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前就想穿耳洞, 說不上爲什麼,就是喜歡吧,她不喜歡項鍊手鍊戒指等一切首飾, 唯獨對耳飾情有獨鍾。
如果一定要找到什麼原因, 大概是那個男人死透後她報警, 被警局審問了一番, 從裡面出來, 正巧碰到街頭大屏幕上一個耳飾的廣告,屏幕的光亮迫使她仰頭觀看,代言人魅惑迷人又自信的表情定格在她眼裡, 久久不能忘卻。
從小到大的壓抑害怕憤怒仇恨那一刻通通都煙消雲散了。
之前跟陸景洋在一起的時候就想着穿耳洞,奈何一直沒有勇氣, 此時在異國他鄉碰到, 也是一種緣分, 今天是她滿十五歲的生日,她想送一份禮物給自己。
紋身男孩見有戲, 更熱情地和姜煙介紹着,不過姜煙大多半知一解,不是一知半解喔。
姜煙指着耳垂問:“衛生嗎?乾淨嗎?貴不貴?”
男孩明白她的意思,耐心解釋:“非常衛生和乾淨,比如說你買一對耳釘, 我直接用這對新耳釘就穿通, 絕對不會用別人用過的也不會用什麼器械, 價格的話有很多種, 你進店看看就知道了, 我們都是明碼標價。”
姜煙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正要進店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她轉頭看向韓棟宸, 討好着說:“可不可以借我點錢?欠你多少我折算成人民幣微信轉賬給你。”
“你確定要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穿耳洞?不怕被傳染什麼病”
姜煙心想這關你什麼事,又不是你穿,只不過給你借點錢,搞得像要經過你允許似的。
不過還是和他辯解道:“他說用新買的耳釘直接戳,是很衛生的。”
紋身男孩以爲他們在商量,熱情地勸解韓棟宸:“我看你也沒有耳洞,你可以打一個在左邊,男生打在左邊寓意是左進右出,可以聚財,也剛好和你女朋友一起,留作紀念。”
姜煙明白紋身男孩在爲她說服韓棟宸,聽見女朋友這個詞的時候也沒解釋。
被兩雙期待的眼睛盯着,韓棟宸沉默了會兒再次確認:“你很想?”
她堅定點頭。
兩人進店後姜煙很快選了一對黑色菱形花紋的耳釘,上面標價十八美元,算是店裡最便宜的了。
姜煙選的時候韓棟宸也在店裡轉悠,並沒關注到她選什麼價格和樣式。
紋身男孩拿過姜煙選的耳釘,比劃着詢問她的意思:“你是要兩邊各一個?還是一隻耳朵上兩個?”
姜煙指着左邊耳垂說一個,指着右邊耳垂說一個,並且強調要穿在耳垂中心。
紋身男孩笑了笑說:“亞洲女孩大多中規中矩。”
說完,他引着姜煙坐到休息區,拿出酒精和麻藥,用一次性棉籤蘸了酒精塗在她耳垂上,半乾之後又塗上麻藥。
等着麻藥發揮作用的時間,他帶上一次性手套,拿出小刀向姜煙解釋:“這個刀是消毒過的,而且只用來削新的首飾。”
姜煙微笑,對他說謝謝,安靜地看着他把耳釘端口削尖。
這時候韓棟宸走了過來,他也拿出一個黑色圓形的耳釘對紋身男孩說:“我也弄一個。”
姜煙無法相信這樣性格的他會有想穿耳洞並且付諸實踐的行爲,簡直不可思議,不過她並未表現在臉上,只是多看了他兩眼。
男孩瞭然般露出曖昧的笑容:“那你稍等片刻,我先幫你女朋友弄好。”
對於他的誤會,姜煙是無所謂,反正出了這道門也不再認識他,解不解釋都無所謂,只是韓棟宸的態度無動於衷,不禁讓她覺得奇怪。
紋身男孩捏着姜煙的耳垂搓了搓,讓她放鬆不要動,一隻耳釘對準耳垂中心,瞬間戳了進去,有麻藥的作用,姜煙並沒有感覺到痛,很快兩邊都弄好,紋身男孩拿鏡子給她照了照,她挺滿意的。
他向韓棟宸炫耀:“有了首飾的點綴,你女朋友比之前更漂亮了,是吧?”
韓棟宸雖沒肯定但也沒否認,像是默認了他的說法,姜煙就越發奇怪了。
同樣的步驟他穿了一隻在左邊,看到他微緊張地輕捏手指,她暗自發笑,真是矯情。
最後他給了紋身男孩一百美元,只見找補了二十美元,她特意強調了下:“我的只有十八美元啊。”
韓棟宸沒理會她。
他們從店裡出來的時候,之前還萬里晴空的天氣涌起了一層層烏雲,韓棟宸看看時間,“我們得快點回去,等會兒要下雨了。”
兩人快步走出步行街,往車站走去,幾滴雨打在地上,人羣四散,還沒走到一半,大雨瞬間瓢潑下來,夾雜着雨聲,公路上行駛的車輛一直鳴笛和剎車,發出一陣陣刺耳尖銳的聲音,還沒跑到避雨的地方,兩人均被淋了溼透,雨水迷了眼,熾熱的體溫突然被冰冷的雨水一澆,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韓棟宸突然拉起姜煙的手往旁邊最近的酒店跑去。
他溫暖的手接觸到的一瞬,她怔了怔,隨即跟着他跑起來。
進入酒店,韓棟宸自然地放開她的手,徑自走到前臺,跟金髮女孩說要兩個房間,金髮女孩看他一身狼狽,態度並不客氣,說現在只剩一個單人間,需要的話就付錢,不需要就沒辦法了。
韓棟宸看向站在不遠處全身都在滴水的姜煙,想了想只是洗個澡避下雨,雨停了也就回去了。
付了錢讓姜煙跟他走。
這個他就近隨意選擇的酒店不算差也不算好,只能說勉強可以,裡面空間不大,擺有一張歐式大牀,整潔雪白的被褥,同樣的白紗窗簾敞開着,可以看到烏黑的天空裡越下越大的雨。
“快去衝一下。”韓棟宸指着用玻璃隔着的衛生間說。
姜煙謙讓道:“你先去,我用的時間比較長。”
韓棟宸努了努嘴,想要謙讓又覺得浪費時間,他快速進了衛生間,拉上布簾,沒一會兒就傳來嘩嘩的水聲。
姜煙用紙巾擦乾身上的挎包,放到沙發上,走到窗前,俯視着樓下急匆匆奔走的人羣和疾馳的車輛,耳垂上的麻藥已經散去,鈍痛襲來卻被手腕上的餘溫覆蓋,在異國他鄉也是她十五歲的今天讓她感覺從未有過的充實,重新開始的生活真的太美好,恍然如夢但又真實清晰的存在,姜煙微微彎起嘴角。
她的笑容還沒來得及隱沒,韓棟宸很快出來,他身上冒着熱氣,頭髮還在滴水,全身僅用浴巾裹住了下半身,露出結實的胸膛,那裡她曾經觸碰過片刻,他在學校泳池救她的時候。
“趕緊去衝一下,感冒了還要我照顧你。”他拿毛巾擦着頭髮,語氣算得上柔和。
姜煙應了一聲,目不斜視地朝他旁邊經過很快進入衛生間。
韓棟宸坐到牀尾,電視背後的鏡面映射出他發紅的臉頰,不知是因爲洗澡的緣故還是心裡起的那點旖旎心思。
他擦了頭髮站起來,走到鏡面前,左耳漲痛,耳垂紅腫,耳釘之下的洞口處有血絲溢出,他用紙巾擦了擦,爲什麼要與她一起穿耳洞,現在想來覺得好笑,最近再沒見到她帶陸景洋送的戒指,他們真的分手了嗎?那天和夏成城約會發生了什麼事,他一概不知。
他們分手又複合,只聽之瑤說她和夏成城約會,而後又看到她身上帶傷,她是報復陸景洋和另一個女孩在一起還是真的水性楊花,在她和陸景洋分分合合的那段時間,他也不清楚自己是高興,氣憤還是嫉妒,當他發現自己心思的時候,不禁自嘲,自己何嘗不是搖擺不定。
浴室水聲停了許久,傳來吹風機嗡嗡的聲音,聲音響了很久,久到韓棟宸頭髮都自然幹了,她還沒出來,他手機放在褲兜裡剛纔匆忙間也忘記拿出來,此時冒然敲門不太合適,只感嘆女孩洗澡真耗時。
窗外還下着雨,他躺在牀上,昏昏欲睡。
姜煙穿戴整齊出來,見他蜷曲在牀上睡着了,浴巾之下他什麼都沒穿,不知林之瑤看到他們這樣會是什麼表情,她想想就覺得好玩,當然想歸想,韓棟宸是她的金主,她聰明的選擇不作死。
把他的衣褲和物件都整理好放在牀頭櫃上,拉過一旁的被子輕輕給他蓋上,她走到沙發旁坐下看手機,查詢美元和人民幣的具體折算匯率,把買耳釘折算出來的錢用微信轉賬給他。
窗外淅瀝瀝下着雨,室內靜靜的,可以聽見他輕緩均勻喘息的聲音。
打破這刻寧靜狀態的是韓棟宸響亮的鈴聲。
他從夢中驚醒,迷茫地環視了一週,直起身,被子從身上滑落,尋着聲源看到乾爽的衣服摺疊在一起,最上面是他的內褲,微楞片刻,一抹紅暈染上他的耳尖,拿起手機,是舅舅打來的電話。
接通電話說了一下大致情況,看着外面還下不停的雨和逐漸漆黑的天色,他思考了一會兒說:“我們今晚在城裡住一晚,明天雨停了回來。”
舅舅自然不會反對,只是讓他們注意安全。
他掛了電話看見同樣穿着乾爽衣服的姜煙,牀頭櫃上他的衣物還飄着酒店沐浴露的清香,她幫自己洗內褲這個事實讓他有一種隱晦的羞澀和莫名的歡喜,最終化成現狀的疑惑,“你怎麼把衣服弄乾的?”
“用吹風機吹的。”她語氣淡定自然,沒有一絲羞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