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29
【1】【控鶴衛衙門夜外】
(皇帝夢境)
昏黃的模糊了的時空。
滿地落葉敗草。
某處陌生的空無一人的蔽舊宮室(三十年前的控鶴衛衙門院內)。
皇帝的靴子,踏着敗葉,繞過蕭牆向院中走去。
檐角的鐵馬,在晚風中叮噹作響,
驚起宮鴉,啊啊掠過。
年華老去的皇帝在尋找某人,
他一路走去,推開的每間宮室的門,裡面都是空的。
退回的繼續尋找。
直到宮苑的最深處,前方半掩門的室內有燈,
靴子朝着那個方向快步走去,
門推開了,
無人,
皇帝走近眼前室內案前生鏽的銅鏡中,
倒映出的人影,
天真輕快,在這種環境下卻極爲詭異的兒童哼唱聲響起:玄鐵融,鳳凰出。金鈴懸,銅鏡鑄……
室內無人,
鏡中卻倒影出了搖擺的——白綾懸樑的二十餘歲的愍太子的遺體。
皇帝的靴子大驚跌撞着退出門外。
他要找的人,終於在此時出現。
院中前來美人(三十年前的肅王妃,其後的顧皇后)的裙襬和繡鞋,向愍太子自盡的門內走去。
噩夢中的皇帝想起了阻擾,低於:不能——不能——
兒歌的聲音:佳人回首……
美人沒有回頭,一手推開了門。
皇帝驚詫的阻攔聲:不能進去,卿……
【2】【懿德宮夜內】
皇后的聲音:陛下!陛下!
滿頭大汗的皇帝從夢魘中醒來。
眼前是着寢衣的皇后的臉:妾在這裡!
皇帝稍稍安頓下來:……皇后?
皇后:是妾。
皇帝:朕……怎麼在……?
皇后:陛下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太醫院配了藥,妾昨晚親自奉的。
皇帝想了起來:哦,是……藥啊。
皇后:陛下剛剛……夢魘嗎?
皇帝沒有回答,再度躺下閉上了眼睛:幾更了?
皇后:三更剛過。陛下接着睡吧?
皇帝:不,不睡了。
皇后:不然……妾守着陛下?
皇帝:不睡了……皇后休息吧……
皇后嘆息。
【3】【懿德宮夜內】
披着寢衣的皇后,
向外走去,
她回頭看看賬內,
低聲吩咐內人甲:叫她過來侍奉吧。
內人甲遲疑地:殿下,這不合……
皇后:陛下心裡頭不痛快,讓她趕快過來。
【4】【東府夜內外-京師夜外】
八月十四日,將滿明月。
沿着廊下匆匆而來的宦官甲的腳步,
一路走入蕭定權的寢宮。
(切)披着當天出遊時外衣的蕭定權立刻坐起,急切諮詢的目光。
宦官甲:遊指揮奉令旨,已經去查過了。
蕭定權緊張地:怎麼說?
(切)京師夜景,
某處酒肆上,傳出的錚錚琵琶聲彈奏的童謠曲調:金鈴懸,銅鏡鑄……
遊鳴帶人上樓,推開雅席的門(二十一集張紹筠同一場景)。
門內正在傳花行酒令的諸色人等大驚,
遊鳴的目光投去,都是尋常的酒客和歌女。
(切)宦官甲:這支曲子,內城巷陌都已經傳遍——肯定是,壓不住的。
蕭定權愣了數秒後:去吧。
【5】【東府夜內】
宦官甲已經退下。
蕭定權獨坐牀前,
窗外,風動鐵馬。
擡頭,妝臺上的銅鏡。
他環視室內,突然驚恐,低聲:來人……
暫時無人迴應。
蕭定權起身:來人!
無人迴應。
蕭定權一手將鏡子掃到了地上:來——
阿寶的聲音:殿下?
蕭定權回頭看清了她,突然震怒:混賬!跑到哪裡去了——
匆匆前來的阿寶手中打量他後,目光停留在他的腳上:妾一直在外面。殿下這是……又做噩夢了嗎?
蕭定權垂頭,看着自己未着靴便直接踏在地上碎鏡上的一足。
和襪子上慢慢滲出的血痕。
【6】【東府夜內】
已經搬進了寢宮的熏籠,
上面搭着的一件紅色禮服,
嫋嫋升騰的香菸,
蕭定權靠坐在牀邊地上,
阿寶用巾帕爲他包裹受傷的足心。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對話。
蕭定權:剛纔怎麼不答應……
阿寶:妾在預備殿下明天進宮要穿的衣服……
蕭定權看了片刻後:哦……明天就是中秋了……
阿寶:嗯。
蕭定權:阿寶啊……
阿寶:嗯。
蕭定權:……沒事……
阿寶遲疑一秒後:是因爲路上,聽到的那支曲子嗎?
蕭定權沒有否定:你……也聽見了嗎?
(閃回)街市上,轎中的阿寶,看着街旁玩耍的兒童。
他們的歌聲:玄鐵融,鳳凰出……(第二十八集)(閃回結束)
阿寶:金鈴懸,銅鏡鑄。……怎麼了,殿下?
蕭定權搖頭。
阿寶爲他包好了腳,順便用外衣蓋在他的膝蓋上。
然後撿起了地上碎成兩片的鏡子。
蕭定權看着她的動作:阿寶。
阿寶:嗯。
蕭定權:你還記得上回在宗正寺。
阿寶:嗯。
蕭定權:你說錯過一句話,天顏震怒嗎?
(閃回)顧瑟瑟擡起頭,堅決地:——請陛下明鑑。
皇帝:明鑑?
一堂人變色。
跪在她身旁的趙王輕聲提醒:放肆,是聖諱……(第二十二集)(閃回結束)
阿寶的目光,投向了眼前的銅鏡,自語:鑑……聖諱……銅鏡,鑄?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殿下,這說的難道是——?
蕭定權:是,大事了。
【7】【晏安宮夜內】
微閉着眼睛的皇帝的臉。
軒敞的帷幄,
枕屏,
臥榻上,(可參考二我圖中榻)
一隻素手持着的銅鏡,
前來的宋貴人憑着隱几,在無精打采地對鏡照着自己的顴骨:這是起了一塊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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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張榻上披衣半躺的皇帝,心不在焉:嗯……
宋貴人急了,又仔細查看了片刻,抹了抹鏡面後安心了一點:不是的,是鏡子沒磨,起的鏽點。
皇帝:嗯……
宋貴人看看鏡子,突然動怒,一把擲下:這麼舊了,照都照不清楚!
銅鏡鏗鏘跌地,打成了兩片。
皇帝神情微變,盯着鏡子不語。
宋貴人嚇到了:陛下,妾最近不知道是怎麼——心裡總是煩得很。
皇帝盯着鏡子不語。
宋貴人下地撿起了鏡子:妾不是故意的,還能夠補好的,對吧?
皇帝盯着她手中的兩爿碎鏡不語。
宋貴人突然傷心地哭了起來:妾……怎麼辦……
皇帝終於回過神:……怎麼了?
宋貴人哭泣:怎麼辦……
皇帝:過去打壞多少東西,一面鏡子哭什麼?
宋貴人搖頭流淚:妾也不知道——是聖諱,又摔破了。就是不吉利,妾害怕……
皇帝一手抹着她的眼淚,敷衍地安慰:越來越孩子氣。能補好的,能補好的。你沒聽過破鏡重圓的故事嗎……
【8】【懿德宮夜內】
配殿,
燈下的皇后,
姜尚宮坐在她身旁,幫她一起分着線。
案上,給齊王的即將完成的道袍。
姜尚宮看看寢宮的方向:陛下,現在跟她在一起?
皇后:嗯。
姜尚宮玩味的眼神瞥了一眼皇后,繼續垂頭穿着線。
皇后:別當我不知道你想什麼。
姜尚宮:小人還能——想殿下淑德啊。
皇后:住在這裡,還能不淑德嗎?先頭那位,不也是這麼忍我忍過來的嗎?
姜尚宮:那位至少沒把殿下,也叫到這裡來吧。
皇后:心不在了,人在哪裡不一樣。是你說過的——我能到今日,丈夫靠不住,只能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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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垂頭,用牙咬斷了道袍袖子上的線。
姜尚宮看了一眼殿內:都出去。
殿內本不多的內臣和宮人悉數退出。
姜尚宮低聲:殿下真的讓大王去辦了?
皇后:現在已經傳遍了吧。
姜尚宮:殿下沒有告訴大王嗎?
皇后:告訴他——什麼?
【9】【京師夜內外】
夜市,夜景。
遊鳴帶領的便服的東宮衛士,在某處酒肆上(二十八集張紹筠的同一場景)。
遊鳴詢問美人甲(上集吟唱者):這曲子是哪聽來的?
美人甲:新曲,新學來的啊。
皇后os:新曲?先帝時就有了,細算起來,比太子年紀還大……
遊鳴:不知道是犯忌?
美人甲:滿城在唱,犯了誰的忌了?
遊鳴欲怒而剋制的表情:你……
皇后os:陛下和顧思林,從年輕時開始。就有人說,他們兩個像。不然原本定好給愍太子的太子妃,中書令顧玉山的獨生女兒,顧思林的嫡親妹妹,也不會硬生生改許給了肅王——
遊鳴:還敢犟嘴——
美人甲憤而上前推開了窗,示意對面酒肆傳來的歌吹聲。
皇后os:本宮進肅府的時候,肅王和王妃雖然已經交惡,可天天還是跟他形影不離。前日酒宴上,陛下說的話,不錯——沒有他顧慕之,沒有他顧氏。今日天下主,就還是愍太子——
窗前,隨風而來的歌聲:金鈴懸,銅鏡鑄……
皇后os:愍太子名鐸,鐸是鈴。陛下誨鑑,鑑是鏡。人的名字還真是——
遊鳴望向看着窗外懸掛的一串風鈴。
皇后os:叫鐸的,最後果然一封白綾懸樑賜死。
皇后os:誨鑑的——這面鏡子,確實是鑄就了——
歌聲:佳人回首,顧不顧。
遊鳴再看看美人甲裙帶邊掛着的一柄小巧銅鏡。
皇后os:可天下都知道,他的帝位,是懸在顧氏的裙帶上的。
遊鳴的目光穿過夜空投向了對面酒肆的窗口,咬牙,轉身離開,於樓梯口低聲下令:知會中書令,在明日宮宴前,務必查出始作俑者!
皇后os:顧氏的權勢,陛下的性子,我還能告訴他什麼——?
【10】【懿德宮夜內】
已經起身走到寢宮外的皇后,
看着寢宮內,
蜷縮在皇帝懷內啜泣的宋貴人。
皇后落寞一笑。
皇后os:——就說這是逆鱗裡的逆鱗,誰觸,誰死嗎?
【11】【東府夜內】
坐地的蕭定權的臉,
和手中拿着兩爿碎鏡的阿寶。
阿寶終於低聲:這是誰……?
蕭定權:已經叫遊鳴,讓中書令去查了。
阿寶:查得出來嗎?
蕭定權:查得——不知道。
阿寶:萬一……呢?
蕭定權喃喃自語:萬一……那也不要緊,是大事,可也不是要死的事。
阿寶懷疑地看着他的雙手。
蕭定權:就是要死的事,也跟武德侯沒有關係——明天過了,他就要走了。
他的雙手顫抖。
阿寶糾結後,遲疑地輕輕按了上去:是妾說錯話了,中書令的話,一定能查出來的。
蕭定權附和地:能的。
阿寶:何況,陛下是聖主,一定會明……察的。
蕭定權看着她手中的兩爿破鏡:是——聖主。
【12】【懿德宮夜內外】
睏倦的宋貴人對皇帝低語,在嬌癡要求着什麼。
皇帝拍着她的手臂,點頭答應和安撫的姿態。
(切)皇后調頭,向外走去。
姜尚宮跟上了她。
姜尚宮os:龍有逆鱗,觸者必死,何況是逆鱗中的——就看,是誰去觸了嗎?
皇后os:明日中秋,武德侯也要參加,還是先預備好家宴吧。
檐角外,近滿明月。
【13】【御膳房日內外】
一筐螃蟹被倒進了木盆裡。
其餘魚、蝦、果之屬。
司膳走過巡查。
模具中開出的月餅。
繫着襻膊的御膳房內人們將爲白色的生月餅浸泡在了銅綠水中。
早一批浸泡好的月餅被撈起,染成了淡綠色,
一羣內人將紅色的剪紙貼在了月餅上。
更早一批貼好剪紙,烘在日光下的的月餅,剪紙被揭開。
印在月餅上的紅色圖案。
以月餅爲中心,輔以其它點心,放入漆盒,漆盒中的精美拼盤。
【14】【皇宮日內】
在緊張而有序地調試着琵琶、箏、笛、蕭等樂器的宮人和宦官們。
某架小型的罄前,
宦官某指揮着:都是晚上要用的,先都試試——
樂者執錘,敲響了罄,清朗的聲音。
【15】【大相國寺日外】
悠揚的撞鐘聲連綿響起。
鐘聲中,
帶着香燭前來參拜的市民們,被堵在緊閉的院門外。
市民們:今天怎麼還關着門?
拜佛你還急?
我竈上還蒸着餅呢!
中秋還蒸餅?
月餅不行嗎?
那你還是快回去吧——
怎麼?
沒看見前頭停的車嗎?
(切)停在院外的數量車駕,和站在車外着青袍的宦官們。
這是宮裡的女眷——一時半會出不來的。
【16】【大相國寺日內】
佛堂中,
跪拜的宋貴人在兩宮人的攙扶下,
站起。
宮人甲接過老僧遞過的香,準備代替宋貴人奉到佛前。
宋貴人阻止,親自奉上後,
又雙手合十,虔誠地望着佛像,低語:氏兒宋氏,謹告慈悲——
(切)退至一旁的宮人甲乙的低語。
宮人甲:咱們貴人還有這麼殷勤的樣子啊……
宮人乙:也不看求什麼呢?
(切)宋貴人:……保佑陛下御體安康,與氏兒永不分離……
(切)宮人甲:你不覺得貴人,這些日子脾氣有點……
她低語了兩句。
宮人乙:真的……怪不得,原來是來求皇子的啊……
(切)宋貴人擡頭:……也保佑氏兒,將來能夠誕育……公主吧。
宮人甲乙詫異的臉。
【17】【京師日外】
車行緩慢通過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不斷從車窗往外好奇張望的宋貴人,指着街景:那是什麼?
同車的宮人甲:貴人好不容易出趟宮,怎麼求那種願?
宋貴人:怎麼了?
宮人甲:陛下對貴人一直恩寵有加,可也一直沒有晉封,不就是因爲——
宋貴人:有什麼要緊,陛下和我在一起就行了。何況封不封,也該求陛下啊,菩薩還管這個嗎?
宮人甲:小人是說——沒有晉封,不就是因爲貴人年紀還輕,沒有誕育嗎?
宋貴人看着街邊的孩童們:急什麼,誰還不會生養啊?
宮人甲驚喜:貴人,是真的?
宋貴人:不知道,還沒讓太醫看過呢。
宮人甲:那既然求,就該求皇子啊。
宋貴人:爲什麼?
宮人甲語塞片刻後:因爲……
車行突然驟停。
前方一陣過街的腳步聲和喧鬧聲:那邊的酒肆,問問去——
宮人甲:怎麼回事?
片刻後,宦官某在車外:是,中書省在公幹,路有些堵。
宮人甲:說這是貴人還宮的車駕了嗎——
宦官某:說了,他們請貴人稍待,路馬上就通了。
宮人甲不滿嘟囔: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宋貴人正無所謂且饒有興趣地看着車外:有什麼關係?慢點回去更好。
宮人甲:所以說,還是趕快生個皇子。他們敢這麼怠慢嗎?
宋貴人:不生。
宮人甲:爲什麼?
宋貴人從車窗看着巷口幾個小女孩,嘴角的微笑:因爲陛下更喜歡公主啊。
天真稚氣的女孩子們,拍着手唱着歌謠玩耍着。
【18】【御花園日外】
跟隨着皇帝,一路走向御花園露臺方向的陳謹和李重夔。
一路搬着屏風、坐榻、漆盒等宴會用具的宦官和宮人們,紛紛避開行禮。
皇帝:擺在外頭,賞月倒便利——問過欽天監了嗎?
陳謹:是,欽天監說,今晚必晴。
皇帝看看露臺:容得下嗎?
陳謹:照着聖旨,只有家裡人。
皇帝:那就好,朕現在是越來越怕熱鬧——也知會顧慕之了嗎?
陳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求助地看了李重夔一眼。
李重夔:是——武德侯昨晚出了城,今天會回來的。
皇帝:出城?——這麼說,太子見到他了?
李重夔遲疑地:是。
皇帝:都說了些什麼?
李重夔:……也沒有說什麼,就是些家常話。
皇帝笑笑:家常話還不夠,他可是從來沒跟朕說過啊——朕都不知道這兒子,最後是替誰養的。
李重夔規勸地:陛下,殿下他——
他擡頭看到了皇帝平淡口氣下的真實臉色,生生住口。
氣氛陡然壓抑。
三人沉默地向前走去。
前方山石轉彎處,一隻拿着小鏡子的手突然伸了出來,
三人微驚後。
宋貴人露面:陛下怎麼又不高興了?
皇帝:大過節的亂說什麼,朕哪裡不高興?
宋貴人舉起鏡子:陛下自己看嘛。
皇帝撥開了她的手,但是神色放緩了:看什麼,胡鬧。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李重夔和陳謹稍微鬆了口氣。
皇帝帶着攀着自己手臂的宋貴人向前走去,但對李重夔:你放心,今天過節,朕不會讓他不痛快,自己也不想找不痛快。
【19】【懿德宮日內】
宋貴人打碎的兩爿鏡子在齊王手裡翻覆把玩着,
齊王:好笑,跑到殿下這來,把殿下的東西摔了,她倒還委屈了。
正在梳妝的皇后擡眼看了破鏡一眼,無所謂地:多少年前的舊東西了——
齊王:是陛下送給殿下的吧——還是送去補好吧。
皇后:不急——(對內人們)去看看宴上鼓樂預備得怎麼樣了?
一部分宮人們:是。
皇后:還有,陛下去了後苑了吧,現在天也涼了,你們送件衣服過去。
宮人們全部退出。
齊王看看他們,親自起身合上了門:娘——預備是都預備好了。可是娘怎麼就知道,碰到那片逆鱗的,就一定會是——
【20】【東府日內】
時近黃昏。
寢宮外殿,
躬身站在門外的張陸正,臉上憂心不安的神情。
門內窸窣穿衣的聲音和兩個人影。
張陸正猶豫下:殿下,臣無能,還沒有訪查出濫觴——
門內沒有回答。
張陸正:但再假時日,也許還是能查出來的。
門內還是沒有回答。
張陸正等待片刻後:請殿下放心,臣一定能查出——
他剛剛轉身,蕭定權os:孟直——算了,不要去了。
張陸正止步。
【21】【懿德宮日內】
對着嶄新銅鏡梳妝的皇后。
齊王爲她遞上了一隻金釵:臣疑君則反,君疑臣,則誅?
皇后將金釵簪入髮髻:你岳父在的時候,應該教過你一個詞——誅心。
(閃回)齊王:可陛下爲什麼一定就會認定是太子?
李柏舟起身:因爲他心中有愧!他覺得自己負了太子(將玉帶撿起,交到齊王手上),太子也一定會負他!這就叫做,(用手指敲了敲齊王的心口)誅心之論!(第九集)(閃回結束)
齊王皺眉。
皇后:有陳九思的事墊底,這一回誅心的,不光是陛下,更是太子了——
【22】【東府日內】
內殿,在阿寶的侍奉下更換着紅袍的蕭定權: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也就是說說,這種事,怎麼查?
阿寶觀察着他的臉色,他的臉色平淡,沒有顯露出過分失望的神情。
她的視線再投向了張陸正。
張陸正os:殿下?這事——
蕭定權:我問你,這一回的事,你覺得又會是誰呢?
換做對面沉默了。
蕭定權:不要緊,我還是那句話——如果聖上無意,查不出又怎樣?如果聖上有心,查出來——又能怎麼樣呢?何況——
阿寶順着他的目光,詫異地發現他望向的方向,是案上暫時拼合支起的,昨晚摔破的兩爿銅鏡。
張陸正os:殿下——!
蕭定權看着鏡子:我什麼都沒有說,我還是什麼——都不敢說。
【23】【懿德宮日內】
已經梳妝好的皇后起身,回頭看了看妝臺上被宋貴人打壞的破鏡,一袖順手將它們拂到了地上:是陛下賜的。可補它幹什麼——夫婦也好,君臣也罷,嫌隙就像打碎的鏡子——
【24】【東府日內】
張陸正已經進入內室:殿下——臣還是,唯殿下馬首是瞻。殿下的鈞意——
蕭定權不語。
張陸正:是,殿下誅事自有決斷,就算不示下,臣也——
蕭定權的語氣轉陰沉和威壓:孟直——這次不管怎樣,都不要忘記你跟本宮,保證過什麼。
張陸正跪地,叩首。
蕭定權看着他離開後,沉默了片刻,也一語不發往外走去。
身後,阿寶低聲:殿下?
蕭定權回頭看看案上:還放着它幹什麼?
阿寶有規勸的意思:殿下,妾想,也許還能夠補的——
蕭定權:你也開始說傻話了嗎?碎了的東西,你告訴我,怎麼才能夠再重圓呢?
阿寶:再試試——
蕭定權笑笑:多說,你還是——說傻話的時候更可愛。
阿寶無語。
蕭定權:中秋的賀儀已經送進宮了嗎?
阿寶:是。
蕭定權:還要煩你,再幫我預備一樣東西。
阿寶臉色凝肅:什麼東西?
蕭定權看着她的臉色,突然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25】【皇宮東華門夜外】
已經穿好禮服的顧思林,騎在馬上,向東華門方向不緊不慢的驅馳,一邊詢問跟隨在身後的親衛:快開始了吧?
親衛:戌時(晚七點)正式始。但是酉時就得進宮——都快到了吧?
遠處前方的東華門,
和身穿紫袍們,
三五成羣,談笑着入宮的宗親們的身影。
顧思林催馬。
【26】【御花園夜外】
天已暗,
月暫未出。
露臺上的宴會格局已經鋪成:帝后共同的單獨首席居上,餘下的兩個,各可容十餘人左右的方案。
主要的餚核已經排好。
兩方案中間以半透明的帷幄隔開。
兩側方案後,懷抱琵琶、箏、歌板等樂器的宮人們也已經就位。
宗室們(包括前大宗正蕭時垕、齊王和趙王),
和內命婦們(包括宋貴人),
分別從不同的兩側方向,談笑着一同走來。
各自從兩側臺階登臺。
入席。
宗室席列齊王示意首位:大宗正請上坐。
蕭時垕憤憤:誰是大宗正?
齊王:叔祖就不要說氣話了——陛下不是早請叔祖復職了嗎?
蕭時垕:誰答應了嗎——
趙王:可陛下請叔祖,叔祖不還是來了嗎?
蕭時垕暫時語塞,往下走的姿態:你們當我想來?
宗室甲乙丙攔住了他,齊王斥責趙王:就你長了嘴,氣跑了叔祖,看爹爹不動家法打斷你的腿——
趙王扯着他的袖子,撒嬌地:叔祖,我錯了,叔祖心疼心疼侄孫吧——
齊王:叔祖請坐,叔祖不坐,我們都得站着啊!
蕭時垕:那是殿下的位置。
齊王夥同趙王和宗室甲乙合力將他按坐:今天家宴,哪有什麼殿下?叔祖在,三郎他敢坐這,陛下也打斷他的腿……
(切)帷幄另一端的內命婦們早已經落座。
長公主甲(皇帝的姑姑輩):就他們男人家事多,裝腔作勢!我頂看不過眼!
後宮甲:就是,誰還能有長主爽氣——長主這冠子,是新的式樣嗎?
長公主甲:南邊的新樣子,你們也學學啊。我就是看不慣你們,十多年還是這老一套。
後宮乙:長主還不知道我們,一來沒錢,二來也沒用啊。就算戴了——
長公主甲隨着衆人望向末席興高采烈的宋貴人。
(切)宋貴人看着身後的歌板:這是要行酒令嗎——
(切)長公主甲無所謂地不滿:這丫頭也在?
後宮甲一笑:也就她頭上的東西,現在還見得到天顏吧?
宋貴人的聲音傳來:太好了,我會的啊……
後宮甲:當自己還十三四嗎?誰不是打這年紀過的,也不是她這副輕狂樣子……
長公主無所謂地:嗨,小孩子懂什麼?
宋貴人os:我還學了新的呢……
臺下樂聲忽起。
帷幄兩邊立刻都閉了嘴。
(切)露臺下,
出現的一路而來的,乘坐肩輿皇帝和皇后,
在臺下下與,
在樂聲中登臺。
兩席剛坐下的人皆起身,人聲皆停。
只有蕭時垕還在不滿說話:沒完沒了——我說我不來的——
齊王的目光,意味深長的投向了沉默跟隨在帝后身後的蕭定權。
【27】【御花園夜外】
樂聲暫停,
已經在首席落座的帝后。
仍然站在一旁的蕭定權和兩席人。
皇帝看看衆人,輕鬆笑語:都坐——說了今天是家宴——三郎去扶一把你——
蕭定權上前,托住了蕭時垕的胳膊:叔祖請坐……
兩席人再度紛紛坐下。
皇帝看看席面:朕不是最晚來的吧?還有沒到——給朕墊個底的嗎?
齊王和皇后對了個眼色。
齊王os:殿下,臣在席間,當着這麼多人,真這麼做了。獲天誅的,真的會是(望向蕭定權)嗎?
皇后os:你只要看,有個人今晚來不來,就知道了——
齊王剛想開口:陛下,怎麼——
蕭時垕已經一把握住欲離開的蕭定權的手:三郎啊,怎麼一直沒看到你舅舅啊?
席間突然沉默了。
衆人和皇帝才發現顧思林並未到場。
皇帝:是啊——你舅舅呢?
蕭定權擡頭,目光閃爍地看了皇帝一眼。
【28】【京師夜外】
東華門外某處隱蔽處,
剛剛已經整裝的顧思林扔高據馬上,
微蹙眉看着眼前人:殿下真是,這麼說的?
面前站着的阿寶,和站在她身後的遊鳴:是——殿下要妾告知武德侯——今晚就不要進宮去了。萬一有什麼,他自己會看着辦的。
顧思林望向身後的紅牆,和隱隱笙歌聲:到底是什麼人——這事?
阿寶:是什麼人不要緊——要緊的是武德侯平安,本宮纔可平安。武德侯有失,本宮想求一日安寢,恐怕難如登天。還望武德侯勿耽舅甥私情,顧全君臣大體。
阿寶:這也是殿下的原話。
顧思林遲疑之後,調轉馬頭,準備相反的方向馳去。
他又勒住了馬,
詢問阿寶。
顧思林:萬一——他打算,怎麼看着辦?
阿寶沉默一秒後:殿下英明,自有萬全打算。武德侯不用擔心,明日一早,就離京吧。
【29】【御花園夜外】
蕭定權:陛下,今晚上,臣也不清楚——
皇帝不語。
蕭定權:但臣忘記稟告了——臣昨日奉旨去送武德侯,他膝上舊疾復發了——或許——
皇帝不語。
蕭定權想再說什麼:臣這就派人再去——
蕭時垕:三郎,你舅舅不是病了吧?
蕭定權一愣:叔祖……
蕭時垕:是爲了先前那奏疏的事吧?
蕭定權意圖阻攔:叔祖。
蕭時垕怒:本來就是——他在前方浴血拼殺,後邊一羣飽食終日,別有用心的小人進讒。換我我也要病啊!
蕭定權:叔祖想多了,怎麼會呢……?
蕭時垕欲起身:我今天進宮,就是想來看看他。他既然不來,我也就先——
皇帝終於開口:四叔確實想多了,慕之真是舊傷發了,他之前跟朕也說過的,朕還送了他藥。
蕭時垕懷疑地:真是?——(找補地)是舊傷那也是給我家打仗打出來的——
皇帝隱忍地:是——太子聽見沒有?自己舅舅病了,不知道上報一聲——
蕭定權垂首:是,臣知罪。
皇帝:還有,今天筵講你也沒去吧?
蕭定權:臣不小心,睡過頭了——
皇后勸解地:陛下,大過節的……
蕭時垕既被安撫住,
皇帝也適時止怒:回來再問你——先開始吧。
皇后示意,鳳簫聲再起。
蕭定權鬆了口氣,在齊王上首的空位坐下。
【30】【京師夜內外】
繁華酒肆,
擊鼓聲,琵琶聲。
令官的聲音:酒令同軍令,三字四字間錯,還要跟席間物事相關聯……
琵琶聲止。
(切)酒肆內,
美人某手邊一朵傳定的菊花。
美人某吟唱聲:秋月風。良宵同。星河易……
一個明顯醉了的酒客某挑刺:不對,不對,這哪裡相關——要罰……
美人某不滿:哪裡不相干?
酒客某:你頭一句是什麼——
美人某:秋月風啊,怎麼了?
酒客某:這裡哪兒來的月亮?!
美人某走向窗前,推開了窗:今天是八月十五——
她驚詫了:怎麼真沒有——?
窗外,街燈明亮,空中卻沒有月亮。
【31】【御花園夜外】
鳳簫聲中。
衆人也察覺到了不對,互相低語:這是要賞個什麼?
也許一會出來了呢?
虧我還提前做了個詩呢……
欽天監這回該倒黴了吧……
佯做沒有聽見的皇帝,仍然面帶禮貌性的微笑,接受着蕭定權的斟酒:你自己不喝,只給朕灌。灌醉了朕,你好矇混過去?
蕭定權:筵講,臣確實是睡晚了。
皇帝:何道然不管你,你以爲朕也不管?
蕭定權:今天過節,爹爹就饒了臣吧——
宗室某對隔座:陛下不提,我們也別去觸……
蕭時垕擡頭:怎麼還不出月亮啊?
皇帝皺眉。
宗室某無奈地:得了——
蕭時垕:看這天象,午後就是陰天,不是要下雨?
蕭定權也皺眉,嘆氣。
趙王:是啊——今晚沒有流螢,我本來還以爲是燈太亮,嚇跑它們了。
皇帝不滿地:小孩子家亂說什麼?
趙王撇嘴,摘下一枚葡萄放進嘴裡。
滿座氣氛有些尷尬。
皇后看看席間,笑笑:一時不出月亮不算什麼——也不用這麼幹等着——
皇后推推皇帝,低語了幾句什麼。
皇帝看了看蕭定權手中的酒注。
皇帝遲疑一秒後:也好,是家宴,也學外間,行個酒令吧——
莫名興奮的宋貴人附和:好啊好啊——
酒注在蕭定權的手中顫抖了一下,
他擡頭,懷疑地看着皇帝和皇后。
齊王垂頭,輕輕一笑。
【32】【御花園夜外】
一隻手(皇帝的)親自從露臺旁探生的桂樹上,折下了一支金色桂花。
長公主站在命婦席的首席:說到公平,令官當然是老身。
衆人邊傳,邊起鬨附和:自然,自然,舍長主其誰?
長公主:既然學外頭——今天酒令也只許三字四字間錯,還要跟席間物事相關聯,不然……
長公主笑笑:怎麼陟罰,既然花是陛下折的,就請陛下開場定奪吧。
折下的桂花拈在已經還座的皇帝手中。
皇帝也一笑:朕是看出來了,叔祖跟姑母,今晚都是替他舅舅抱不平來的吧——這還算公平嗎?
宗室席中,坐在齊王上首的蕭定權微蹙眉。
長公主:不該抱的嗎?
皇帝:該,該,朕開始就朕開始——
皇帝看看席間:三三橫,二二縱。孰能辨之,賜金盅。
臺上的樂工示意臺下舞樂。
舞樂的宮人們奏樂,附和的吟唱:三三橫,二二縱。孰能辨,賜金盅。
陳謹接過了桂花,
交到宗室席上的蕭時垕手中,
琵琶聲起,
桂花開始逆時針傳遞,
長公主:陛下有旨,錯令者不杖,只罰——拿金盅來。
長公主一旁的宗室甲往一個巨型的金碗中斟酒。
宗室乙看着酒碗,愁苦地:這還不如打兩下來的痛快。
他迅速地丟掉了接到的桂花。
忽快忽慢的樂聲中,
桂花繼續傳遞,
馬上就要齊王手中,
齊王的目光也盯住了桂花,
他的手勢,向身後示意身後樂工,
(切)樂工手中的撥片欲停。
(切)桂花即將在齊王手中中止。
一直在觀察齊王動態的蕭定權,突然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桂花。
琵琶聲停了,
桂花留在了蕭定權手中。
蕭定權一愣,欲將桂花再拋給隔壁。
不明所以的長公主笑了:三郎,你還想銷贓?
蕭定權:姑祖,我沒有,我就是最怵頭這個——
長公主:那就飲酒。
蕭定權:那個我也最怵頭了。
皇帝:耍什麼無賴——要麼行令,要麼認罰——
趙王推他:三哥,唱一個吧,唱吧——
滿座等待中,
蕭定權無奈看看席間,想想:玉口釭,金石簧。秦衛女,舞成行。頌吾君壽,萬年長。
舞樂的宮人們奏樂,附和的吟唱:玉口釭,金石簧。秦衛女,舞成行。頌君壽,萬年長。
喝好聲。
趙王:三哥,你不是挺會唱的嗎?
蕭定權舉起桂花,作勢要打他,然後將桂花遞給了一旁陳謹。
陳謹接過,送到了帷幄另一邊的內命婦席上。
琵琶聲再起。
蕭定權鬆了口氣,看看首席:爹爹,臣是真的不會這個。
皇帝笑笑:豎子。
齊王看他一眼,一笑:三弟何必菲薄,這不是唱得挺好的?之前就練過的嗎?
蕭定權:可惜大哥沒有開口,我就當大哥手下容情吧。
琵琶聲再度停了。
隔着帷幄,
齊王看不清也並不關心花遞到了誰的手中:誰啊?
蕭定權:管他呢。
上首的皇帝看看結果:她就算了,她肯定是不行的——
宋貴人的聲音:怎麼偏偏就看不起妾,妾怎麼就不行,還肯定?
蕭定權和齊王:她啊……
【33】【御花園夜外】
拿着桂花的宋貴人,興高采烈地站起。
皇帝笑:別逞強,(示意酒盅),這後果,不是你擔得起的。
宋貴人:妾偏要逞強,還有,誰說妾擔不起了?
宋貴人斟酒,離席,走近皇帝:——妾就擔給陛下看啊——
齊王:還是這幅沒大沒小的樣子。
蕭定權開始剝葡萄,無所謂地:她年紀比你我還小吧——陛下又喜歡她。
宋貴人:可是妾應了令,陛下就要飲了這杯酒。
皇帝:你應了令,朕飲那一盅都行。
宋貴人笑笑,拔下了頭上的一隻金簪,清了清嗓子,敲了敲手中的酒杯。
皇帝對皇后笑:行不行的,陣仗拉的倒不小——
宋貴人:玄鐵融,鳳凰出……
蕭定權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
齊王詫異皺眉。
皇帝一時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但是和皇后說話的動作停止了。
宋貴人:金鈴懸。
(切)露臺外亭臺檐角的鐵馬在風中作響。
宋貴人:銅鏡鑄。
(切)皇帝已經呆住的臉,看着宋貴人的背影。
宋貴人回首,向皇帝:佳人回首,顧不顧?
臺下的舞樂的歌聲:玄鐵融,鳳凰出……金鈴懸,銅鏡鑄……
舞樂中,臺上滿席的表情盡數凝滯。
一個不明所以的年輕宗室叫了半聲好。
又被席間大多數年長者沉默的氣氛生生壓制,他轉頭左右查看後,埋頭開始飲酒。
齊王的驚詫漸漸放鬆,轉向查看蕭定權。
蕭定權死灰一樣的臉色。
詭譎氣氛中,
宋貴人笑着走近皇帝:應令了吧?——(端起酒杯)陛下,請——
皇帝反手一耳光突然重重扇到了宋貴人臉上。
宋貴人趔趄倒退幾步,撞倒了帷幄,倒地。
舞樂聲中止了。
【34】【御花園夜外】
呆若木雞跪地的舞樂宮人們。
陳謹在下令:都帶下去!先關了,等着發落。
宮人們驚恐而不知所以的互視後,被宦官們帶離。
陳謹擡頭看看露臺上。
(切)臺上。
倒地的宋貴人,捂着臉,同樣驚恐而不解的表情:陛下……妾……
皇帝臉色鐵青:賤婢!憑你也敢——嘲弄朕?
宋貴人:陛下,妾做錯什麼了嗎……?
皇帝:來人!
回還的陳謹匆匆跑上。
皇帝:掌嘴。
陳謹一愣後,提起宋貴人的頭髮,重重一掌扇下。
皇帝:問她!
陳謹:這個……這個……,是誰叫你說的?
宋貴人流淚,驚恐地:沒有,沒誰……
不等皇帝再示意,陳謹另一耳光已經甩下。
宋貴人:陛下,是剛剛那支——
再一耳光。
完全嚇傻了的宋貴人泣不成聲,暫時不能回答:妾……
皇帝:拖下去!打着問!
陳謹:快來!
兩宦官立刻上前架起了宋貴人,
即將被帶離前,宋貴人終於哭出了聲:是外頭——
皇帝雙手顫抖:什麼?
宋貴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妾是今天在外頭聽到的——
皇帝低語:什麼……意思?外頭?
(切)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的皇后。
和預料之中的驚嚇,達到極處後,態度逐漸平靜下來的蕭定權。
【35】【京師夜外】
市井,
阿寶在遊鳴的陪同下,從街上走過。
鳳管彈奏着童謠的曲調。
細細歌聲:佳人回,顧不顧……
遊鳴終於忍不住:姑娘剛剛,跟武德侯說的……
阿寶:遊將軍真的不查了嗎?
遊鳴:中書令還在查——下官請他去的。姑娘說,殿下有萬全打算,是真的嗎?
阿寶:遊將軍,世事如月,全一面,必損一面——
一陣風起,
街邊攤販的風車開始旋轉,
檐下的風鈴也開始叮噹作響。
阿寶的羅裙在風中飄揚:連中秋都要遇雨,這世上,哪有什麼圓滿跟萬全?
【36】【御花園夜外】
風起。
露臺上,在宦官的挾制下被一路帶離,
頭髮在風中散亂,哭得聲嘶氣堵的宋貴人,努力掙扎,想留在皇帝的身邊。
宋貴人:陛下!妾真的不知道……不,妾知道,知道錯了……不要拋棄妾……妾還要給陛下……
她的聲音漸被風聲撕碎。
留下一臺沉默的心思各異的觀者。
宋貴人的聲音徹底消失。
首席的,面色無比陰鬱的皇帝:你們在外頭。你們都聽過,都知道?
滿席的宗室沉默後,終於三三兩兩低聲表態:臣沒有……臣也不知道……臣最近都沒出門……
蕭時垕:我就不懂了,就是傳了又怎麼樣?這說的也——
皇帝暴怒:你閉嘴!
蕭時垕一愣,起身拂袖,憤憤徑直離去。
皇帝沒有理睬他,轉而詢問齊王趙王:你們呢?
齊王起身低頭:聽像是是聽過的……
皇帝:你爲什麼不報?
齊王低聲:爲什麼……要報?
蕭定權看看他,輕蔑淡淡一笑。
皇帝轉問趙王:你呢?
趙王:臣……好像……沒聽過。
皇帝的精神狀態已經不很正常,威逼地:好像?
趙王后退了一步。
皇后:陛下,問他們有什麼用,還是先……
皇帝:你也閉嘴!
皇后住口。
皇帝看着滿座宗室,點頭:好,好,這都是朕的家人——這就是朕的家人。
無人敢說話。
皇帝:叫李重夔來!
蕭定權突然擡頭。
皇后:陛下?
皇帝:叫控鶴全部出去!
皇后:陛下?
皇帝:到底是誰——朕要興大獄徹查!就算……就算……
皇后:陛下?
皇帝起身往下走:叫李重夔!
始終平靜望着他的蕭定權。
爲風鼓動袖下慢慢握緊的拳頭。
在皇帝欲下臺之際,拳頭鬆了。
蕭定權平靜地:不用了。
皇帝微一皺眉。
蕭定權:是臣。
滿場寂靜,
只剩下了風中鐵馬的聲音。
【37】【東府夜內】
已經回到寢宮的阿寶。
在妝臺前坐下來。
她拿起碎鏡,想將兩爿破鏡沿着隙縫對合:也許,還能夠……
卻赫然發現了摔破時中間產生的錯位和缺損。
缺損將她的臉撕裂成了兩半。
蕭定權os:你知道嗎?你還是說傻話的時候,更可愛。
阿寶無力放下了鏡子。
然後打開了一旁的匣子。
從中取出了一個瓷罐。
蕭定權os:還要煩你,再幫我預備一樣東西。
阿寶os:什麼東西?
蕭定權os:久病成良醫,你一直用的棒瘡藥,還有剩的吧?
【38】【皇宮夜外】
站立的蕭定權,和站立回首的皇帝,
皇帝終於不甚信任的:是你——?
蕭定權:是臣。
數秒沉默,皇帝和他,
各自袍服獵獵當風的聲音。
皇帝終於開口:確實是要下雨了,你們,先出宮去吧。
早已經呆住的宗室們和後宮們,如蒙大赦一般,紛紛起身,從兩側鳥獸散般遁走得無影無蹤。
趙王糾結地不知去留。
齊王拉住了他的衣袖,示意他留下看熱鬧。
皇帝:你也滾。
剛剛站定的趙王草草一施禮,也匆匆離去。
露臺上只剩下皇帝、皇后、蕭定權、齊王和陳謹。
皇帝轉身,壓迫式地慢慢向蕭定權走近。
皇帝:是你——什麼?
蕭定權: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
皇帝:你又想——包庇什麼人嗎?
蕭定權:不想。
皇帝:你知道,這是——
蕭定權:臣知道。
皇帝:知道?……是誰告訴你的?你……舅舅嗎?
蕭定權:他沒跟我說過,臣就是知道了,也不止臣一個人知道。
皇帝:那這事,他知道嗎?
蕭定權:舅舅病了。
皇帝:你,是爲了什麼?
蕭定權:陳九思——
皇帝:何士釗——你不是脅迫過他了嗎?
蕭定權:將軍在前浴血,小人在後進讒。浮雲蔽日,陛下不察,臣的心中,不平。
皇帝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你真的敢用這種事,來問朕要公平?
蕭定權與皇帝血紅的目光對視數秒,終於開口:是。
在他發音的同時,皇帝已經一掌掃到了他臉上:畜生!
蕭定權沒有躲避。
皇帝:傳杖。
陳謹一時沒有理解:陛下?
皇帝:傳廷杖!
蕭定權面無表情。
【39】【晏安宮夜外】
細雨已紛紛落下。
陳謹引領着帶着木梃和刑凳匆匆向晏安宮方向走去的幾個宦官。
抱着木梃的宦官甲:陳翁,真不勸一嘴嗎?
陳謹:誰勸?你勸?
宦官甲看看木梃:可是——那一會,怎麼辦?
陳謹:聖旨讓怎麼辦,就怎麼辦啊。
宦官甲:那可是皇太子啊,小人怎麼下手——?
陳謹看了看前方玉階下,已經脫掉冠冕外衣,跣足跪在雨中的蕭定權。
陳謹遲疑一秒後篤定地:下重手,要見血,打暈了送回去。
宦官甲:陳翁?小人還想多活——
陳謹擡頭看看晏安宮窗內燈火,再看看蕭定權的背影:這事能就這麼算了——算他的造化,也算我們的造化。
【40】【晏安宮夜內外】
細雨。
檐下。
站立下望的某人(齊王)眼中,
陳謹等人在蕭定權身邊鋪陳刑具的場景。
(切)階下,陳謹將蕭定權扶起,
蕭定權正要伏身,
突然擡頭看見了階上人,
他的動作一瞬停滯。
壓抑的情緒也重新開始起伏。
陳謹也順着他的目光看見了齊王臉上嘲諷而玩賞的表情,警告而規勸地:殿下,請吧。
蕭定權咬牙片刻後,伏身。
一宦官上前壓制了他。
陳謹點頭,
宦官甲舉起了木梃。
(切)齊王忍不住前行,想進一步看熱鬧。
端着一盞蔘湯從一旁走來的皇后看了一眼階下,瞪了他一眼。
齊王悻悻止步,
皇后將蔘湯遞到了他的手中,
齊王遺憾地端着蔘湯入殿,
一路走向了坐在殿內書案前的,臉色鐵青的皇帝。
他的身後,
殿外,
沉重的杖擊聲響起。
【41】【晏安宮夜外】
雨中,
持續的杖擊聲,
蕭定權蹙眉忍耐的表情。
陳謹上前蹲到了他身旁,在他耳邊低聲:殿下忍一忍。小人會請陛下來的。
蕭定權微微點點頭。
陳謹拉起他一隻手,握成拳,放到了他的嘴脣邊:忍不住的話,就……
蕭定權鬆開了拳頭,將手放回了原位。
陳謹嘆氣,起身,低聲:還不夠。
【42】【晏安宮夜內外】
杖擊聲中,
未動過的蔘湯擺在皇帝的書案前。
皇帝扶案的雙手顫抖。
齊王和皇后站在他的身旁。
皇后終於開口:陛下,差不多就——
皇帝擡眼陰鷙地看了她一眼,皇后住口。
齊王看看皇后。
齊王os:破鏡難圓不假。可太子明明也是那麼謹慎的人……
趙貴妃os:愛和慾望,都會矇蔽人的眼睛。何況是想保護所愛之人的慾望?
(切)階下,中衣上已經滲血的蕭定權。
在雨中,終於忍不住咬住了拳頭,忍痛的表情。
趙貴妃os:——他現在剩下的,只有顧思林了。
陳謹終於轉身向晏安宮的方向跑去。
【43】【顧思林宅夜內】
書房,
顧思林按着膝蓋,慢慢摸索。
某一刻,他提起了手掌,躊躇而不忍地望着自己的手心,低語:君臣大體……嗎?
【44】【晏安宮夜外】
跪地的陳謹:陛下——殿下已經知道錯了。陛下出去看看——
沒有動過的蔘湯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
陳謹驚愕擡頭:陛下——?
皇帝沒有迴應,也沒有表情。
陳謹看着他,慢慢退出到殿外。
皇后:陛下,三郎是做了錯事,教訓過就行了。非得弄出——
皇帝毫無感情地:閉嘴。
皇后再度住口。
殿內只剩餘沉重擊打聲,
幸災樂禍的齊王,表情也漸轉不安,他望向皇后,對方沒有迴應。
齊王張望着,磨蹭着,想走到窗邊走去查看。
杖擊聲突然停止了。
陳謹也再度跑回:陛下——
皇帝:誰讓停了?
陳謹:陛下,殿下暈過去了。
(切)階下,半身是血,已經極度虛弱的蕭定權。
(切)皇帝:然後呢——是誰讓停的?
陳謹跪地:陛下,陛下開天恩,不能再——真的會出事的——
皇帝沉默了一瞬。
皇后看看他,再度上前勸說:真有什麼事,讓武德侯知道了——
齊王和陳謹一道震驚地擡頭,看着面無表情的皇后,和微蹙眉的皇帝。
等待的一秒後,
皇帝重新開口,咬出的幾字:這個逆人倫的畜生。給朕,打死。
陳謹僵化的表情。
他站起,一步步後退,直到殿外檐下。
看了一眼階下蕭定權,伸手拉過了宦官某:看來誰都勸不住了,趕快去,趕快去知會——
【45】【顧思林宅夜內】
在燈下書寫一份信件的顧思林,
燈花突然爆開,
室內昏暗了一瞬。
顧思林擱筆,
擡頭,
皺眉,
走向了門外的細雨。
【46】【晏安宮夜外】
雨中,
已經昏迷的蕭定權。
和敷衍了事的不重不輕的擊打。
陳謹焦急地翹首期待中,
一邊呵斥:輕點……你不想活了……
一個身影(李重夔)終於前方雨中走來。
陳謹迎了上去。
來人看看蕭定權的樣子,
李重夔os:先停了。
他向晏安宮內走去。
【47】【晏安宮夜內】
臉色難看的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的李重夔:你好大膽子——
李重夔:臣知罪。此事,也是臣之——
皇帝擊案:當然也是你的罪——京師朕交給了你,你是這麼給朕看的家?!
李重夔垂頭:請陛下降罪,也請陛下霽威——可真要濫刑杖殺儲君,朝廷和天下——
皇帝:姓顧的太子,我蕭家不需要。
李重夔:陛下,是陛下的兒子啊!
皇帝:是他的外甥——你去給朕親自,監刑。
李重夔沒有動作。
皇帝:好——那朕現在就撤了你的職,讓新任去——
皇帝起身,向內殿走去:秘書郎,擬旨! wωω ⊙ttκǎ n ⊙¢o
李重夔在他身後:陛下!這事還沒有查清,爲什麼篤定就是殿下所爲?!
齊王皺眉。
皇帝突然暴怒:他親口認的!朕原本以爲,他有怨望,至多是於她(指指皇后),於朕(指指自己胸口)!沒想到,他居然連他的生身母親,都敢褻瀆,都敢忤逆了!這種逆人倫的畜生!朕留着他——將來顛覆乾綱、滅國亡家嗎?!
皇帝繼續前行。
李重夔在他身後:是君誡臣?還是父教子?!
皇帝一皺眉。
李重夔:君誡臣,儲君罪證尚未明,臣可以去調查。父教子——陛下先去看他一眼,再下決斷,臣會——親自監刑。
皇帝暫停步。
【48】【晏安宮夜外】
宦官撐傘,
跟隨皇帝慢慢下階,走近跪了一地的陳謹和宦官們。
皇帝止步,
無表情的臉看着刑凳上渾身溼透、血跡被雨水融化的蕭定權。
傘沿上的水,一滴滴滴在了他臉色慘白的臉上。
蕭定權終於動了動睫毛。
他模糊地看着眼前皇帝的袖口。
良久之後,脣邊虛弱的二字:爹爹……
皇帝依然無表情地看着他,片刻後:李重夔——
李重夔緊張的神情。
皇帝:把他——
李重夔緊張地神情。
皇帝:先送回去——
衆人都鬆了口氣。
蕭定權模糊的意識:謝……
皇帝冷冷看着他:你以爲,這事這麼就算了嗎?
蕭定權微蹙眉,想動作,但無力:是我……
皇帝已經越過了他向前方雨霧中走去。
【49】【晏安宮夜外】
向夜色中走去的皇帝,
於某刻突然止步,臉上痛苦的神情。
他以手握住了心口,突然向前栽倒了過去。
衆人大驚上前:陛下!陛下!
(切)不安地蕭定權於此時,也終於失去了意識,他的頭無力垂下。
【50】【晏安宮夜外】
站在檐下的皇后,
看着小心翼翼將蕭定權揹走的衆人,
再看看殿內。
齊王自殿內走出:殿下——陛下是急怒攻心,無礙。
(切)躺在榻上的昏睡的皇帝。
皇后點頭。
齊王也看着遠去的蕭定權,皺眉:就算是逆鱗——這也太——
皇后默然一秒後:今晚趁着氣頭,真能夠打死他就好了。
齊王不可思議地:娘?!
皇后低語:愛和慾望——何況是想保護所愛之人的——?
她回頭看看齊王:大郎,娘也只剩下你了。你要是不在了,娘也活不下去了。
皇后:娘不是想殺他,娘只是想留住你。
齊王沉默了片刻,點頭。
皇后:所以,趁着陛下還睡着——該做的事情,趕緊去做吧。
齊王點頭。
皇后:李重夔那邊——不會查到吧?
齊王:查到也——不要緊。
皇后微微一蹙眉,目光投向了雨霧中。
【51】【京師夜外】
雨霧中,
張陸正親自帶着幾個屬下騎馬從街市上經過。
路邊一家豪華賭場(第十五集那家),
歡聲雷動傳出:過了!過了!倒滿盆!恭喜衙內!
張韶筠的聲音:皇帝不差飢餓兵。賞!都有賞!
屬下某:大人,這不是公子的聲音嗎?
張陸正皺眉:管這個白癡!殿下不知道怎麼樣了——先查要緊事!
張陸正正欲策馬經過時。
門內張紹筠的聲音:把我教給你們的曲子——再彈給諸位聽聽啊!
叮咚的琵琶聲,童謠的調子。
張陸正突然皺眉,迫停了馬。
【52】【賭局夜內】
一把銅錢拋過,叮叮噹噹扔到了彈琵琶助興和吟唱的美人腳下。
美人起身:多謝張衙內。
莊家和賭友們湊在笑嘻嘻的張紹筠身邊:衙內大手筆啊!
張紹筠左擁右抱着美人:打仗也得有軍樂啊!你們去,我們再來!贏了的話,這次你們抽大頭!
衆人呼喝着準備再度開局。
張紹筠繼續搖骰子,對彈琵琶的美人:來,來,唱啊——
美人們繼續着:金玲懸,銅鏡鑄……
莊家讚賞地:衙內這隻曲子,可是滿城都傳遍了——高才!實在高才!下科榜首,非衙內……
張紹筠得意洋洋地:狀元算什麼?我——
他擡起了頭,看見走進的人,突然住嘴。
愣了數秒後,突然推開衆人朝門外飛奔跑去:讓開!讓開!
他身後的張陸正:——拿下!
【53】【東府夜內外】
在熏籠邊憂心忡忡繼續刺着荷包的阿寶,
不時看看窗外細雨。
她嘆氣,放下了荷包,閉眼。
欲睡未睡間,
門外傳來的混亂腳步聲,
和王慎的哭腔:殿下,殿下,這是——你們輕點啊——
阿寶驚而起身,往門口走去。
衣冠不整,披着紅色禮服的蕭定權已經被宦官某揹着入室。
王慎:讓開!扶好了……你這手是鋤地的嗎,輕些……
阿寶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到了蕭定權身邊:王常侍,殿下這是……
王慎突然憤怒:賤婢!你都瞞着什麼了,害得殿下——來人,把她給我……
昏迷中的蕭定權突然伸出一手,抓住了阿寶的手腕:別……走。
【54】【張陸正宅夜內外】
一輛馬車行近張陸正宅的大門外。
車停了,
被反綁着的張紹筠,被家人從車上推下。
身後騎馬的張陸正下馬。
兩人一路由大門向堂上走去。
張紹筠:爹!今天中秋,去玩玩都不行嗎——?
家人某迎上:大人,有——
張陸正沒有理會他,一馬鞭抽在了張紹筠背上:快走!
張紹筠:問話就問話——爹,動什麼手啊?!
家人某:大人,堂上——
張陸正又是一馬鞭:先滾進去!我有話問你!
張紹筠:我都說了,沒有輸錢啊——
張陸正:你敢有一句虛詞,我今天,活活打死了你。
再一馬鞭擊下時。
張紹筠:我還沒撒謊呢,怎麼就——(兩人已進正堂)你是?
堂上正位已經坐了客人(齊王)。
來客笑笑:下雨天打兒子,也是應景——
家人某無奈地:大人,說了有客。
張陸正看着來人,呆住了。
齊王:中書令,看本王薄面,令郎再大的錯,畢竟是親骨肉,打個半死就得了。
張陸正懷疑地:大王——怎麼會來臣這裡?
身穿便服,好整以暇坐着的齊王,沒有接他的話茬:不過今天確實有個犯了大錯,差點被打死的——中書令知道,是誰吧?
驚詫的張陸正和張紹筠。
【55】【東府夜內外】
匆匆往寢宮方向走去的穿着青色圓領官袍的太醫們。
端着熱水的宮人們和內臣們。
(切)室內,被蕭定權裹挾到牀邊的阿寶,
看着看着王慎領着這些人進入。
王慎怒:都這樣了,你還不放手,我——
阿寶:我……
她試圖掙脫蕭定權的手,卻無法掙脫。
掙扎中,蕭定權的呻 吟聲。
王慎立刻痛心地:你先別放手,你就這麼靠過去,挨近點……
阿寶被蕭定權和衆人裹挾着攜帶到了牀邊。
王慎邊爲蕭定權脫下了覆蓋的外衣:快,快先拿藥。
阿寶低聲:藥,有的……
她看見了他半身血痕,
再看了看妝臺上的小半瓶傷藥,呆住,住口。
【56】【張陸正宅夜內】
正廳。
張紹筠已經離去。
坐在主位的面色輕鬆的齊王,
看着坐在客位的面色凝重的張陸正。
張陸正:刑不上大夫,何況儲君。陛下是……?
齊王:中書令真不知道,爲了什麼嗎?
張陸正不語。
齊王打量張陸正片刻,前傾靠近了張陸正,放低了聲音:近日京裡傳開的一個逆曲——跟前朝舊事有些干係。中書令,知道嗎?
張陸正青白不定的臉色:下官——
齊王:那中書令知道——二十年前的舊曲,是誰傳出去的嗎?
張陸正看看側廳的方向:是——誰……
張紹筠嚷鬧聲傳來:——放了我吧——
齊王(也看向側廳的方向),笑笑:當然是——
【57】【東府夜內外】
廊下,宮人們捧出的一盆盆血水。
太醫正也已經退出,對王慎:安養,不要移動,小心看着,千萬別燒起來。
(切)室內,太醫們仍在圍着清創和敷藥。
阿寶用巾帕輕輕擦着蕭定權額頭的汗水。
蕭定權嘴角抽動,
一個阿寶未聽懂的發音。
阿寶動作暫停,低聲:殿下,很疼嗎……?
對方又沒有了動作和聲音。
阿寶再度伸手,用手背去試探他的額頭。
蕭定權嘴角再度的抽動:娘……
一滴眼淚滑過他的眼角。
顧瑟瑟一猶豫後,伸出一手指,爲他擦掉了眼角的淚痕。
再一滴。
【58】【張陸正宅夜內】
張紹筠os:那個人是誰啊?
齊王起身,走近了偏廳的方向:令郎——
張陸正大驚,起身欲阻攔:大王——?!
齊王止步,停頓一秒後,笑笑:令郎再有什麼過錯,中書令也都寬赦了吧。就連陛下尚顧念一線父子情分。這事換成(指指偏廳的方向)別的外臣去幹——早就已經被杖斃了吧?
張陸正青白的臉色,沉默半晌後擡頭:臣斷不信,此事是殿下所爲。
齊王一笑:禍從口出,中書令,還請慎言。中書令自然可以不信,可是陛下相信了,陛下也願意相信。那,這算是尚書錯了,還算是陛下錯了?
張陸正:願意……相信?
齊王:還有,今晚本王來——中書令以爲又是誰的意思呢?
(閃回)蕭定權:這一回的事,你覺得又會是誰呢?
蕭定權:——如果聖上無意,查不出又怎樣?如果聖上有心,查出來——又能怎麼樣呢?何況——
張陸正順着他的目光,詫異地發現他望向的方向,是案上拼合支起的,昨晚摔破的兩爿銅鏡。(第二十九集)(閃回結束)
張陸正額上汗如雨下。
齊王:外頭下着冷雨,中書令怎麼就出汗了呢?十年寒窗清苦,二十載宦海沉浮。(看看張陸正腰帶下的玉魚)剛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把銀青印綬換成了金紫。這七寶樓臺剛剛建好,就要毀於一旦,化作瓦礫流沙了——
窗外沙沙的雨聲。
齊王:中書令的心情,本王還真是不忍一想呀。
張陸正無意識地:大王想……
他突然住口。
(閃回)蕭定權:孟直——這次不管怎樣,都不要忘記你跟本宮,保證過什麼!(第二十二集)(閃回結束)
張陸正無比糾結痛苦的表情。
齊王看着他的表情:趙孟能貴,趙孟能賤——太子給中書令這個位置的時候,要的是中書令的什麼?一族嗎?
張陸正:殿下他沒有——!
齊王打斷了他,冷冷地:九族!
張陸正愣住。
齊王點着側廳:令郎在外頭放話,這曲子是他做的,是他傳的,聽到過的人也不止一個。這事坐實——不是一族,也不是三族,是,九族。
張陸正急促的喘息:大王今晚來,是來要挾——?
齊王:能夠做到的就不是要挾!只是——通告。中書令比誰都懂這個道理,不是嗎?
張陸正沒有回答。
齊王:何況,本王也不是來幹這個,本王是來搭救中書令——
張陸正沒有回答。
齊王:也是來請求中書令的。
數秒沉默之後。
張陸正終於開口:請求……什麼?
齊王笑了:中書令不問怎麼——好,那就先說請求。
齊王再度坐下,將衣袍在膝上整理好:這也是從前的舊話了——(指指側廳)——他,的女兄——中書令的女二公子——
齊王:本王想向中書令,求做,側妃。
張陸正驚愕擡頭。
(第二十九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