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古樸,只有一丈大小,鑲嵌在空間之中,蘊含了澎湃的能量,圈圈光暈蕩散,億萬道裂痕蛛網一般,四處擴張,轉眼間百里空間,都被石碑崩碎。
石碑上漂浮着道道神秘符文,是由許多單雙橫槓組成的六十四卦。在每卦旁邊,都加註着卦辭爻辭,是本完整的“易經”。
從這些卦象上,陸壓看到了一篇經文,十分熟悉:“易變通玄,丹鳳朝陽,天尊地卑乾坤定。九轉三通,卑高以陳貴賤位;通玄六巫,動靜有常剛柔斷;巫化九神,天象地形變化見。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簡從……”
這篇經文,正是當初丹鳳朝陽之時,在陸壓神海中顯示的易變傳承,此時,在這塊石碑上,竟然又突兀現出。
“諸神鋪就的通天之路,將爲你開啓。諸天神魔、芸芸衆生,都將成爲你的墊腳石……”
老人唸叨了句,忽而舉起枯木杖,朝石碑上一點,石碑頓時嗡嗡的顫抖着,那些卦象也在飛速變化,轉眼便按照六十四卦的秩序排布,組成了一張卦圖。
六十四個方位,呼呼旋轉,迸發無窮神光,奪星雲造化,暗淡天地日月,從卦圖上投射了下來,籠罩住陸壓,令陸壓感到一陣溫和,彷彿沐浴着春光。
而洪荒世界,在神光的照耀下,竟不受控制,從陸壓體內飛了出來,懸浮在頭頂之上,隨着卦圖旋轉。
“這八卦天書,本是易宗的重寶,記錄着易宗的無上聖典《易經》,只可惜,現在無法打開了,”老人仰望卦圖,嘆氣道:“因爲這些卦,雖然有形,卻無實質,能開啓它的鑰匙,早已在混亂中遺失。不過,即便它陷入了沉睡,依舊是易宗重寶。我將其打入洪荒,待他日,你能尋得打開它的鑰匙,便會真正明瞭易變的精髓。”
老人的身軀忽然變得無比偉岸,他怒目圓睜,擡手拍擊八卦天書,啪嗒一聲,將其從空間震落下來,硬生生砸進了洪荒。頓時之間,八卦圖印記、六十四卦、卦辭爻辭,全都烙印在了洪荒世界。
陸壓只覺腦海裡,似是烙印了什麼東西,但又隔了一層煙霧,看不真切。
他知道,那是“八卦天書”,被守墓老人烙印在了他的神海里。
“八卦天書?!”朱雀從陸壓體內飛了出來,化成火紅人形,她仰望洪荒,駭然道:“傳聞之中,八卦天書與渾天儀、周天算,並列爲易宗的三大至寶。其上蘊含着的哲理、智慧、絕技招數,只有道行最深、修爲最高的易主,才能完全領悟,是易變的精髓所在,統諧一切。只可惜在突變之中,三大至寶都失落了,甚至渾天儀,還在大戰之中,被神國震碎,消散無形了。沒想到這八卦天書,居然在老人家手中。”
“新一任的朱雀,不錯,”老人讚許的點頭,說道:“我老了,已經有心無力了,要靠你們扛起易宗的未來。”
腦海中的卦圖,陸壓怎麼着也無法參透,不過老人的這番作爲,並沒有讓他的實力有進一步提升,這令他很是不解。不過,他見朱雀對這個老人極其尊重,也猜到這個老人很可能就是易宗的前輩,心中也多少有了些尊敬。
現在,陸壓總算知道,他這個易主並非孤家寡人,不但有被關押在衆妙之門中的四聖獸,還有老不死的守墓人,甚至,還有背後那個一直扶持着他的月神。
果真,當初鴻鈞所說易宗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經歷了亙古,也仍是一股極大的勢力。
“四聖使朱雀,參拜前輩。”
朱雀雙手抱拳作揖,屈膝,對着老人虔誠叩拜,這才又直起身子,站在陸壓身旁。
“月神一直都在背後默默看着你,我知道,她很期待,很期待你成爲真正的易主。她費盡心機,與各種勢力周旋,爲你鋪好了路,在等待你的迴歸。”老人語重心長,嘆道。
“我知道。”陸壓點點頭。
他並不知道,月神究竟是什麼想法,只是他對這個月神,並沒有太多的好感。不過他實在想不出,該怎麼回答老人,只得隨口應付。
“只有開啓八卦天書,才能領悟易變精髓。這把鑰匙,究竟是什麼,我也不清楚。不過當你見到月神之時,她會告訴你。到時你會乘風化龍,所向無敵,因爲只有我們易宗,纔是諸天霸主,才能通達命運。”
老人彈指一揮,激射一道真氣,打在洪荒之上。頓時,洪荒界壁泛起了漣漪,現出三道身影,分別是女媧、望舒和妲己。
只是她們,身上都籠罩神光,都閉合眼眸,陷入了昏迷。
“你做什麼?”陸壓擔心女媧等人的安全,警惕道。
“八卦天書重新現世,古老神咒重新開啓。而她們,都是應咒之人,自然要身入局中。我知道你想要保護她們,不想讓她們受到傷害,那就只能一往無前,窮盡通天之路,踏碎神巫。因爲每任易主,都要應劫,這是神巫的詛咒,誰也無法避免。”
老人默默唸叨着口訣,洪荒又霍霍落下,祥光籠罩住陸壓。
道道光柱,自陸壓身軀迸發出來,照亮億萬之裡。而他卻發現自己身體,再也無法動彈,方天畫戟、六道輪迴、世界之樹……全部陷入了沉寂,一絲一毫的真氣,也無法被調集運轉。
“東方龍影,屬青木,玄牝生演,生極至死。”
老人落寞,嘆息吟唱,女媧的身體便在他的吟唱中,移動在陸壓左側。道道光柱,連通了陸壓和女媧。而女媧的身體,轉眼之間,卻歸於虛無,消失不見。
“南方鳳凰,屬烈火,蒼炎綻放,剎那芳華。”
朱雀也如女媧一般,移動到陸壓前方,繼而不見。
“西方白虎,屬流金,妝黛散盡,紅粉骷髏。”
妲己被神光籠罩,落在陸壓的右側,也隨即消失。
“北方玄武,屬水寒,暗香啖魂,沉凝化冰。”
望舒也如其他人一般,落在陸壓的身後,無聲消散。
“歸宗神魔,瀝血通天。命途多舛,四靈歸宗!”
老人十指疊交,連連掐訣,繁雜冗長,似在演繹着亙古幽幽、滄海桑田……璀璨絲線,自他掌心飛出,連通陸壓周身的四個方位,龍蛇、鳳凰、狐影、劍影,在陸壓身週一一閃現,交替重疊。
“她們怎麼了?!”陸壓目眥欲裂,怒喝道。
他的修爲,被未知力量封印,無法反抗。可當他看到女媧、妲己、朱雀、望舒,一道道身影,在他身旁逐漸消失,他心生了一陣慌亂。彷彿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會像現在一樣,會逐一離開他,令他心如絞痛。
他咬牙切齒,想要掙脫身上神光,但他發現根本不能。那些神光,如銅牆鐵壁,令他無法撼動分毫。
絕望,在心頭泛起,令他恐懼。
彷彿這些神光,將他的命運牢牢捆縛住了。
“這是易主迴歸的必經之路。我曾說過,芸芸衆生、諸天神魔,都只不過是一塊塊牆磚,用來鋪就易主的通天之路。這道神咒,是易主向天外神巫的妥協,以換取最爲強大的命運之力,直到有朝一日,易主能踏碎神巫,掙脫束縛,便能重新爭取回自己的命運,自己女人的命運。”老者重重嘆息。
“狗屁神咒!她們都會死?”陸壓咬牙,怒道。
“生極至死”、“剎那芳華”、“紅粉骷髏”、“沉凝化冰”,神咒的四種結局,都是凋零死亡!
陸壓總算明白,易變確實可以通玄,可以上達神巫,但付出的代價,卻是全部心血。
瀝血通天。
所謂神咒、應劫,只是對神巫的妥協,來換取力量。而且這種神咒,不容許有絲毫反駁。
“如果易主能擺脫神巫控制,她們便不會死,”老者嘆道:“神咒雖然殘酷,但四靈歸宗能將你們的命運,聯繫在一起,能將生死道發揮到極致。月神已經盡力了,至少你可以時刻保護她們。”
“如果我沒有易變,她們是不是就不會死?”陸壓咬牙道。
原來,這一切的存在,都只是墊腳石。
“除去易主,所有人的命運,都在神巫手中,都被神巫掌控,”老人嘆道:“以命運,換取反抗命運的機會,這是諸天的唯一出路。”
悄然之間,陸壓感到一陣淒涼。
一直以來他都以爲,自己的命運在自己手中。可現在他終於明白,自始自終,自己都只是一枚棋子,不容許自己有絲毫反抗,也無力反抗。
“后土沒說錯,我已經後悔當初沒有聽信她的話,隨她一起離開。否則,這道神咒,就不會強行加在女媧她們身上。”
陸壓嚅囁乾澀的喉嚨,自嘲道。
“芸芸衆生,諸天神魔,都只不過是一塊塊牆磚,用來堆砌通天的路途!老朽任務已經完成,該去做自己的事了,至於后土和月神,全在易主一念之間,誰也無法左右,這是易主的命運……”
老人身化流光,衝破層層空間,撞入虛空深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