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林家養子
林澤知道薛寶釵進宮這事兒的時候,嘴裡的點心被驚得沒咽得下去,差點沒把他也噎死。好不容易在水湛的幫助下,藉着一杯水把點心給順下去了,林澤反應過來之後立馬就給了水溶一肘子,瞪着他說,“這玩笑可一點兒也不好笑,換個。”
水溶表情有點糾結,他像是在說笑嗎,這樣想着,就苦哈哈地看向坐在林澤旁邊正在給林澤順氣的水湛。這事兒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始作俑者怎麼這麼淡定呢,
水湛看了一眼水溶,才轉頭對林澤道:“水溶沒騙你,薛家姑娘的確是進宮了。”
“不會罷!他們一家進京都多長時間了呀,要是進宮小選的話早進宮了,能等到這會兒子嗎?”說着,又皺眉道:“再說了,先前也沒聽說有選秀的事兒呀。這三年才一小選呢,今年才哪兒跟哪兒呀。”
水湛見林澤這樣問,心裡雖然知道真相,可又不好直說。他總不能說,他和父皇覺得這薛家身份太低了,配不上林澤所以就使了這麼個陰招兒罷。別說,就算說出來林澤還不定信不信呢,可要真說了這話,林澤鐵定要問皇上爲什麼要這麼幹的。到時候可怎麼解釋呀!
水溶卻只笑道:“老聖人最不愛規矩束縛的,一貫是自己怎麼爽快怎麼來。你瞧着老聖人晉了賈家的那一位妃位就知道了,這薛家的姑娘,呀,我說錯了,如今該叫薛家的娘娘了。”笑眯眯地湊到林澤旁邊,水溶一副神秘兮兮地樣子套着林澤的耳朵說:“你不知道,那薛家的娘娘現在已經被老聖人封爲貴人啦!”
“這有什麼?”林澤淡笑道:“當初賈家的那一位不也一樣封了貴人麼。”要不是告發了秦氏的事兒,賈元春的妃位還不知道該怎麼來呢。
水溶卻搖頭道:“這你可錯了,賈家那位雖說之前也是個貴人,可是比這薛家的可差遠啦。”
林澤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水溶一見林澤這眼神,內心頓時受到了鼓舞,忙把這裡頭的曲曲繞繞給說分明瞭。原來凡遇貴人、嬪、貴嬪、妃、夫人與四妃皆有封號,並以此爲榮,驕行衆人。這賈元春初初被封爲貴人的時候,那也就是個賈貴人罷了。直到現在上了妃位,纔有個賢德妃的封號。可薛寶釵雖說也是貴人,但是和賈元春不同的是,薛寶釵可是被封爲了端貴人。
唯有不甚得寵或家世寒微的,才往往以姓氏爲封號。
嘖,賈元春在知道寶釵的封號後,那可是把長春宮裡好些個瓷器都給砸了。
慎太妃那裡也恨得絞爛了好幾條帕子,可比起之前的賈元春上位,這次薛寶釵當了貴人對她來說,反而是利大於弊。不說這薛家出身本來就不高,日後這深宮別院裡,說到底還是要靠着孃家。憑薛寶釵的家世,她能靠誰呢?再者,就算是薛寶釵想要靠攏賈元春,恐怕也討不了好。這薛寶釵爲什麼能這麼湊巧地就入了太上皇的眼,其中多少個曲折,別人不明白,她浸淫深宮數十年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說的就是賈元春了!
林澤聽完水溶的這一番分析,當真是驚得目瞪口呆。原來這後宮裡面的水這麼深,真難爲了個個人家的姑娘還削尖了腦袋往裡面衝。林澤不由地撫額嘆息數句,惹得水湛也笑了。
“這畢竟是太上皇的後宮,父皇的後宮還是很清明的。”
水溶便在一邊笑道:“那是了,皇上的後宮裡可有位賢惠的皇后娘娘呢,不說別的,單說如今皇上後宮那些新晉的小主都沒翻騰出什麼花樣兒來,就知道皇后娘娘治理後宮很有一手了。”說着,便向林澤道:“嗐,不是我跟你吹牛,皇后娘娘最是仁慈善良的,你別以爲這是恭維她的話,那是皇后娘娘真正兒的本質如此呢。”
說着,又嘆道:“不過皇上也不愛後宮那些鶯鶯燕燕的,皇上最念舊的人,一個月裡倒要有二十來天都在坤寧宮和勤政殿裡歇着。”
水湛便笑道:“這些你又知道,難不成敬事房裡也有你的耳目了?”
他們兄弟之間開開玩笑也無傷大雅,水溶聽水湛這麼說也沒多想什麼。只是笑道:“別說皇上這麼清心寡慾勤政愛民的。我看你也不差到哪裡去呀,這後院兒裡到現在還沒一個正妃呢,你想什麼時候成親呀?人家陳大人家,柳大人家都把頭伸長了,就等着你開始選秀呢。”
此話一出,水湛的臉上就浮現幾分尷尬之色。不住地拿眼去看林澤,見林澤垂着頭正在撇茶沫,便暗暗地瞪了水溶一眼,好要他收斂些。
水溶卻不解其意,這事兒原他們從沒放在心上過的。反正也就這兩三年裡的事兒了,大家心裡都彼此有數。水湛再有兩年就是弱冠之年,如今雖說不急,可保不齊日後要有人上個奏摺到皇上跟前去嘛。
中宮嫡子,又是最受皇上器重的皇子。這儲君之位,縱使皇上沒大白話地說出口,滿朝上下,文武重臣又有誰不清楚呢。將來能繼承皇位的,必是水湛無疑了。只是水湛性子寡言少語,又總把心思都花在了爲百姓辦實事兒替皇上分憂愁的上面,和下面文武官員的私交,卻甚少有。
那些個溜鬚拍馬之輩,也一直苦於沒有獻媚的機會。瞧着水湛一年年的大了,家裡有好姑娘的,自然心思就活泛了起來。這本也是人之常情,靠着聯姻之親,把女兒送到儲君身邊,鞏固自家的地位身份,還能和儲君親近一些,何樂而不爲呢!
這話要放在平時,只水溶和水湛兩人獨處的時候說說也就笑着過去了。可偏偏今兒個林澤也在,水溶這話纔開了個頭,水湛就滿心的不自在起來。看着林澤半垂着頭也不搭理他們,心裡就有哪裡涌出幾分失落來。
見水湛也不理自己,林澤也不理自己,水溶表示很困惑也很乏味。再看看水湛正瞧着林澤呢,水溶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湊到林澤身邊笑道:“哎,我怎麼聽說那賈家的老太君想把那一位說給你呢?”
林澤擡頭看了他一眼,便似笑非笑道:“沒影兒的事兒可別胡說,那位如今既是宮裡的娘娘了,這些話麼,自然也不該咱們這些外臣來談論。賈家的老太君話裡話外的意思我聽不明白,我本就是個拙人。”
水溶一聽林澤這口氣,心裡就想大笑。活像是一隻鬧了彆扭的小獸,刺頭刺腦的不肯服軟給人好臉色瞧。
“要我說呢,你年紀也不算小了。怎麼林大人也不着急給你說親呢,再等幾年,可就沒什麼好姑娘了……”
不等水溶說完,水湛已經皺眉喝道:“胡說什麼呢!他纔多大你就提這些事兒,你不害臊,我還替你不好意思呢!”說着,又向林澤道:“你別聽他嘴裡胡說八道的,你年紀還小,更該把心思都放在課業上,沒得爲了這些個風花雪月的移了性情。”
林澤便偏過頭,笑眯眯地哼道:“我瞧着王爺這話說得也不錯呀,我年紀雖小,但是先定下來日後再等幾年成親也就是了。”
水湛心裡就像有一把火在燒着,急得滿頭都冒了汗。見林澤眼睛眯着,笑嘻嘻的樣子又像玩笑又不像玩笑。水溶是在一旁看熱鬧的,這時候根本指望不上。水湛想了好一會兒,憋得臉上都漲得通紅,“之前我找欽天監的湯大人給你算過,弱冠之前不能女立其旁,否則禍及家人!”
林澤便嗤笑道:“這些個沒緣由的話我斷不信的,那湯大人說話可忒不負責任了些。”欽天監,哼!當他是個蠢物不成。這欽天監也就是掌觀察天象,推算節氣,制定曆法的。按之後的話來說,就是個國家氣象局而已。又不是什麼算命的神棍,這話唬誰呢!
水溶便驚訝地張了張嘴巴,纔在水湛一而再的眼神威壓下改口附和道:“對對對,沒錯,我也聽聞這事兒來着。”見林澤似笑非笑的樣子,忙又湊過去說:“哎,你別小瞧了湯大人,他可是個很有才幹的人呢,從來不說謊的。他既然這麼說了,肯定是有這事兒的。”
林澤便挑了挑眉笑道:“難爲你替我解釋的這麼清楚。”說着,便向水湛道:“我出來大半日了,也該回去了。”
水湛忙拉住了他,見林澤臉上神色如常,可眼底卻有幾分不快,心裡正疑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招惹了他,卻還是道:“父皇讓我跟你說一聲兒,讓你過兩日進宮陪他說說話呢。”
林澤低笑了一聲,也不說應,也不說不應。只是看了一眼水湛後,就走了。
水湛瞧着林澤走出去,腳下步子動了動,卻還是沒追出去。反正林澤出了這門,高管家早在門口等着了,也不會讓他路上不安全的。水湛這時候更想弄明白的是,爲什麼在水溶提到自己和林澤的親事時,反應那麼激烈。
他從前並不覺得成親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所謂的正妃、側妃,不過都是政治的棋子罷了。是用來聯結朝中大臣的關係網的樞紐,是一個上位者和朝堂上的緩和帶。這些,明明是他早已經知道該履行的義務,他是中宮嫡子,又最受父皇器重,將來繼承大統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可是,現在他卻不想把這麼卑劣的一面暴露給林澤。
是怕,林澤嫌惡自己嗎?
“我說,你也太小心翼翼了些罷。”水溶瞧着林澤走了,便大剌剌地往榻上一坐,伸手扯了一隻橘子來剝。一邊剝着,一邊笑道:“不是我說你,這些事情往日裡你又不是沒聽過見過的,怎麼今日行爲就這麼反常?要說爲着林澤那小子,我勸你可別,他心裡精明着呢,再沒有被人算計的餘地。”
水溶只當水湛今日的失常是因爲薛寶釵當了貴人娘娘,又和林家有過爭持,怕林澤吃了虧纔有這麼一遭反應。見水湛仍提不起精神的樣子,便笑了笑把話題一轉,道:“哎,你不知道,這幾日我在家裡可煩得頭都大了。”
“我母妃非得要認林家姑娘做乾女兒,要我說呢,本來也是個好事兒,可你瞧着林澤那樣兒,他要是肯把妹妹給我母妃認乾女兒,我還要去看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兒出來了呢。”
水湛聽了,也勾脣笑道:“可不是麼,他最是護短的。”
把一瓣橘子塞進嘴裡,囫圇了兩口,水溶便也笑道:“林澤這性格也可愛得很,不是我說,這放眼望去,再沒個皇子像他這麼着呢。”
水湛撇過頭瞪了他一眼,目光中帶着幾分警告。
水溶自然也接收到了這一抹目光,只好苦笑着說:“啊呀,我知道了。這驚天秘密不能說是不是?林澤那小子都走了,你還這麼着,你不累,我都累了。”說着,還當真沒骨頭似的往榻上一躺就不肯起來了。
水湛看了他幾眼,才道:“林澤的親事不急,你別跟他說些有的沒的,徒惹的他疑心。再有,我的婚事父皇還沒說話呢,你提出來做什麼。”
“哎?這也怪我呀!”水溶嘟噥了幾句,才翻過身衝着水湛笑道:“怎麼往日也不見你對我這麼好,偏對林澤這麼好。都是你弟弟,這差別可有點大呀!”
水湛便笑道:“他可是我親弟弟!”
“知道了知道了,到底我不是你親弟弟。”說着,又想起一人來,才笑道:“那水清呢?他可是你親弟弟呢,雖然不是皇后娘娘親生的,可打小兒那就養在皇后娘娘身邊,和你最親近不過的。”說到這裡,不免慨嘆道:“可惜呀,他生母地位太低,半點兒也做不得主。走得又早,幸而有皇后娘娘照顧他,才能叫他活到這麼大,如今身子還是那樣兒?”
水湛聽到水溶提起水清,臉上微微一愣,才道:“還是老樣子,離了藥就嗽聲不止。”
水清是當今皇上的第十一子,生來就身子骨孱弱非常,自打會吃飯時就已經吃藥了。因他生母位分太低,不能親自撫養,所以水清打一出生就被抱養到了皇后跟前。那時候皇后正是剛從喪子之痛的打擊裡走出來,瞧着水清那樣瘦弱的身子骨,心裡也是極疼惜的,對水清也是呵護備至。
本來皇上對這個十一皇子也沒多大的印象,只是依稀記得他出身時,哭聲細微,差一點就沒能活下來。水清的生母也是個常吃藥的人,生了水清之後,更是壞了底子。纏綿病榻一載有餘,就撒手人寰了。
自打這之後,水清就正式地被記在了坤寧宮皇后娘娘的名下撫養着,雖然身子孱弱,好歹宮裡的珍惜藥材那還是有的。水湛又比水清大了十歲,對這個病痛纏身的弟弟很是愛護。
不過這種愛護,比起水湛對林澤的感情來說,那可差得遠了。
水溶見水湛情緒不高的樣子,笑了笑才說:“別提這些了,皇上讓林澤進宮陪他說話,也不怕露了馬腳?”
水湛瞥了水溶一眼,淡淡道:“母后也很想見一見,所以過兩日,父皇會請林家闔府入宮小聚。”
“哦!”水溶露出一副“原來如此,我就知道”的表情,賤兮兮地笑了笑,看得水湛額角抽搐,差點忍不住就要揍他。
“我瞧着過兩日這宮裡可就要熱鬧了。”
可不是麼!這林家和賈家是姻親關係,那薛家和賈家也是姻親關係,雖說這三家的姑娘還不是很熟稔,說到底那也能算得上是姊妹了。這兩個姑娘在老聖人那裡服侍着,明爭暗鬥的就別提了,其中還夾雜着什麼懸疑推理的情節,那可把水溶這個看戲的給樂壞了!
林澤才一回府,就去了黛玉那裡,只瞧着黛玉繡着一塊帕子,圓圓的繡繃上繃着一面帕子,上面已經描上了花樣,正是一株氣質幽雅的蘭花形狀。林澤便笑着讚了一回,黛玉又繡了兩針後,就停住了手。
林澤眉頭一跳,就聽黛玉皺着眉問:“哥哥可聽說沒有,薛家的姑娘似乎是進了宮。”
林澤知道黛玉今兒個上午還在賈府裡,自然這些消息是瞞不過她的。當然了,這些消息也無需瞞。那薛寶釵既然能得了老聖人的青眼,之先誰帶了她進宮去,自然不言而喻。
賈母人老成精,怎麼可能做出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兒,大房的邢夫人雖有品級,卻和二房一向說不到一塊兒去,當然也不會去湊這個熱鬧。想來想去,也就只有王夫人才會幹出這種蠢事兒。上趕着帶了個親戚家的姑娘往宮裡去!
黛玉便嘆了一聲,才道:“今日外祖母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連二舅母都一併數落了,我和其他姐妹都在,外祖母卻落了二舅母的面子,想來是氣得很了。”
林澤在心底冷笑。賈母不氣才奇怪呢!賈元春熬油似的熬了這麼久,眼見着好不容易纔入了老聖人的眼,封了個賢德妃,風風光光的省親纔有多久?這薛家的寶釵就上趕着跑進了宮裡,還一下子就被老聖人給臨幸了,又封了端貴人。有品有級還有封號,比元春這賢德妃也不遑多讓的。
要說平日裡賈母對寶釵還有幾分憐愛,那也都是看在寶釵的長相有四五分像元春的份兒上。對王夫人說的那些薛賈聯姻也睜隻眼閉隻眼的話,現在可着實是對薛家厭惡到了骨子裡!
這薛寶釵眼瞅着都要及笄的了,小選是無望的,偏這當口兒巴巴地哄着王夫人帶她進了宮,可不是早有預謀麼!偏王夫人蠢笨,連個小丫頭也比不過,白給別人搭橋鋪路,送着自己相中的兒媳婦兒上了老聖人的龍榻。如今可好了,姨姊妹在宮裡日日相見,心裡還不知道有多膈應呢!
再說這元春才省親沒多久呢,寶釵就得了封號又得了恩寵,這可不就是結結實實地在打元春的臉,打賈家的臉麼!
賈母氣得直髮抖,咬牙切齒地把王夫人拎到面前一頓罵。她是真的恨呀!就算把薛寶釵進了賈府給了寶玉,也好過讓薛寶釵進宮和元春爭寵強呀!以薛家的門楣,嫁給寶玉又怎麼樣,看着現在是個嫡妻,日後等她再給寶玉相看一個高門大戶的姑娘,了不起擡了平妻也就是了。反正這平妻的說法,那也是商人慣用的伎倆!
可現在好了!
ωwш●ttκan●¢O 王夫人把寶釵往宮裡一帶,偏偏就遇着了老聖人,偏偏寶釵就入了老聖人的眼,偏偏老聖人動作這麼快就把人給寵幸了,偏偏當天就封了端貴人賜住長春宮。這下可好了,姊妹倆住在一個宮裡,不過是正殿和偏殿的區別罷了,到底是誰受寵些,端看如今賈家不斷送進宮裡的銀子也可見一二了!
薛家,是要起來了呀!
林澤聽着黛玉這麼一說,便笑道:“妹妹別管這些事兒,他們兩家的事兒和咱們家並沒多大幹系,你只在那裡同姊妹們說說笑笑也就是了。”
這話卻激起黛玉的幾分不快來,只冷哼道:“璉二嫂子如今身子也重了,大夫說等三月裡孩子就要生了。我就不去了,去了也沒個好話說。”
林澤也奇了,直追問:“這是怎麼個說法,誰又欺負你了不成?難道有人說了什麼壞話,你說來我聽,若果然如此,我必爲你討個公道。”
黛玉便道:“人家是侯府貴女,哪裡看得上我這平民丫頭,我自是討人嫌惡的,日後也不往那裡去。只安心在家裡做做針線也就是了。”
林澤一聽,再沒有不明白的了。定是史湘雲又作怪了,擠兌得黛玉心裡不痛快卻不想和她計較,只得藏在自己心裡生悶氣罷了。林澤有些心疼,只摸摸黛玉的發頂自責道:“都怪哥哥不好,小時候常說與你聽些‘與世無爭’,‘容忍相讓’的話來,反倒要你的性子越發軟弱了。”
說着,便站起身道:“妹妹也別自貶身世,咱們林家祖上也是五代列侯,不過到父親這一輩這份兒恩澤了了。可父親乃是當朝二品大官,我也是翰林院做事的,豈不比那空有名頭卻無實權的公侯門第好百倍?”
正說着,就聽得一聲低沉笑聲。黛玉和林澤都回頭去看,原來是林如海撫須大步進來了,正巧聽得林澤的一番話,便笑道:“澤兒說得不錯,我兒也是鍾靈毓秀,天資聰穎,哪裡比別人差!想我兒小小年紀已經有人來求娶,難道還有人說什麼不成?”
一句話卻如晴天霹靂,黛玉和林澤齊齊愣住。黛玉先反應過來,只羞紅了臉頰跺了跺腳就跑進了內室,剩下林澤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看着林如海,訥訥道:“老爺,是哪一家來求娶妹妹啊……”
“乃是關內侯裴毅將軍。”
“關內侯裴將軍?”
林澤明瞭了,突然想起數日前在蔚陽書院裡未完成的一場談話。猶記得那是他第一次從裴子峻的臉上看到幾分淡淡的薄紅和羞惱,當聞希白說到黛玉的時候,他還沒生氣,反倒是裴子峻先喝止了聞希白的話音。又見林澤目光清亮的瞧着他,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姑娘家的名聲最要緊,這些事兒本就不該外男談論。”
又見林澤目光巋然不動,裴子峻清了清嗓子,便道:“給我幾日時間,我必給你個交代。”
那時候林澤還傻呆呆的以爲,這裴子峻是要給史湘雲好看呢,沒想到……等等!這是要娶黛玉?就瞧見了黛玉一眼,怎麼就要娶要嫁的了?不行,他不同意!
看着林澤由最初的怔愣變成驚訝現在又是滿臉的憤懣,林如海就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了。當下只笑道:“這事兒你也別急,且先跟我到書房裡說會兒話。”說罷,就帶着林澤一前一後地走了。
黛玉坐在內室,一張俏臉羞得通紅。當日甘露寺驚鴻一瞥,她對那位公子也印象頗深。只是因着這一見到底不是她這樣的出身該有的行爲,心裡也着實忐忑了兩日,好在有林澤開解。又說那位公子是他蔚陽書院的舊友,爲人可靠,必不會出去胡說的,這才放下心來。
可誰知,今日就聽聞父親帶回來這麼一個消息!
黛玉臉上的紅暈越發的深了,那公子……裴公子看上去,的確是如哥哥所說的一樣,爲人可靠。只是,這事兒……又不是她一個女兒家該胡思亂想的!黛玉趕忙用手捂住了雙頰,她可不能這麼不矜持,爲着一個外男,竟羞得這樣!
林澤跟林如海在書房裡一坐一站,心裡卻都是一個念頭,這裴家……嫁還是不嫁?要照林澤的想法,黛玉年紀纔多大,嫁也不能這麼早就嫁呀!而且,裴大哥雖然爲人可靠,那也保不齊日後變心呢?林澤可是個隱性的弟控妹控,對家裡人那是護短到底的。
雖然和裴子峻的交情也很不錯,可一比起可愛的妹妹來,裴子峻就得靠邊兒站站了。
可林如海的想法卻和林澤不一樣。
裴毅雖是關內侯,可手裡卻握着實權,和那些個空有名頭的公侯世家全不一樣。再有他家一門三子,大兒子已經升了二等侍衛,乃是正四品,想來不日就能擢升一等侍衛了。二子和林澤有同窗之誼,最是個知根知底的,如今也在工部當差,正五品的郎中,恰恰就是賈政的頂頭上司。三子年幼卻也頗有乃父之風,聽聞也是最愛舞刀弄劍每日裡吵着要上陣殺敵的。
裴家的當家太太也是大家出身,爲人直爽,最是個容易相處的。夫妻和睦,連小妾都沒進過門,更別提什麼通房丫頭和姨娘了,早年也有心大的丫鬟,被裴老爺一腳給踹了出去,摔破了臉,自此後裴家就再沒人敢打做姨娘的主意了。
這事兒朝野上下是都知道的,連皇上也曾拿這話來笑過,是以林如海對此事印象頗深。
倘或真把黛玉嫁給了裴家,也不失爲一件美事。
林澤一見林如海面露滿意之色,忙道:“老爺,妹妹還小呢,這麼早就定下未免太着急了些罷!”
林如海搖手嘆道:“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外祖母家還惦記着和咱們家聯姻的事兒,想的是親上作親的念頭。那賈寶玉,我也瞧不上。你妹妹這樣的人品樣貌,嫁進賈家,還不定怎麼樣,所以你外祖母的意思,我是斷不能答應的。”
說着,又看了看林澤,有些古怪地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你的福氣,你外祖母纔打起你的主意,那薛家的姑娘卻進宮當了娘娘。”
林澤眨了眨眼,佯作無辜的樣子問:“老爺這話是什麼意思呀,我聽不明白呢。”
林如海笑着罵了一句“潑猴”,才又笑道:“這事兒上你也別瞞着了,你外祖母先前請我過府請了好幾趟,還不都是藉詞推脫了,偏你和玉兒不能不去,她必把這些話也同你說過的。後來你二舅舅也來找過我一次,我不好再避着,只得聽了聽。原來你外祖母打着要把薛家姑娘嫁給你的心思,真難爲她事事都想着咱們家。”
林澤聽得額頭都冒了幾根黑線,再聽林如海這口氣這話語,不免在心裡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探花郎”不是白當的,就這智商,那擱現代就是全國高考第三名呀!忒牛逼了!
接收到林澤崇拜的視線,林如海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道:“如今薛家的事兒既然黃了,你這裡是沒大礙了,可你外祖母還把主意打在你妹妹的身上呢。我也捨不得你妹妹這麼早就出門子,左右還小呢,不過大家彼此心裡有個數兒罷了。依你瞧着,難不成裴家二公子是個不好的?”
林澤揉了揉臉,這話要他怎麼說啊!說裴子峻好吧,他怕林如海一高興就把黛玉立馬給嫁過去。可要是說裴子峻不好罷,大家同窗這麼些年,彼此都熟知對方的性子的。比起聞希白那種口花花的跳脫性子,明顯裴子峻靠譜太多了有木有!
所以折中了一下,林澤給出了“無不良嗜好”的評語。瞧着林如海十分滿意地捋了捋美須,林澤趕忙又添上一句,“當然了,比我差遠了!”
“去!你這頑皮勁兒!”笑着啐了一句林澤,林如海便滿意地把林裴兩家的婚事兒提上了日程。這事兒雖說不着急,可到底也是自打林澤高中探花之後,家裡的第一樁喜事了。哪怕現在還沒定下來呢,林如海卻已經有了嫁女的惆悵感來了。
第二日,裴毅親自帶着裴子峻拜會了林如海,林澤只和裴子峻打了個照面,見裴子峻雖然臉上有些個不好意思,卻還是把腰桿子挺得筆直地在聽林如海說話。嫌棄地在心裡默默撇了撇嘴,一想到自己養得鍾靈毓秀的妹妹要被這人給娶回去,林澤就免不了要散發出一陣陣地怨氣。負能量真是妥妥地攻擊着裴子峻,幸好裴子峻身板結實,在林如海和林澤的夾攻下還能堅.挺不屈。
商議完畢,裴將軍當然也樂意早些讓兒媳婦兒過門,可是大兒子的親事也趕在今年要辦,二兒子年紀還不算大,何況他也不是沒眼力勁的人,人家林家父子都把自己的女兒/妹妹捧在手心裡疼着,哪裡捨得這麼早讓姑娘出門子。
所以裴將軍也樂意做個順水人情,只說:“等貴府的姑娘及笄了,咱們家就提了聘禮來!”
這話,林如海是勉強同意了,可林澤心裡卻酸得不行。這是要娶黛玉啊黛玉呢!那是神仙似的姑娘呀,裴子峻你要是敢對我妹妹不好,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完全被怨念附身的林澤就瞪着一雙大大的鳳眼瞅着裴子峻,瞅得裴子峻後背都汗溼了一片才作罷。
林家父子送着裴家父子到門口,還沒走到一半呢,就見門口一匹快馬疾馳而過,緊接着一個太監下馬打起了唱腔道:“皇上有旨,林如海接旨——!”
“就明兒個進宮一趟?”見林如海雙手捧着聖旨,聽了這話後只點了點頭,林澤疑惑地問:“那怎麼還要玉兒和瀾兒一塊兒去呢?”
林如海空出一隻手點了點他的額頭,笑道:“想這些做什麼,明日我不是和你們一塊兒進宮麼。”
林澤想了想,也是。有林如海在,就算有什麼事兒也有個照應嘛。很好很好。
果然,次日早晨,林家闔府整裝齊備隨着來接人的太監上了馬車,一行人到了皇宮裡,就有嬤嬤帶着宮女又有太監擡着轎子接了黛玉過去坤寧宮說話。林家父子三人則是隨着太監進了勤政殿面見聖上。
皇上幾日未見林澤,一瞧見了,自然百般詢問,只恨時間太短。林澤笑眯眯地一一作答,也不見緊張不安。他原先和皇上相處過一次,對皇上的性子有了一些認識。和那種性子捉摸不定的帝王不一樣,這位皇上非常的和善好相處。
只是林澤不知道,這樣的皇上也獨獨只是對他如此罷了。
皇上又拉着林澤說了好些話,問起如今在翰林院裡做事累不累,又問林澤日後想當什麼官兒,只把林澤臉上的笑容都問僵了,才笑道:“既今兒個來了,午膳就在宮裡用罷。朕和林卿還有話說,高公公,你帶着小林卿他們去皇后那裡罷。”
林澤一見那高公公正是水溶在城中的沈宅裡常見的高管家,心裡便更自在了。只辭別了皇上和林如海,就牽着林瀾的手跟着高公公一路暢通無阻地去了坤寧宮。
才一進坤寧宮,就見皇后娘娘坐在當中,林澤和林瀾趕忙行禮,聽得皇后叫起纔起來退到一邊站好。
皇后先還拉着黛玉說着話,一見林澤和林瀾進來,真是萬般滋味都涌在心頭。怕兩個孩子久跪,忙叫他們起來。又見他們懂事知禮的退到一邊站着,心裡更是憐愛萬分。便招手對林瀾道:“好孩子,過來給本宮瞧一瞧。”
林瀾看了哥哥一眼,在哥哥鼓勵的目光下走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不過四十上下的年紀,目光溫柔,性子和善,拉着林瀾的手笑着問他幾歲了,又問讀了什麼書,便要人拿果子和點心給林瀾坐到旁邊去吃。見林瀾歡歡喜喜地牽着嬤嬤的手去吃點心了,皇后這才把目光放在林澤身上,見林澤長身玉立的站在那裡,笑容溫柔目光清亮,眼眶便微微有些溼了。
“這位就是小林卿麼?常日裡聽皇上誇你年紀小卻有能爲,本宮還想着若能一見纔好呢。”說着,便讓林澤近前來。
林澤才一走近,皇后便細細地打量起林澤的容貌,見他眉宇間還有幾分溫婉氣質,脣角微微上翹着,縱是不笑也露出幾分笑意來,大大的鳳眼眼角微挑,無端的有些豔麗。這樣的容貌,生在林澤身上,被他的男孩子氣給掩蓋了不少精緻,若生於女子身上,還不知道怎麼端方鮮妍呢!
等皇上來坤寧宮的時候,就見着皇后正在和黛玉說笑,林澤坐在下首相陪,林瀾卻挨着林澤已經睡着了。見此情景,皇上也放輕了腳步,嘴角含笑輕聲道:“小林卿的弟弟睡着怕着了涼,不若要嬤嬤抱進去睡罷。”
話畢,就有皇后身邊的嬤嬤上來輕手輕腳地抱起了林瀾往偏殿去。
林澤和黛玉都站起身來向帝后二人行禮,就聽得皇后笑道:“皇上,臣妾當真是喜愛林大人家的姑娘,可憐她年紀這麼小又沒了孃親。臣妾想着,臣妾膝下也只有湛兒一個孩子,若能得女如此,也是臣妾的造化了。”
皇上瞥了一眼垂頭看着地面的林澤和黛玉,才又回過頭,和皇后相視一笑,便道:“既是如此,也是一樁美事。待得要欽天監選定了日子,朕就親自冊封林卿家的姑娘爲皇后的養女如何?”
皇后點了點頭,又道:“皇上,既認了林大人家的姑娘做義女,到底也該封個稱號纔是。”
“不若‘永安’如何?”
“永安永安,永享安樂,是個極好的封號。臣妾在這裡拜謝陛下了!”說着,便款款拜下,一雙杏眸已經溼了眼眶。
皇上輕輕地扶起了皇后,便向黛玉道:“既是如此,日後也要改口叫朕父皇,叫皇后母后了。”這話雖這樣說,目光卻看向的是林澤。
林澤聽得皇上如此說,心知這事兒已經是板上釘釘兒了,當下只得道:“謝皇上、皇后娘娘垂愛。”
見林澤這麼說,黛玉也只得盈盈拜倒道:“永安拜見父皇,拜見母后。”
時年,欽天監選定良辰吉日。皇上親自冊封林氏之女黛玉爲永安郡主,享正三品俸祿,養於皇后名下。詔書如下:
林氏門著勳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譽重椒闈,德光蘭掖。朕念皇后,結髮之親,膝下荒嘆,聖情鑑悉,每垂賞嘆,遂賜林氏郡主位。四德粲其兼備,六宮諮而是則。法度在已,靡資珩佩,躬儉化人,率先絺綌。夙有奇表,溫婉賢淑、聰穎過人,錫以金冊寶。望爾尚袛勤夙夜,衍慶家邦,雍和鍾麟趾之祥,貞肅助雞鳴之理,恪遵皇后之訓,勿負朕意,欽封永安郡主。宜令所司,擇日冊命。欽此!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寫詔書無能星人!
表示如果詔書有什麼常識性錯誤,都怪度娘誤導我,以上!
林妹妹封了郡主,又被提親了,看來這婚期是不遠了,水小攻有點眉目了,看來林哥哥幸福的日子也不遠了。
剩下一個林小弟……嗨~林瀾小胖墩,你快別吃了,醒一醒呀!林家傳宗接代神馬的可就要靠你啦!
林瀾【揉了揉眼睛】:唔,我還想吃桂花糕荷花塘豌豆黃……呀,要給環哥兒送些去!
賈環【感動】:謝謝林瀾你還想着我!
作者君【Σ(っ?°Д?°;)っ】:等一等,你們別表現得太親熱,不然又被讀者誤會你們一對腫摸破!
聞希白【_(:з」∠)_倒地】:真是躺着也中槍,本大爺怎麼可能會看上裴大呆子!哼~!【傲嬌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