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斌一出門，怔在了原地，然後轉身把馬曉又推回了雜貨店。
我跟在後頭，馬曉的突然回頭進來和我撞了一個滿懷。我看着馬曉一臉的莫名其妙。
“高斌，怎麼了？你開門。”馬曉轉過身，砸着破舊的門。
我一個箭步上前。
“馬曉，你先閃開，我出去看看。”接着我拉門出去。
五六個小混混拿着棍子，刀子，站在雜貨店門口，爲首的正是剛纔在門口醉酒無禮馬韻媽媽後被高斌一腳踢翻的那個什麼玉坤。
這傢伙顯然已經醒了酒，此刻挽着袖子，眼睛紅紅的衝着我和高斌較勁，他衣衫不整，拿傢伙的手有些抖，他的形象讓我想起了一個小時候看的動畫片裡的反派形象。
我不由得笑出了聲。
“操，你們，你們活的膩了吧，敢他媽打老子，你，你知道老子是誰麼？”他恨不得衝上來把我倆碎屍萬段，但是他剛剛見識了高斌的身手，輕輕一奪，他的棍子就沒了。所以此刻他只能通過叫罵來給自己壯膽。
“高斌，高斌。”馬曉還在後面的門裡喊着。
高斌指着那個玉坤很平靜的說“你是這一片的老大？不是的話，喊你們老大過來。”
我在後面倚靠着門。決不能讓屋裡的女孩子出來。假如真的動起手來，她們太容易受傷。我只能任由着馬曉在裡面狠狠地砸着門。
“你他媽誰呀？我們老大是你隨便見得。操，剛纔老子那一下怎麼算？告訴你，你自己選，是老子自己動手？還是……”說到最後，玉坤自己都沒有膽量把‘還是’後面的句子繼續下去。
他心裡知道，眼前的這兩個人絕不是善茬。但是，自己的面子，已經放這了，不然太丟人。所以他還是提着膽子扯着嗓子喊“你們是哪路？”
我微微的揚起嘴角，看着我天雲的戰神如何擺平這一堆街上混的小子。
我知道高斌也是從街面上出來的，這種場面見得太多了。所以對他絕對的信任。
“你算老幾？這一次我讓你自己選，要麼你自己混蛋，要麼我打你們滾蛋。”高斌語氣冷冷的，比這時漫卷的北風還要徹骨。他的氣場像是一道巨大的網，把眼前的這幾個混混束縛在原地，不敢動彈。
那個玉坤扭過頭看了看身後的幾個混混，此刻他們都僵在原地完全沒有了往日裡欺負人的張揚跋扈。
“哥幾個，咱們這麼多人，還幹不了他們倆，上，往他媽死裡敲。”玉坤開始動員他的兄弟們動手。
“坤哥，你一句話的事，說，說吧先他媽宰哪一個？”玉坤身後的一個小子跟着喊了起來，可是卻並不動手，只是謹慎的盯着高斌。
高斌，冷笑了一下，他在心底不屑的看着這幾個烏合之衆。他知道，只要他稍微一動，玉坤身後的人基本會抱頭鼠竄。
玉坤狠狠啐了一口，“哥幾個，兄弟我往日對大家怎麼樣？今兒這仇我報定了，你們自己看着辦。”
玉坤這一招果然有了效果，他身後的幾個小子，都握緊了手中的傢伙，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高斌，正雲，你們不要跟人家打架。正雲，你快點給我開門。”
身後的門不停地搖晃，我已經隨手從旁邊撿起一根鐵絲將門扣上。
高斌聽見馬曉的大喊，然後又是門的劇烈搖晃，不覺分神，想看看身後的情況，這時，玉坤突然奔過來，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砍刀。
我一個箭步上前，玉坤的目標是高斌，
所以他在進攻之前並沒有太注意到我。
高斌也絕不是省油的燈。
在我一腳踹到玉坤小腹上時，高斌已經準確無誤的握住了玉坤持刀的手。
玉坤一聲慘叫，倒地。
然後後面的混混一擁而上。
高斌已經很漂亮的從玉坤手上奪過了刀。
他刷的一甩，刀尖正正的對着剛剛殺喊聲最大的那個混混的鼻子上。
血順着刀刃慢慢往下流。
那個人的鼻子已經陷入刀刃中。
但只是鼻子。
他不敢叫了。也不敢動了。所有的小混子都不敢動了。
因爲只要高斌願意，這個混子的鼻子或臉上任何器官，甚至腦袋都有可能流血。
門砰的一聲被衝開。
高斌扭頭的一瞬間，那個鼻子掛在刀尖上的混混趁機退了一大步。
等高斌再次轉過頭的時候，一羣混混已經提着褲子跑的沒了蹤影。
只有地上的玉坤，捂着肚子想盡力站起來。
“你們幹什麼？欺負完我們母女，又打我的男朋友。”
馬韻在撞開門後，一眼看見爬在地上打滾的李玉坤。她不喜歡玉坤，甚至對這個靠着自己父親的地位到處惹事生非的小混混很是厭惡，但是在和自己殺父仇人的兒子還有她家破敗的罪魁禍首的後代對比下，她還是站在了玉坤那邊。
更重要的是，她已經接受了李家的彩禮。
玉坤已經是她的未婚夫了。
什麼？地上的那個小流氓竟然是馬韻的男朋友。我開始失望，絕望。
馬韻卻並不去扶躺在地上的李玉坤，一任他在地上打滾，哼哼。
“是你的男朋友當了我們的路。”高斌看也不看馬韻，語氣依然冷峻。我知道高斌再爲馬韻對馬曉的惡語相向生氣。
“你們是一羣土匪，流氓。魏正雲，你和你爸爸真的是一個樣子。”馬韻顯然也被高斌的冷言冷語激怒。
“你爸爸就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
“住嘴。”
馬韻的媽媽從雜貨店裡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此刻的街道上已經駐足了幾個看熱鬧的人，假如天氣不是這樣陰冷，我想看熱鬧的人會更多。
我們所有人的所有目光全部在馬韻媽媽那張歲月肆虐卻又不失美麗的臉上。
她年輕的時候一定貌美如花。
馬韻媽嗎看着地上的李玉坤，“你快起來吧，別在這丟人了。”
李玉坤捂着肚子踉踉蹌蹌的站起來。
“馬嬸，今天這事咱們沒完，你得，你得給我一個交代。”李玉坤看着馬韻媽媽，惡狠狠的說。
“你這王八蛋，你再威脅我媽個試試？”馬韻再也忍不住李玉坤這樣子對她的母親。
當年爲了給母親湊錢治病，馬韻答應嫁給交通局長得兒子。從那以後，李玉坤就仗着自己家的錢，在馬韻媽媽面前一直趾高氣昂。他喜歡如花似玉的馬韻，卻從不尊敬她。
李玉坤瞪着馬韻，不知說什麼好。他覺得他應該罵回去的，可是這麼久以來一直都是馬韻讓着他的，如果不罵回去，街上聚集了這麼多人，以後他怕媳婦的帽子算是扣上了。
“李玉坤是麼，你現在最好滾。否則，你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離開這了。”
我看着眼前這個人渣讓馬韻如此氣憤，心中的憤怒瞬間佔據了胸膛，我也顧不得馬韻是站在李玉坤那邊的了，我的拳頭
捏的‘咯咯’作響，右手中剛剛結痂的傷口，微微的痛，可是我的憤怒還是讓我不能從容。我好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只要李玉坤再廢話，我想我會徹底失去理智。
李玉坤看了眼半天沒有開口說話的我。
只看了一眼他的腿就抖起來，心也跟着抖起來。
他一直以爲，高斌是一個狠角色。他一直以爲，我是高斌的小弟。
可是，在聽完我的那句話後，在看到了此刻我的臉以後，他明白他錯了。
那是一張只有絕對權威的人才有的憤怒的臉。他的憤怒隨時可以讓任何他所不滿的人死去。
這就是此刻我的表情。
李玉坤轉過身，捂着肚子走了，至始至終沒有再回頭。好似逃跑，逃亡死亡一般。
街上的看客越聚越多，此刻他們正興致勃勃的等着看我們五個人的好戲。
“看，看什麼看，都散了散了。”馬韻兇巴巴的衝着滿街的行人大吼。
我站在她身後，興致勃勃的看着自己心中的小天使兇悍的樣子。
高鐵曾經也說過，馬韻，太猛了。
馬曉緊緊地靠在高斌身旁，生怕自己一眨眼，身邊的男人就又衝出去找人打架。她已經受夠了高斌這個樣子，可是誰叫她喜歡高斌，她甚至想把高斌一直拴在自己身邊。
“媽，我們進去吧。”馬韻扶着自己的母親輕輕地說。
“你不該那樣說正雲，說他父親。”
我驚愕的看着馬韻媽嗎，高斌，馬曉也困惑的看着她。
馬韻一時間不明白自己的媽媽在說些什麼。
這麼多年來，媽媽很少提及父親，可是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的父親馬連海在她剛剛出生的時候，被南城的一幫人砍死的。砍死父親的人叫魏天正。
這麼多年媽媽不說，她就不問。在被班裡的男孩子欺負，女孩子嘲笑的時候，她會在心底恨，恨自己爲什麼沒有父親，恨伯伯口中的那個叫魏天正的人，恨這個世界的不公。
所以她要變得殘忍，變得強大，變得不怕任何人的挑釁。只有暴力才能保護自己。
可是，可是現在。
自己的殺父仇人的兒子就在面前。她的母親卻不允她說一句對那個她悄悄恨了那麼些年的仇人幾句壞話。
馬韻不明白。
她就那樣看着母親，母親一臉嚴肅，並沒有因爲自己臉上的疑惑，不滿，難過，而妥協。
“媽，是他的父親殺了我的爸爸，我們這麼多年了，相依爲命，寄人籬下，爲什麼，不都是因爲我沒有爸爸麼？現在，您爲什麼要去維護一個殺人兇手。”
馬韻說到最後，臉上已經爬滿了淚水，她指我的手指在空中不住的顫抖。
“韻韻，好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樣子？媽，你告訴我？”
“總之，以後不允許你再說魏家人壞話。”
“爲什麼不說，爲什麼不說？是他們都是他們的錯，所以我們纔會在這樣的地方居住，所以我纔會和一個流氓訂婚，所以我不得不去到處借債。都是魏家人害的，都是，我要詛咒他們，我。”
馬韻激動地和母親理論，此刻她嘶啞着嗓子，淚水早已經在臉上鋪滿，在寒風裡她臉紅紅的。
“媽。”馬韻的怒吼戛然而止後，突然絕望的喊出這一個字。
“媽”。
像一聲絕望的呼喊，在蒼茫的天地間飄得老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