣越發的冷了,想來也是要下雪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也要人防備不了。今兒個可巧就下了,瞧着梅花映雪的景緻,不比那畫裡頭的好看?”

皇后也笑道:“這話說得本宮也愛聽,去年馮夫人送來的雪裡梅妝,不知道羨煞多少人。本宮當時還想着,那畫裡頭的美人兒再好看,憑這世上卻難尋一位。這後宮里美人雖多,卻難得有那樣的靈氣。誰想,今年本宮就得了一個這樣靈敏乖巧的女兒。”

北靜王太妃一聽,便把茶盞往手邊的小几上一放,只笑道:“皇后娘娘如今是遂心了,可也不想想我心裡的難過勁兒呢。這林家的姑娘,啊呀,瞧我說的。這永安當初還是我先瞧上的,偏我想認作女兒的時候,又被皇后娘娘截了胡,可說說該怎麼賠我。”說着,還故作一副不依的樣子來。

皇后便笑道:“罷罷罷,都是本宮的不是。原也不知道你要認她做女兒,只以爲你……”說着,是想到了北靜王太妃曾不止一次和她提起,水溶對黛玉多有些不肯讓她做北靜王太妃乾女兒的意思,當時她和北靜王太妃說到這話,還取笑過水溶怕是對人家姑娘有些什麼心思了。誰想才說嘴就打嘴,這下黛玉既認作了皇后的乾女兒,那還不一樣是水溶的妹子麼!

北靜王太妃自然不笨,從皇后的表情裡也緩過神來,便拉過黛玉的手笑道:“永安這封號也好,可難爲皇上和皇后娘娘怎麼想的。永享安樂,再合適不過的。”又對黛玉笑道:“好姑娘,可千萬別再輕愁薄露的,你可不知道,孃家的爺仨多疼你呢。再有皇后娘娘和皇上也都最心善的人,日後再不給你委屈受的。”

說得黛玉臉上也微微紅了。

她今日穿得一件山茶灰彈墨遍地金小襖,下面着了一件玉渦色暗紋刻絲團雲紋綜裙,站在那裡就比過了一室的明朗嬌俏。又因之前賞梅時落了雪,身上披着青色暗花祥雲紋蟬翼紗緞面早被換下,如今正着了一件水紅色提花散花水霧綠草十樣錦鶴氅,領口一圈白色風毛攏着她白淨的杏仁小臉,更是把那窗外的一樹梅花都壓住了。

水溶和水湛、林澤進來的時候,就見黛玉微紅着臉頰,被北靜王太妃拉着手說話。又側頭看見林澤目光凌厲地瞪着自己,忙把目光從黛玉身上挪開,低頭像皇后和自己的母妃行禮。饒是這樣,行禮的時候還被林澤不着痕跡地狠狠地給拐了一肘子。

水溶在心裡那個齜牙咧嘴地叫疼呀!林澤這小子,下手也忒重了,不就看了他妹妹一眼麼,就下這麼黑的手。也不想想那個裴家的小子,可都上門提親了也沒見他對裴家的那小子幹什麼呀!絕對是差別待遇,絕對是!

不管水溶在心裡怎麼面容扭曲地歇斯底里,皇后和北靜王太妃一見三個少年來了,倒是顯得極開心不過的。尤其是皇后見着林澤發頂都落了一層薄雪,便忙叫宮女拿了手爐和披風來給他們換了,又叫小太監把薰籠移到林澤面前去,瞧着林澤的微微蒼白的臉色慢慢恢復紅暈才肯罷了。

“今兒個是吹了什麼風,你們都來了。”

水湛便笑道:“嬸母安好。”

水溶卻不管這些,反正北靜王太妃是他自己的孃親,他只腆着臉說:“父王自己把自己悶在屋子裡下棋,把一大把的公事都丟給了我。母妃只惦記新妹妹,哪裡還管我的死活。可憐我好容易才從那一攤子的事兒裡抽身出來,母妃偏還拿話噎我。”

說得北靜王太妃也笑了,“你這猴兒似的精明,誰又能奈何得了你。我不過這麼隨口一問,又惹出你多少事來!”說着,便又道:“什麼時候,你和三殿下一樣沉穩我可就省心了。再不然,你和小林大人一樣,我也要念一聲‘阿彌陀佛’。”

水溶便笑嘻嘻地說:“哪能要母妃念什麼‘阿彌陀佛’呢,要真如此,父王不得生吃了我!”

一時說得列座都笑了,北靜王太妃笑得直揉肚子,黛玉也拿着帕子掩了脣角笑着。水溶便笑着從自己袖子裡拿出一隻錦盒,只笑着讓宮女遞給黛玉,笑道:“永安妹子,你才封了郡主這幾日咱們也沒得空見面,這裡就是做哥哥的一點心意,你可別嫌棄。”

黛玉忙伸手接了,皇后便笑道:“難爲溶兒有心了,永安,快打開來瞧瞧什麼好東西。”

黛玉便抿脣一笑,伸手把盒子打開來瞧了。只見那盒子裡正放着一隻梅英採勝崑崙白玉簪,玉石無暇,其上雕工細膩,通體瑩潔晶潤,說不出的好看。皇后讓人接過去看了一眼,也笑道:“真是難爲溶兒分神找了這麼好的一件禮物,也算是用心了。”

北靜王太妃隔着幾步遠的地方瞅了一眼,又聽皇后這樣說,才笑道:“皇后娘娘可別淨把功勞都給了他。這東西原是先時長公主贈給我的,因着珍貴,也不敢動用。才一直放着。後來長公主薨了,這簪子我也捨不得戴,就一直鎖着。還說這幾日好像少了什麼,原來是這個。”

又對水溶笑道:“送什麼東西只拿自己的就是了,怎麼又來找我的?”

水溶便靠在北靜王太妃身邊撒嬌道:“母妃的東西才適合送永安妹子呢,我那些個粗蠢俗物,送給永安妹子,怕永安妹子還嫌棄呢,沒得白找了沒臉。再說了,母妃先時總說長公主最愛看打扮得好看的姑娘,永安妹子這麼好看,戴了這簪子豈不好呢?”

說得北靜王太妃也沒話駁他了,只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母子二人又笑說了兩句話才罷了。皇后聽見水溶這麼說,也把那簪子翻過來瞧了,果然下面刻了一個“樂”字。便也笑道:“正是長公主的簪子,難怪我瞧着這麼好看。”

說着,便拉過黛玉的手道:“長公主是皇上的親姐姐,年輕時也曾冠絕京城,風頭無兩。只可惜天妒紅顏,還未出嫁就已經……只是長公主性子最是爽利的,若要她瞧着這簪子如今被你戴着,怕是在天之靈也心懷安慰了。”

黛玉忙道不敢,皇后便又道:“長公主常說‘好女也慕少艾色’,她平日裡最愛看你們這樣年紀的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高興。溶兒既把這簪子送給了你,好歹也全了他這做哥哥的心罷。”

水湛也從袖子裡拿出一隻錦盒讓宮女奉上,只笑道:“我原也不知道他送的是簪子,可巧我送的手鐲,好歹分開了。”

皇后便笑着打開一看,裡頭果然放着一隻灑珠佛手提籃珊瑚手釧。因也笑道:“這也是極好的,真難爲你們兩個怎麼找的。”說着,果然替黛玉一一戴上,把黛玉原先鬢上插的拔珠朝陽五鳳白銀頭花和手腕上戴着的那隻琥珀連青金石手串都褪下了放在錦盒裡收好。

黛玉雖也推辭,終究盛情難卻。況林澤併爲出聲反對,便也只隨皇后安排了。

等到了晚膳時分,外頭的雪早已經停住,樹上紅梅如火,映着一地雪白,當真說不出的好看。皇后便笑道:“咱們今兒個也別拘在屋裡用膳,只讓人挑一處地方纔好。”

北靜王太妃想了想,便笑道:“不若去春芳園用膳,那裡又有四面的窗格子可開可關,又有寧綢紗圍着,再不冷着凍着。再有南面兒能瞧見梅林花景,很是相宜。”

皇后一聽,也甚滿意,便讓人即刻去安排。

林澤曾在顧家也瞧過這寧綢紗,質地輕薄卻不透風,難得的是還能把裡外瞧得一清二楚,冷天氣裡用這樣的紗在亭子裡一圍,再好不過的。再有這春芳園裡暖意融融,又有四角都放着薰籠,也不會冷着凍着。林澤觀看了一圈,只覺得此處再好不過的。

誰知才坐下不久,就有宮女進來說了幾句話,北靜王太妃聽後就向皇后先辭行帶了水溶出宮。林澤這裡正納悶呢,可皇后還在,也不好表露太多。只好坐下安靜用飯,才吃了一兩口,就聽得小太監唱道:“皇上駕到。”

宮女忙打起了紗幔,就見果然是皇上乘着龍攆來了,一時下了龍攆進得裡面,見林澤、黛玉等人正要行禮,忙笑道:“一家人用膳,哪裡這樣多的規矩,都且坐下,咱們自在說話。”

林澤和黛玉固不敢辭,只好依言坐下。皇后和皇上坐在上首,黛玉坐在皇后身旁,水湛坐在皇上下首,剩下一個林澤,只能做在皇上和皇后的對面了。

這麼一個不尷不尬的地方,讓林澤心裡的小人兒都開始憤憤地捶地。這位置誰安排的呀,皇上和皇后一擡頭就能瞧見他呀!別說擡頭不擡頭了,就連搛菜也能瞅見他的表情啊,一清二楚呀有木有!

可是等用膳的時候,林澤才發現自己真是想太多了。皇上和皇后明顯就沒怎麼端着架子,就連水湛也和平常無異,更別提黛玉了。到頭來,連林澤都把自己心裡的緊張和不安給散去了。也認真地開始考慮到底是糟鵝掌好吃還是醬鴨舌好吃的人生課題來。

在林澤低頭認真和糟鵝掌作鬥爭的時候,皇上和皇后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自己鬆了口氣的樣子。

皇后看着林澤用膳的樣子,眼角微微有些溼潤。她不知道多少次在夢中幻想過這樣的一天,她的孩子就在自己身邊,吃得香甜露出滿足的笑容。她和皇上就坐在那裡看着,一家人溫馨自在的相處。可每每醒來,一身的冷汗卻總提醒她,當初那個才滿月的孩子到底是爲什麼纔會被送出宮去。她頭上的鳳冠有多麼的沉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些年,她沒看過皇上頹然的神色,好像那件事已經被他慢慢地遺忘。可是皇后知道,這件事剜心蝕骨,她忘不了,皇上一定也忘不了。

看着林澤用膳的樣子,皇后不由笑道:“好孩子,慢些,別噎着。”

“唔。唔!”

林澤揉了揉凍得發僵的手指,低頭呵了口氣,才又繼續低下頭去錄入文案。離他不遠的地方,聞希白挑眉看了看他,還不等他說話,就見有個不起眼的小太監溜進來對林澤小聲地說了什麼,林澤搖了搖頭,那小太監又說了兩句,最終還是耷拉着腦袋走了。

聞希白低低地笑了兩聲,便也小跑到林澤身旁,笑道:“怎麼又回絕了人家的邀請,也不怕那人生氣?”

林澤鼓起了腮幫子,筆下的字寫得更用力了些。

“哎,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你也給我說說嘛。從前有小太監來請你的時候,你可從來不是這副神色呀!”

林澤斜睨了聞希白一眼,見他一臉八卦的表情,就懶得搭理。他纔不要告訴他,他那天吃着糟鵝掌結果被鵝掌給噎着的事兒呢!太丟臉了好不好,而且是在帝后兩人的面前,肯定被笑很久。雖然他緩過勁來的時候,就見皇后娘娘眼圈兒都急紅了,但是……還是太丟臉了。近期都不想去面聖!

聞希白見林澤不搭理他,便也只好把這事兒先擱在一邊,只笑着問:“最近你親戚家又出事兒了你知道嗎?”

“什麼事兒?”

見林澤終於搭理自己了,聞希白忙不迭地把自己的小道消息給吐露了出來。

原來自打薛寶釵進宮被老聖人一眼相中寵幸之後就封了端貴人,賈家這裡就鬧開了。賈母再笨也能想到是二房的王夫人弄出來的禍事,平白地給元春添了個敵手。又想着那薛寶釵才情人品也都是萬里挑一的,除去出身低了些,可到底祖上也有從龍之功,何況對皇上來說,一個有公侯外戚的妃子和一個沒有外戚的貴人相比,自然要更偏愛那貴人多一些了。畢竟沒什麼壯大外戚的威脅不是!

賈母這裡心急火燎的嘴上都起了泡,偏偏王夫人雖因着把寶釵送上了老聖人的龍塌,薛姨媽又來一陣大鬧,險些把賈母氣得病了。

這事兒說到底到底是薛家籌謀已久還是無意爲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寶釵既然已經當了貴人,間接的也就是元春的敵人,是賈家需要防備的對象了。寶釵是在長春宮裡被老聖人給帶走的,這可就和當衆給了元春一耳光沒什麼分別。

等寶釵的封號一下來,元春立馬就病了。這可不同於那裝病扮柔弱的小病小痛,元春那是真的被氣得狠了,病得一張臉都蠟黃蠟黃的。老聖人一開始許是覺得自己做得有些欠妥當,趁着元春病了也來看過,只是看了兩次之後,對着元春那張蠟黃的臉,再對比寶釵豐腴鮮妍的容貌,自然就沒了心思再陪元春上演什麼溫情戲碼。

轉身出了長春宮就又召了寶釵來陪。

爲這事兒,賈母進宮去看元春的時候,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她費了多少心血才培養出來一個元春,可憐才得了寵偏又被自家的姨姊妹給奪了風頭。賈母心裡恨得不行,一回府就讓王夫人把薛家的給打發出去。

王夫人心裡也有氣也有怒也有怨,說到底,她還惦記着寶釵是她相中的給寶玉的妻子,偏如今這事兒來得又快又急,她半點兒防備都沒有。去看薛姨媽的時候,她心裡還想着,這薛家定是因心大了,才故意來這麼一着。哄着她帶了寶釵進宮,又伺機勾了老聖人的心。

可誰知去了梨香院,還沒進門呢就聽見薛姨媽嚶嚶的哭泣之聲,又見薛蟠虎着臉在那裡一徑地罵罵咧咧。她心裡就有些納悶了,你家姑娘算計着進了宮,怎麼這當孃的當兄長的反而像是不知道的樣子。

她這裡還不知道怎麼開口呢,薛蟠已經看見了她,大步就跨了過來,只恨聲道:“好一個心慈的姨媽,把我妹妹哄進了宮裡說給娘娘看看,誰知一轉臉竟把我妹妹留在了宮裡爲娘娘搏寵。這是什麼緣由,今兒個姨媽給我說清楚這話,若分辨不清,我斷不依的!”

薛姨媽也哭道:“姐姐好狠的心呀!寶丫頭不過隨姐姐進了一趟宮,奈何竟出不來了。我養到這麼大的姑娘,難道是爲了送她進宮的不成?先前姐姐應承我的話都是假的不成,姐姐定要給我個說法,否則咱們再做不成親戚了!”

王夫人一聽也沒了話來駁。她本來是想來問罪的,誰想話還沒說就被薛家的搶在了頭裡,一時竟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了。只好又回了賈母這事兒,氣得賈母大罵她蠢婦,立時就關了她到小佛堂裡唸經,又讓探春出來理家,李紈從旁幫襯。

寶玉自打聽聞了這事兒,也如同雷擊一般,受了好大的打擊。他雖喜歡黛玉那樣風流嫋娜的姑娘,說到底,和黛玉相處的時間還不比他和寶釵相處的長。先前也從王夫人話裡話外的意思裡提着寶姐姐怕是要嫁進他們家來的,他心裡雖有些不願,卻仍帶着幾分期待的。可誰知纔不過多久的時日竟聽聞這話,當下也是去了一半的心神。

賈母見寶玉如此神色,心裡恨極,只想把林家的事兒再提出來。便把賈赦和賈政都叫來商議,賈赦那是自然不肯的。他早和林如海定有密約,這賈家還沒肅清,寶玉又最不着調的,要真讓黛玉嫁過來,還不怕林如海父子三人把賈家拆了呀!賈政卻覺得這親事甚可。他雖也知道寶玉平日裡最惡讀書,但是靈氣還是很有的,天賦也高,假以時日定能飛黃騰達。

在賈政的心裡,他雖然恨鐵不成鋼,但是對寶玉的期待卻和每一個做父親的一樣。看到林澤一舉就奪了探花美譽,自然打從心底裡覺得寶玉並不比林澤差到哪裡去。所以聽到賈母提起這話,他心裡是一萬個贊成。何況林家是書香世家,林如海又官拜二品身兼內閣學士,不知道對寶玉將來幫助多大,他豈有不肯的。

所以賈母在徵得賈政的首肯後,只冷冷地對一直持反對意見的賈赦道:“大老爺,這事兒原是家事,纔拿出來大家商量。可若說到底,卻只是二房的事兒罷了,憑寶玉將來娶了誰,難道能忤逆你大老爺那一房去不成?你在這裡推三阻四的,說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什麼心思呢。”

氣得賈赦當即便砸了一隻茶盞,恨恨地甩袖走了。才一回去,就命人把迎春從園子裡接出來,半點也沒給人置喙的餘地。

邢夫人見賈赦這次是真氣得狠了,自然也不敢勸。何況她如今已經抱了孫子,一腔慈母心腸都放在賈璉的兒子身上,哪還有心思去管二房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便也不管這事兒,只管帶着小孫子玩笑。卻是鳳姐如今剛出了月子,一聽賈赦震怒又接了迎春出來,恐人服侍的不周到,便要親自帶人去收拾屋子,被邢夫人瞧見忙攔住了。

邢夫人如今對鳳姐那是一萬個愛護,不說鳳姐如今對他們又孝順又體貼,平素裡也肯掏心說話。單指憑着大姐兒的一張甜嘴,再有鳳姐爲她添了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子,她就已經高興得不行了。

既聽得鳳姐要去收拾屋子,哪裡肯由得她去受風,只道:“這事兒只交給我來辦,必妥當的。”說罷,竟親自帶了人去收拾屋子。

等迎春來了,本來滿腹的疑惑,卻因見着邢夫人滿臉含笑,又見鳳姐一派脈脈溫情,心裡也放心大半。大姐兒更是巧嘴一張,只小跑過去拉住迎春的手仰頭笑道:“姑姑如今和我一塊兒住着,又多一個人疼愛我,再好不過啦。”

聽得迎春心裡暖洋洋的,便伸手抱住了大姐兒,自此就住在大房這裡不提。

且說邢夫人身邊有個最不省事的陪房,乃是王善保家的,爲人最愛偷奸耍滑。平日裡常仗勢壓人,邢夫人從前還常用她,因她的挑唆,不知道惹得賈赦不快多少次,後來因着鳳姐轉圜過來,家中一派和睦,便漸漸地不再讓王善保家的近前了。

這王善保家的早看不慣晴雯這等大丫鬟,仗着在姑娘跟前服侍得了臉面就不把她放在眼裡,因平日裡也不大多往園子裡去,心裡雖有怨憤,卻也不顯。誰想如今大老爺賈赦把迎春從園子裡接了出來,雖日日都能見着外孫女司棋,卻難免也都要看到晴雯等人過來找司棋時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心裡便越發氣憤起來。揹着人時,常說起迎春的閒話。

或說迎春不過是個庶出的小姐,還一副姑娘的派頭,白做了夢日後也不知道嫁個什麼人家。瞧着就是福薄緣淺的,想來也不長久。

或說老太太心裡只有二老爺一個,哪裡還把大老爺擺在心上呢。如今在這大房裡做事,往後裡也不知道怎麼個光景。若要得好,很該現在就去奉承二房,找個討巧的差事,等以後寶二爺繼承了榮國府,纔有的好處。

或說鳳姐最是個有心機手腕的,別瞧她如今落了毛的鳳凰一樣狼狽乖巧,誰不知道她和二房最是沾親帶故的。說不得連大房的錢財都貪了,就等着回二太太那裡討好呢。

種種話語不一而是,也不知道怎麼着,被賈赦聽見了,一巴掌就甩在了王善保家的臉上。只瞠目怒喝道:“黑了心的狗東西,也敢說起主子的話來。你只不知道該怎麼個死法,看不仔細地收拾了你!”說着,便命人把王善保家的捆了扔到柴房裡,足足餓了十來天。

賈赦自以爲這樣地罰了王善保家的,她日後再不敢作祟了。誰想等王善保家的纔出來不久,竟又鬧了一出事兒來。賈赦雖氣得牙根發癢,可心裡卻也高興極了。這榮禧堂,終於也換人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此章又名:

#防的一手好盜,作的一手好死#

#論防盜和補差價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比起感情戲當然更想好好虐賈府的節奏#

#作者君,你在這裡掉了這麼多節操,你家人造嗎?#

#無責任番外小劇場請速度擼出來好讓大家一睹爲快什麼的你說呢?#

#小妖精們不留言就完全打不起精神來擼文這種節奏真是想死啊想死啊!#

#集齊七顆小劇場就能召喚神作者君這種事情我會說纔怪了我是999小二感冒靈贊助的哈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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