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呂決被手腕上的鬧鐘震醒。
他得把包裹取走,放在那兒自己實在不放心。自己在那兒找喝的東西時把庫房翻的有點亂,明天商店的人肯定能察覺,要是發現自己的包裹那麻煩就大了。
時間是凌晨兩點整,是人們睡的正香的時候。呂決不敢從樓下的正門出去,雖然老花鏡對這個時代有所不滿,但呂決也不敢拿凌晨兩點到處亂串這種行爲來試探他的革命覺悟。他從黃軍包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蹬山索在房間內掛好,順着窗戶輕輕的滑到招待所後面的一條小巷裡。
小巷裡光線很暗,隱隱約約不知從哪個房間裡傳出來誰的呼嚕聲。一陣冷風吹過,呂決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一溜煙地鑽出了小巷。
小巷的出口處,隔着一條大街對面就是普賢院那破敗的圍牆。要想去普賢院后街那間地下室,得繞着菩賢院的圍牆斜斜地轉過去。但呂決可不敢凌晨兩點鐘在成都的大街上瞎逛遊,這個時間段警察應該不會有,可也正是工人革命糾察隊最忙的時候,落到他們手裡還不如進局子裡好呢。
躲在巷口的黑暗裡靜靜地聽了聽,大街上寂靜無聲。呂決一個箭步衝了出去,快速地通過寬闊的大街,左腳在普賢院的圍牆上一蹬,手腳並用,一個標準動作翻進了普賢院牆內。
正所謂夜半翻牆,非奸即盜。呂決默默地念了幾遍普賢菩薩,心說你們家已經窮成這樣了,我也不忍心盜點什麼東西,更何況奸什麼的了。我到你們家來實屬路過,驚擾了你老人家的清夢,萬望海涵則個。
慢慢等氣喘勻了,呂決起身辨別了一下方位,不慌不忙地向刁文亮家老房子方向走去。
到了南牆根邊上,呂決翻過一個正對刁家老房子的缺口,越過普賢院南街,來到了商店外面。
他沒有急着去開門,而是先圍着樓房轉了一圈,沒發現異常,這纔來到門口。
還是那種拉閘門,門上用一條大鐵鏈子鎖着。呂決心裡一恨:這種鐵鎖倒是好開,可這拉閘門開關的聲音實在太大。
管不了那麼多了,包裹必須取到。他拿出萬能鑰匙,慢慢地打開了鐵鎖。
“嘎……嘎……嘎……”拉閘門被一點點打開。隨着開啓時那磣人的聲響,呂決覺得後槽牙一陣發麻,心說總算明白七八十年代爲啥都喜歡用這門了——自帶防盜鈴啊!
進了門以後,呂決打開狼牙電筒,略一對照地下室內樓梯所在的位置,很容易地找到了下去了入口。
包裹還在,當時因爲找水自己把地下倉庫翻亂的樣子也沒變。背上包裹正準備出門時,呂決靈機一動:明天商店的人看到倉庫成了這個樣子,非炸了鍋不成,說不定又得有幾個“牛鬼蛇神”背黑鍋。刁文亮家近水樓臺,自己如果就這樣走了,這背黑鍋的八成就是他家人。
正沉吟之間,又想到那破敗的普賢院,呂決一下有了主意。
打着電筒在放文具的地方找出毛筆、墨汁和一張大大的宣紙,在紙上畫了一個身子和腦袋離老遠的和尚,又在旁邊添了四句狗屁不通了偈語:
生來一心向古佛
身遭劫難又如何
路過商家留心語
冤家宜解不宜結
寫完把毛筆一扔,用糨糊把自己的大作貼在牆上。呂決心裡“嘿嘿”一樂:不是說鬧鬼嗎,這下就讓它鬧大點!
出了商店,將店門鎖好後按原路返回。正走在普賢菩薩家的大院裡,呂決心裡“咯噔”又是一下:自己這偌大的包裹絕對不能帶回招待所。
這個年代生命權都難以保障,隱私權就更無從說起了。頭天晚上“老花鏡”看到自己的“花花公子”錢包都要詢問兩句,要看到這個更象是“舶來品”的露營包絕對會生出事端。
再放回商店的地下室已是不可能,那個“無頭和尚”還在那兒呢。
急切間呂決望了一眼黑沉沉的普賢院,心裡又有了注意。他轉了幾個彎,來到一間高大的殿堂前。這間佛堂不說是整個普賢院最高的可也差不多了。呂決又轉身看了看周圍的建築物,確定了一下方位,便推門走了進去。
殿堂中間的佛像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個高高的基座。用電筒向上照去,在高高的房樑上還有一個小小的佛龕。這正是呂決藏包裹的最佳去處。
呂決從露營包裡取出射弩,將一套武警攀爬索裝到射弩上,瞄準房樑的斜上方射了出去。攀爬索在房樑上一蕩,前端的鋼爪圍着房樑繞了幾個圈“嗒”的一聲釘入了木製的房樑。
收好射弩,呂決拉住垂下的武警攀爬索用力拽了拽,貓一樣地爬了上去。上面這座佛龕裡供奉的應該是燃燈古佛,因長時間無人清掃,整個佛龕積滿了灰塵,端坐中間的佛像有一隻手斷了,卻又沒有掉落下來,只是扭向了一個極不可思議的角度。呂決將露營包輕輕的放到佛龕的背後,低下頭看了看,確信從下面任何角度都看不見露營包時,才放下心來。
他轉身解下武警攀爬索,走到房樑的一頭又將鋼爪釘好,在攀爬索的另一頭繫上一根細細的絲線,把線頭帖着牆壁放了下去。
下次來取包裹時只要一拉絲線,武警攀爬索就會順勢垂下。而這根細細的絲線因爲緊貼着牆壁,不仔細看就會和滿牆的蜘蛛網混在一起。
呂決又從佛像身後拽出一塊不知哪年哪月哪位善男信女供奉的一塊黃布,將腳下房樑上的灰塵清理了一遍。這上面的灰塵太厚,他可不想每上來一回都變一回灰老鼠。
做完這一切,他又拿出一根繩索搭住房樑慢慢地滑到地面。他用電筒又向上照了照,確信沒留下什麼明顯的痕跡,這才收好繩索轉身出了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