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商店的人下來取了三次貨物,每次有人下來呂決都如臨大敵。不知是呂決的隱蔽能力太好還是售貨員大姐們的階級鬥爭意識太差,反正這一天總算讓呂決躲過去了。
商店下班以後,呂決從躲藏的地方鑽了出來。整整餓了一天了,好在倉庫裡有餅乾和這個時代的老年人最喜歡的那種所謂的桃酥。餅乾是那種軟紙包裝的,看上去還可以;桃酥就不太好了,是散裝的,頭天晚上呂決就看到有幾隻老鼠在裡面爬來爬去。呂決曾經心疼過那隻小白鼠,但讓他和老鼠一起用餐,他還沒達到那種境界。
他撕開一包餅乾,邊往嘴裡塞邊在倉庫找能喝的東西。轉了兩圈後呂決絕望了,這個時代的商店裡沒有可樂沒有啤酒甚至沒有礦泉水。屬於飲品的只有瓶裝以及散裝的白酒,在一個角落裡甚至還翻出了一捆五糧液。這絕對是好東西,三十年後一瓶能賣好幾百塊呢!但讓呂決來一次餅乾下五糧液他絕對來不了(YY:嘿嘿,糨糊我說不定能來的了)。
“賀詩建啊賀詩建,我怎麼就遇到你這麼個書呆子呢!這時候毛老人家還活着,他老人家早就說過: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不聽他老人家言,吃虧在眼前……”
“嗡——”
“啊——咳,咳……”
“嗡——”是伴隨着呂決面前突然出現的一個大包裹所發出的聲音。
“啊——”是呂決驚嚇過度不由自主的叫聲,絕對比昨天晚上的鬼叫聲還象鬼叫聲;“咳,咳……”是餅乾進入氣管的咳嗽聲。
“嘩嘩啦啦……啥子鬼東西?有本事格老子出來!”這是樓上刁文亮父親再次的咆哮聲。
咆哮的沒有一點新意。包括語氣、字數甚至搖動拉閘門的節奏都是頭天晚上的翻版。這也從另一個角度上說明了刁家已經被驚嚇到了什麼程度。
“咳,咳……”周大叔、賀大叔,刁大哥、謝大哥,過度驚嚇是可以死人的唉!呂決的這句心裡話是爲自己,同時也是爲樓上刁文亮一家鳴不平。
“咳,咳……”
沒等氣喘勻了,趕緊上前把自己已經望眼欲穿的包裹打開。
這個包裹是呂決親自收拾的,除了那具回收儀以外,呂決是按照一名特種兵甚至間諜的要求來武裝自己的:萬能鑰匙、軍刀、微型乙炔割槍、麻醉噴射器……甚至還有一盒軍用迷彩面膏。
有了這套東西,呂決認爲自己在這個時代什麼地方都能去得了。
檢查完了包裹,呂決認爲已經不能在待在這兒了。一他怕刁家真的被鬼嚇出個好歹來;二他也真想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了。
這個包裹太扎眼,還是先放在這兒比較安全。呂決找出微型乙炔割槍,搬了具梯子搭在那排高高的小窗戶上。切割下兩節鋼筋,拉開窗戶輕輕的鑽了出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個時代的人們夜生活比較匱乏,大街上已經見不到一個人影。
後世的呂決曾經到成都旅遊過,那時的普賢院日日人聲鼎沸香火不斷,這條后街的兩邊也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禮佛物品;而此時的普賢院,偌大的一羣建築物悄無聲息。藉着周圍微弱的燈光,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寺院內有的地方已經坍塌,衰敗之外,更增添了幾分死氣沉沉。
走出普賢院后街,就近來到一家招待所。那時還沒有身份證一說,呂決從身上掏出來的是一張介紹信。介紹信是周教授用毛筆寫的,上面蓋的是西南研究院物理所的公章。
玻璃窗後面轉過來一副厚厚地老花鏡,老花鏡上託着一雙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呂決。
呂決不知道是不是對方從介紹信上看出了什麼,只能強自鎮定。要知道那張介紹信要說有破綻就有破綻,要說沒破綻也沒破綻。
說沒什麼破綻就是確實是研究所開出來的,公章也是研究所的公章。一點造假的痕跡都沒有;要說有破綻那就是這個時候西南研究院物理所還沒成立呢!
“住好多天?”老花鏡終於收了回去,邊登記邊問道。
“哦,……我也說不清楚。我……是來出……差的,什麼時……候辦完事什麼時候走。您……也知道,這個時候找人有時不太好找……”
說到這兒呂決一下子打住,心說自己這是怎麼了?白當幾年特種兵了,讓人盯幾眼就沉不住氣!
“是啊!這個龜兒子世道……”老花鏡這次倒沒在意呂決的不自在,還生出一些與他同感的意思。
“小夥子,以後說話小心些,不要亂髮牢騷。也就是我,要是換了別人噻……”
呂決心說怎麼成我發牢騷了?轉念一想也對,什麼叫“這個時候找人有時不太好找”,這不明顯是對革命心懷不滿嗎?不過好在對方所發的牢騷比自己還大。連忙感激的朝老花鏡笑了笑。
老花鏡接着說道:“我先給你開三天,一天住宿費六角五。三天後還住的話就在續。要得不?”
“要得,要得!”呂決忙掏出一張新嶄嶄的“大團結”過去。這種版面的人民幣自己那個時代已經不流通的,自己這十來張還有錢包裡的三十斤全國糧票是賀副教授的收藏品。那天自己去賀詩建家取的時候,賀副教授一邊用鑷子一張一張往外取一邊說:“呂決啊,到那邊能不花就別花,品相這麼好的現在已經不太好找了!”呂決心說回去時就是花不完我也全給你換成毛票,要不怎麼能對得起你那一大堆的“就憑你是”呢!正YY着,裡面又傳來老花鏡的聲音:
“喲,這麼大!沒得零的嗎?”
我暈!這才十元錢就嫌大,要是給張百員鈔你怎麼辦?
呂決忙打開錢包邊給他看邊說道:“不好意思大叔,我還真沒零錢了。”錢包裡只有一沓新嶄嶄的“十元大鈔”和幾張糧票。
老花鏡看了看錢包,微微一怔,把那張“大團結”邊遞給呂決邊說道:“我實在找不開!反正你也要住幾天,等你有了零錢再給我吧。”
呂決輕輕搖了搖頭,心說幾天之內不用說把十多張“大團結”全換成毛票,就是全花完看來都困難。
呂決接過房鑰匙轉身正準備上樓時,老花鏡又問道:“你那錢包哪兒買的?特別是上面嵌的那個兔子頭,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