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裡,若未央派人往京城查探。得知皇帝以宮中方士所練丹藥服用,身體的確大見好轉。但若未央深明那些丹藥雖可一時振奮精神,但卻只會加快消耗生命。而且他得知,原來福王想召二女回京,竟然是想由太子進獻皇帝。
自太子立功回朝後,朱朝陽以及諸多大臣對其頗爲讚許,每每見面,連皇帝對他的態度都好了很多。
福王野心勃勃,這自然不會是他所樂見的。由此可知,他想借由太子向皇帝進美,恐怕也絕不會是存了什麼好心。任何可能都有,但都必定是應該加以防範的。
思慮再三,若未央決定發一次“善心”。即可以救人,也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煩!
聽說惜蘭院外掛起了招牌,二美最後一晚獻藝。若未央親自帶了兩個徒弟,以及幾個手下一起前來,正是坐在離舞臺最近的座位。
而幾天裡姐妹倆心裡也一直極爲忐忑,今天更是幾乎就要陷入絕望了。可上臺後見到若未央,心裡都忍不住大爲興奮!
一曲奏罷,往日此時若未央已經離去。但今天他直到店中客人都已紛紛離開,只剩下自己這一桌而已!
夥計四處收拾,老闆一臉堆歡過來:“若大俠!今日演出已閉,承蒙若大俠擡舉,還請明日再來!”
淡淡看了其一眼,若未央問:“聽說今天是絲絲和如惜兩位姑娘最後一晚獻藝,明日就要回京了,是嗎?”
“哦!是不錯,不過本院尚有許多身懷絕技的姑娘,保證不會讓若大俠掃興!”
“別人我沒興趣!反正你們開門做生意不過就是爲了銀子,回了京城銀子也不會自己變多。我有意爲二位姑娘贖身,你開個價吧……”
聽了這話,不僅老闆,連鄭家兄弟等也不由大驚失色!
店老闆滿臉爲難道:“若大俠擡愛,那是兩位姑娘天大的福分,也是本院榮幸!不過,實不相瞞!兩位姑娘是被京中貴人看中了,所以恐怕……”
若未央不耐的看了他一眼:“別跟我提什麼貴人,再貴的人也有個價!他能出多少,我給你雙倍。反正你也是爲了賺錢,還怕銀子燙手不成?”
“這……!若大俠,小的絕非不識擡舉,只是京中那位貴人非同小可,小的實在是得罪不起啊!”
他話才說完,若未央身邊已經當了管家的金大突然一拳打過去,老闆應聲而到**,半天爬不起來。
“他媽的!你得罪不起別人,就得罪得起我們公子了……?”
聽到這堂前混亂,後面緩緩走出一人,環視四周有人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
那人看了看這邊,緩步過來拱手道:“在下便是此來杭州的班主,久仰若大俠威名,今日一見實乃三生有幸!”
淡淡看向他,若未央漠然道:“天下怪事我見了也算不少,可有銀子花不出去還真是聞所未聞!你們開門做生意不賺錢,難不成是存心消遣人的?”
班主聽了一愣:“若大俠取笑了!本來憑若大俠金面,我們豈敢不識擡舉?只不過……,絲絲和如惜兩位姑娘,是……是福王千歲看中的人,所以小的實在不敢擅作主張,還請若大俠見諒!”
這班主自問絕不敢招惹若未央,便只好擡出福王名號,想他本事再大,又豈敢和王子皇孫做對?
可他沒想到,若未央今天來就是存心和福王千歲作對的!
“原來是福王!那就更簡單了,你做不了主沒關係!派人回京和福王說一聲,兩位姑娘,我若未央看中了。請他賞個面子,我若未央銀子不會少出一兩……!”
班主聽了一怔!若未央卻已經不再給他開口的機會:“月兒,派人保護好惜蘭院,別讓什麼地痞流氓進來攪了兩位姑娘清靜……”
“是,師……父……”
若未央剛回到家,肖克風三位老人就一步進門。
莫仙姿當頭問:“未央,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如果真的看中了哪家姑娘,咱們也不是會計較出身的人。可你犯得着和福王搶人嗎?”
若未央心知一定是徒弟說了事情,但也不便說明真相!
“姑姑!我這麼做自有道理,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明說的時候。你們放心,我還不至於爲了貪圖美色不知死活……”
三人聽了面面相覷,雖明白他如此做應該是另有原因,但心裡總是不免難以踏實!
沉吟半晌,關劍蘭緩緩問:“公子!聽說福王一向與太子不和,你是不是因爲這樣,所以才故意跟他爲難?”
“蘭姨!福王和太子和與不和,這跟我都沒關係。我要做的,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你們相信我,就不要再問了,以後總會明白的!”
一連幾天,鄭月帶人始終看守着惜蘭院,雖然不會妨礙客人,但裡面的人也休想走出來。
京城的福王聽到消息不由大爲奇怪!他奇怪的倒不是若未央敢和自己搶人,畢竟若未央做出任何讓人意外的事,本身也不值得奇怪!況且那是個上不敬天,下不畏地的主兒,自己雖貴爲親王也根本不用奢望他能高看一眼。
只不過,若未央向來並不是個貪花好色的人。況且論容貌兒女雖也少有,但比起自己的皇姑可是不值一提。而若未央多年來對皇姑不屑一顧,況且素聞他身邊美女如雲,但卻未曾有過絲毫越軌之舉。難不成他突然轉性,也開始體味起人世情長了?
對福王而言,他一開始的確是想借二女向皇帝邀功。但這麼長時間他也發現太子的地位和聲望都漸漸穩固,與其討好一時,倒不如想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所以他打算假意請太子向皇帝進美,表面是和太子緩和關係,讓他在父皇面前取寵。而自己則暗中設法除掉皇帝,就算失敗也可以把責任推到太子身上。而如果成功了,自己馬上就可以登基即位,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不過沒想到半路突然殺出個若未央,那可絕不是自己能憑身份唬住的人物。如果自己這次和他結仇,別說日後登基,恐怕馬上就有性命之虞!倒是如果能以此和若未央搭上交情,日後能以江湖之力爲自己所用。加上皇姑對若未央一往情深,說不定也會因此對自己刮目相看!
雖然心裡不甘,但對若未央這個人是沒有人敢於之爲敵的。聽說惜蘭院往京城的人已經回來,若未央隨後也跟着到了。
此時見了他,班主一臉堆歡:“若大俠來的可真巧!小的剛剛接到消息,福王千歲聽說若大俠對兩位姑娘青睞有加,心裡頗爲高興!爲表敬重,福王已在京城爲二位姑娘贖身,只當是對若大俠的一番心意,還望若大俠不要推辭!”
這本也只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未央聽了淡淡一笑:“福王太客氣了!請班主回京代我表示謝意!另外,我有一言請代爲轉告福王……”
“若大俠請講,小的一定帶到!”
“哼!人貴自知!天下萬物各有其歸所,如果妄想非分,只會反而招致不幸!爲人倒不如就安於眼前所獲,方可保長久平安……”
班主聽了雖並不清楚,但福王豈會不明白?可他如何生氣都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爲若未央也不信他敢對自己發難!
除了雒絲絲姐妹,若未央把那兩個忠心的丫鬟也一起贖身。回到家裡,肖克風三位老人見二女倒也都算品貌俱佳,心裡也暗感滿意!
但顯然,若未央的心思和他們不同。因爲他把兩個姑娘都安排在前院居住,而在家裡除了後院的親人外,是沒有人能隨便涉足若未央所住跨院的。
聽家丁講了規矩,二女不覺心頭惆悵!雖然彼此年齡相差較多,但身爲女子,誰不想可以有個天下無雙的優秀丈夫託付終身?而二女當日要求若未央相助,本來也就是希望就此託付終身。可如今雖然脫離了苦海,但顯然也並未能得償心願,心裡自然難免失落!
不過她們並未灰心,反正如今已經共同生活在一個家裡,日後總不怕沒機會接觸。但接下來的日子卻讓她們更加失望,因爲從她們進入若家來,若未央已經根本不會出現在前院。每天進出,都從自己跨院的小門經過,讓她們已經是連面都見不着了。
倒是鄭月和鄭星哥倆,承義門和家裡往來的次數漸漸多了!
自從傳授了王柱神話劍法之後,若未央只讓徒弟每個月回來三次指點。對他來說,四個徒弟都已成人,自己已經按照他們的發展前景傳授了足夠的功課。未來能走到什麼地步,已經就只能看他們自己而已!
現在雖然還沒了結所有事端,但一等到時機自己就將從此遠離一切煩惱!
這陣子,他心裡也時常會泛起個身影!其實這也不是最近纔開始,但他現在還是不願去多想。就和從前一樣,忘不掉的就只好深埋心底。得失並不容易不在乎,但也沒必要緊緊介懷!
畢竟只有放手,纔可以算是真正的擁有過。歲月無常,但無論發生過什麼,仍在如何,也總會被下一代取代!
戰爭再猛烈,也總只是關乎發生的地方。不用去面對的人們,仍舊在重複自己的每一天!
義學在知府的大力促成下辦的很好,若未央也請了很多江南名士前往爲寒家子弟授業,這也算是繼承了父親當年在蘇州桃花塢的義舉!
世上的事也就是如此,朝廷對若未央是又恨又怕,江湖對他也非議遍佈,但民間百姓對他一向頗多讚揚!人們總是隻會從自身厲害去看待事情,沒人會說自己可以十全十美,但卻都喜歡強迫別人盡心盡力。
若未央不會在乎別人的看法,因爲對他來說,每個人都可以爲自己的想法找到無數合理的解釋,但那對別人又未必有道理!
比如,現在江湖各門派和白蓮教的爭鬥連連敗北,損失極大。很多人又開始舊事重提,即便若未央自己不肯以身赴險,也該以大義爲重,將各門派失傳的武學交還,藉以提升“正道”實力。
可若未央不會當回事,因爲沒能保住本門武學,他們只能去怪罪自己的先人。貪圖已經消失了很久的東西,也只能說明今天的自己軟弱無能。
如果自己的母親沒有留下那些秘籍,今天的江湖人會甘心赴死嗎?他們還是一樣要爲自己的生存去拼命,不是嗎?況且就算打敗了所有的敵人,以後他們還會爲了各自的利益,和今天朋友性命相搏!再有,就算自己真的拿出那些武學,難道他們不會懷疑真假?
爭論是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因爲每個人都只會按照自身利益去固執己見!若未央從不自信沒有錯誤,但他也絕不會去附和世俗愚見。已經吃了那麼多虧還不醒悟的人們,又有什麼必要去憐憫呢?
相比若未央的有所等待,王柱並沒有師父的沉穩!他聽到江湖正道的現狀,心裡不免滿懷鬥志,希望可以去爲“正義”捨生忘死!但上次師父沒怪自己和江湖合作,並不代表自己真的可以從此不再顧及師父的心意!
爲了大義可以犧牲小我,這根本狗屁不通!否則“吳起”功績卓絕,又幹嘛對他那麼多指責?這世上總是勝敗論英雄,何必非去糾結什麼狗屁道理呢?
對徒弟的糾結,若未央看在眼裡,也心中瞭然!
“柱子!你如今已經一派掌門,無論想幹什麼,只要自認爲應該做,而且不會傷天害理,都不需要有絲毫的猶豫!畢竟我並不能一生都照看你,你總得有一天自己去面對一切。我能教你的只是我自己所知,並不代表就可以決定你的人生!”
王柱聽了猶豫的看着他:“弟子所想,必定瞞不住師父的!如今江湖正道與白蓮教酣戰多時,承義門立足江湖,弟子實在難以坐視同道危難不顧!可師父心意弟子不敢擅自揣測,因此不敢妄下決定!”
若未央聽了微微一笑:“那如果白蓮教殺到了承義門,你會不會也要先來問我要不要抵抗?”
王柱聽了一愣:“那時弟子必然應該奮起反擊,難道師父還會要弟子坐以待斃?”
“那你的反擊,只是因爲自己怕死嗎?”
“當然不是!白蓮教野心勃勃,妄圖興起天下災禍。弟子雖無能,也不能坐視其橫行無忌!況且承義門下兩千人,弟子身爲掌門,也不能任由他們受害!”
若未央點點頭:“既然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要認爲是對的,就不用有任何猶豫!還是那句話,你是我徒弟,學了我的武功,用心練好是你對我唯一的責任。至於我對人對事的態度,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說到底,你的人生,是要你自己去面對的,我什麼都不能代替你……!”
沉吟半晌,王柱緩緩道:“其實,弟子心裡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希望師父明示!”
笑了笑,若未央點頭道:“我知道,你想問的是,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會任由白蓮教放肆,可是爲什麼直到現在還不出手,是嗎……?”
王柱點點頭。若未央笑了笑,輕輕嘆氣:“柱子!每個人活着都會面對很多事,但回頭看看,其實很多人所遇到的並沒有太多不同,但他們的結果卻往往千差萬別!比如:每個人做生意都是爲了賺錢,但有人發財了,可有人卻傾家蕩產。我從不篤信所謂命運,這一點我希望你也一樣!”
想想,王柱沉吟道:“可生意人也會有精明的,或者不夠精明的,能看到機會並且把握住,那發財也是理所當然了!”
“沒錯!但夠不夠精明非要等結果去評價已經太晚了,重要的是自己要知道自己是否夠精明!所以每個人面對問題的時候,首先該瞭解自己的位置,能做什麼?怎麼做才最好?你不妨試想,以白蓮教的實力,如果他們真的全力以赴,今天那些江湖人還能剩下幾個。可他們爲什麼沒全力以赴?如果我今天前去反擊白蓮教。如果他們和阿里大軍同時行動,你說我該以哪一方爲重?而如果白蓮教退回雲南那連綿深山裡,我又該如何進行下一步?也許在別人看來我現在是坐視不理,只任由江湖人無端死去。但如果我輕舉妄動,反而只會被對手掌握主動,會死的人一定比現在更多!”
王柱聽了緩緩點頭:“弟子明白師父是在等待時機,好給白蓮教致命一擊。那便可以一舉解決所有問題,省的倉促間反而會因小失大!”
“處於我的位置,的確是這樣!但柱子,你不是我,至少現在在江湖上你還取代不了我的地位!所以你要怎麼做,那還是取決於你自己!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的,盡力去做好,就算結果失敗了,也可以沒有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