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央愣了愣,緊跟上他,繼續道:“總之,這無月坊必然是有問題的,至於和這些刺殺上官大人的兇手有無關係,我尚不能確定,所以就故意試探了一番。”
“分開試探?”
華央點頭,“沒錯,我故意先嚇唬了他們一番,讓他們從心理上相信我是在同時審訊他們三個人,卻又故意把他們分開,這樣一來,一旦聽到外面有慘叫聲,他們的潛意識裡就會以爲那是自己人,從心理上就已經生出了一種恐懼,而後再用無月坊來試探其中一個人,如果無月坊真的和他們有關,在我那番緊接着而來的試探和恐嚇中,他一定會露出馬腳,就算我猜錯了,不是無月坊,我還可以用別的線索再去試探另外兩人,就算我再怎麼蠢,經過這段時間的暗查,總也該能蒙對一兩個吧。”
蕭意樓輕輕笑出聲來,“原來,你都是靠蒙的。”
華央白了他一眼,“這蒙也是蒙的根據的,而並非無緣無故、憑空猜想。”
蕭意樓連連點頭,“我明白,你放心。”
華央便抿了抿脣,沒有再說什麼。
不知不覺見,梅閣已經近在眼前,華央緩步進了院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頓然輕輕笑出聲來。
“笑什麼?”
華央搖頭,“我只是沒想到這裡竟然一直保持着我入宮時的樣子,除了花開花謝,除了春來生芽,幾乎沒什麼變化。”
蕭意樓順着她的目光四周看了看,神色清和淡然,“你離開之後,這裡便沒有再讓任何人近來住過。”
華央道:“這麼說,這裡你是專門爲我留下了?”
蕭意樓想也不想便點頭輕輕“嗯”了一聲,而後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側身看向華央,華央神色有些怔然,定定看了他兩眼,便又低下頭去。
想了想,她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道:“有件事你應該也猜到了,我一直都懷疑這件事是不是和景家有關。”說着,她看了蕭意樓一眼,神色凝重,“還記得之前輔政王中毒的事嗎?那天晚上如鳶和如悠來找我問情況,得知輔政王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以後,兩人依然還是很擔心,我便故意道輔政王此番中毒,可能是因爲他觸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而在那段時間輔政王得罪過的人,又或者說,觸及到其利益的人,就只有景相,因爲那天晚上他幫了我,壞了景相的計劃。所以那天晚上,我也是故意將矛頭引向景家的,結果如悠自然是猜出來了,她怕我對景家不利,派自己宮中的小太監連夜跑去給景家送信讓他們小心。如果,下毒的人真的和景家有關,那……上官大人遇刺一事,倒是也說得通了。”
聽到這裡,蕭意樓臉色微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冷眉微擰,半晌,他轉身輕輕拍了拍華央的肩,“這段時間你辛苦了,接下來就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交給我。”
“我……”
“對了,天策府雖然比不得宮中,不過這些年倒是藏了不少珍稀難得的草藥,而且近來忌先生也回了府中,你有什麼疑惑之處,不妨與他好好談一談。”
華央愣了愣,“我……你都知道?”
蕭意樓笑得淡然,“那間客棧的屋子裡全都是藥味兒,到處都擺着藥瓶或是草藥包,我猜以你這閒不住的性子,必然是在尋找解方。”
華央原本還在擔憂他是不是會有不滿,聞此一言便頓然放了心,輕笑一聲,拍着蕭意樓的肩道:“你果然懂我。”
蕭意樓順手將她往門口推了推,“這些天你累得不輕,先好好休息吧。”
華央正要轉身離開,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定定看着蕭意樓,喊道:“蕭意樓……”
“有什麼話,等你休息好了、事情處理完了,再來找我,我們好好談談。”
不知爲何,聽他這麼一說,華央心底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頓然就安定了下來,她輕輕點了點頭,難得衝他柔和一笑,快步走進屋內。
蕭意樓一直站在她院子裡的門口那裡,直到親眼看着她進了門,沒過多會兒又熄了燈,他這才放了心,在門外又站了會兒,這才擡腳緩緩離開了梅閣。
身後的窗子那裡,華央透過一條縫隙看着他緩緩離開的背影,沒由來地淺淺笑開。
你放心,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
三月官考,雖然仁帝和吏部尚書上官瑜皆臥牀不起,然因着有輔政王風若宸和吏部侍郎的出面,加之有太傅徐平等人從旁協助,事情倒還算是順利,官考初選正常進行,反倒是比以前的考試更加正規嚴謹了許多。
丞相府內,兩名隨從從外面匆匆而來,見四下裡無人,這才進了景陌的院子。
屋內傳出景陌冷冷的嗓音:“找到了嗎?”
隨從愣了愣,低頭道:“沒……”
原本坐着的景陌豁然起身,冷眼掃過兩人面上,“那麼多人,到現在連一個姑娘家都找不到!”
“公子!”兩人嚇得連連後退,跪了下去,“這位姑娘失蹤的實在是詭異,聽聞……聽聞那天晚上那家客棧裡去了很多人,就連……就連蕭意樓的人都去了,後來,這位姑娘不知所蹤,所以……所以屬下猜想,這件事會不會和蕭意樓有關……”
景陌輕吐一口氣,緩緩走到門旁,冷聲道:“既是知道,那爲什麼不去查?”
兩人相視一眼,起了身來,走近他低聲道:“公子,我們還查到了一件事。”
“什麼?”
“上次公子不是讓屬下去查和那位姑娘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嗎?屬下已經查出來了,他其實根本就不叫祁煜,準確說來,是少了一個字,他應該是叫祁連煜。”
景陌冷眸驟然一縮,“川蒙太子祁連煜?”
“沒錯,近月來川蒙內亂,老皇帝病危,祁連煜的幾位兄長以祁連煜非長子爲由,逼他讓出太子之位,祁連煜不願,遭到他們的追殺,無奈之下這才逃到了我大月。”
“呵呵……”景陌笑得冷然,“川蒙和大月素來不和,他爲何偏偏就逃到了大月來,而且到了風州洛城。”
“這……”兩人疑惑了一下,搖頭道:“這個屬下還在查。”
景陌揮揮手,“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儘快查,越快越好。”頓了頓又道:“這件事絕不容任何人泄露了出去。”
兩人連連搖頭,“屬下絕對不會泄露半個字。”
見景陌揮手示意他們退下,兩人不由稍稍鬆了口氣,連忙逃也似的離開了他的房間。
“祁連煜,沒想到竟然是祁連煜……”景陌輕輕念道一聲,嘴角挑出一抹冷笑,“難怪我說看起來有些面熟,原來,都是老相識了,只是,以前都是在別人的言語中相遇,如今也該是會個面了。”
說着,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挑眉輕輕一笑,出了門去,直奔後院而去。
如他所料,慕夜泠正坐在院子裡發呆,臉色雖然還有些發白,但是已經好了許多。
“你終究還是不願聽我的。”輕笑一聲,他緩步走上前去,定定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我早就說過,你不是蕭意樓的對手。”
慕夜泠面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若是來看我笑話的,現在你已經看到了,可以走了。”
景陌搖頭,“不能走,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我不想聽你說話!”慕夜泠突然厲喝一聲,怒目瞪着景陌,“我不想看到任何人,讓他們走,全都走!”
說罷,她突然將手中的杯盞丟了出去,狠狠朝着門口砸去,守在院外的那些守衛都嚇得一愣,惶然地看着景陌,見景陌揮手,便連忙退下了。
而後景陌兀自倒了兩杯熱茶,將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你也不必難過,那天晚上沒有人會出現,早已在我的預料之中,蕭意樓可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人,他的聰明和狡猾遠遠超出你的想象。”
“哼哼……”慕夜泠冷笑兩聲,側身睨了他一眼,“你以爲那天晚上我真正想要引出來的人是蕭意樓?”
“不是嗎?”景陌故意問道,“不是蕭意樓,難道會是你說的那個死而復生的妹妹?”
慕夜泠神色漠然,“沒錯,就是她,我要親眼看到她,親眼看到她還活着,這樣我就會有更多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她和蕭意樓,他們兩人聯手給我設下這麼大、這麼深的一個陷阱,我差點就摔死在裡面,如今我出來了,怎麼能不回報他們?哼哼……蕭意樓是很聰明,可是往往聰明反被聰明誤,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我就不信他這輩子一個錯都不犯!”
景陌下意識地搖頭,笑得詭譎,“就算是有失,只怕也不是因爲你,像他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因爲一個自己根本就不在乎的人而有所失算的。”
慕夜泠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豁然一沉,站起身來,“你想說什麼?”
景陌不慌不忙,呷了一小口道:“我是說,從頭至尾他都沒有把你當做一回事,所以他不可能會因爲你而分心失神的,我是他的對手,是他的敵人,我最瞭解他。”
慕夜泠低垂的雙手緊緊握拳,良久,終究又緩緩鬆開,瞥了景陌一眼,冷笑道:“你說的沒錯,他不會因爲一個他不在乎的人而失算,那若是他在乎的那個人呢?”
“比如……”
“我三妹,慕華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