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終於在我面前露出了他殺氣騰騰的一面,他騰的站起來,環視了一下在場的衆人,“今天這一戰,必須成功。”幾個大漢個個面露猙獰,站起身魚貫而出。
三叔一把按住我,我感到詫異之際,他已經喊住了父親。
“大哥,正雲還小,這種事情以後多的是,我看暫時先讓他在家裡休息一下吧,天雲以後很多地方需要正雲。”
三叔最後的一句話道出了他真正的用意。
我是新人,我的面目越少的人認識,以後的敵人就會越少,換句話說,我的身份暫時還需要保密。
父親想了想,覺得三叔在這件事情上想的很周到。
他轉過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三叔說的對,這次行動你就不要去了。以後,以後你會見識更多的。”
他的語氣不容的我有半點質疑,事實上我也不會違背父親的意思,因爲我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有他的道理。
我看着父親他們的車一輛一輛開出我的視線。黑夜又恢復了本來的暗。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家裡,我倒在牀上卻輾轉反側。
我的感覺不可能無緣無故。
那是一種很煩亂的感覺,一切的事情毫無頭緒,在腦中糾纏,紛亂。我坐起,又躺下。看着天花板上的紋路,縱橫交錯。像是此刻的心情。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總有一種不安。
三叔制止我去是多麼的明智。事實已經證明了,我在S城剛剛豎起大旗的父親,我叱吒風雲過來的父親,我見過了大風大浪的父親,在這件事上確實低估了對手,或者說父親有些急功近利了。
魏天正在那家“聚寶齋”門前停下了車子。跟着他停下的是兩輛白色轎車和兩輛中巴客車。
聚寶齋好久沒有這樣“高朋滿座”了,它明面上的生意做不做無所謂的,和那些南方的富商,高官地下交易的那些珍貴文物早已可以維持社團的運轉,發達。所以儘管聚寶齋裝修高級,卻基本是山貓一羣人的咖啡廳罷了。
事實上,今天突然涌入的也根本不是什麼“高朋”。也沒有一個朋友是拎着傢伙拜訪的。
魏天正現在坐在聚寶齋大廳裡的太師椅上,一旁站着瑟瑟發抖的女服務人員。
“你們山貓大爺呢?有老朋友來拜訪,怎麼也不漏個臉?”
女人結結巴巴的說“他今天有別的,別的事情,去,去處理。”
魏正雲隱隱的覺得事情的不對勁。
山貓是個老江湖他不可能猜不到今天晚上天雲會來找事,他怎麼會不在?這種事情假如傳了出去,山貓會很沒面子。
他這麼想了想便覺得有問題。
難道真的被老三說中了?
正在疑惑之際,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魏總,不好了,你,快回來吧,公司,公司……”說着電話斷線。
小陳的電話讓魏天正肯定了自己剛纔的念頭:山貓去了天雲建設。
“走,回公司。”他帶着人奔出聚寶齋。魏天正的車一馬當先,在郊區的公路上飛快的奔馳。把原本的黑暗與安寧絞碎。
他坐在車裡給公司打了幾個電話都是忙音,一顆心急急下沉。
他有過懷疑山貓會突襲天雲,可是當瘸三說出來時,他又驕傲的否定了自己及瘸三。天雲現在在S城炙手可熱,辦一個區區的自強會還要猶豫麼。
可是現在,種種跡象表明,他錯了。他很懊惱,很自責,他恨不得一步趕回天雲去保護他的基業,他現在像是一頭攻擊受挫又被敵人反擊的獅子。
氣憤讓他失去了往日的理智。
他把槍拿出來,裝好子彈,打開保險。然後關掉手機,留在車上。他脫掉上衣,使勁的握了握拳頭,他要親手幹掉膽敢攻擊天雲的人物。
他以爲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的山貓。
突然司機一個緊急的剎車,他撲到了前面,頭重重的撞在司機的後座上。“他媽的,連車也不會開了?”
在罵出這句話之後,他立刻反應過來了。
被他媽的暗算了。
從側面的車窗外晃進了一束刺眼的光,還有重型車加速的聲音。他推開相反方向的車門,準備縱身跳下去。可是好像已經晚了。
魏天正黑色車子是一片紛飛的羽毛,在空中打了兩個旋後,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輛重型卡車的車頭已經完全變形,可還是加足了馬力,向躺在地上的轎車碾壓過去。“嗵”的沉悶一聲想起,石破天驚。黑色轎車已經完全失去了形狀,像一團黑乎乎的棉花,廢鐵,被重汽推得向前蹭去。
終於,撞到了後面的一堵石灰牆上。
後面跟着的車子停下來,涌出的人朝卡車衝過來,可是,卡車快速倒車,轉向,衝着人羣而去。幾聲慘叫過後,卡車停了下來。
此刻所有人都紅了眼睛。
瘸三帶着一幫人去推魏正雲的轎車,從一堆冒着煙的廢墟里解救他們的大哥。
而另一幫子人圍着卡車,等着把車裡的人碎屍萬段。
這個時候,一聲尖銳的剎車聲破空而起。一羣人連忙側目。一輛大巴車拖着一道長長的剎車痕,在人羣不遠處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一羣彪形大漢從車子裡洶涌而出,個個手持砍刀,棒球棒,面目猙獰。
黑虎大吼一聲“跟他們拼了,爲大哥報仇。”圍在重卡旁邊的人像一羣野獸似的撲向來犯之敵。
一場慘烈的混戰,不期而至。
或者說,一場預謀已久的埋伏,獲得了小小的成功。
在那片雜草叢生的空地上,百十來號子人展開廝殺,空氣中紛飛着血腥和呼號,還有叫罵。兵兵梆梆聲不絕於耳。
瘸三此刻冷靜的判斷出,他們已經遭到了埋伏,戀戰下去只能損失更慘,他喊住了幾個旁邊正欲進人羣廝殺的兄弟。
“快先把大哥送走。”
一行人擡着從那團亂鐵中挖出來的魏天正向瘸三的車子走去。
對方的一個帶着墨鏡的矮胖子明白了瘸三等人的用意,他扯着嗓子吼着“操,那魏光頭要跑,兄弟們一定要乾死那魏和尚。”說着一馬當先揮舞着滴着血的砍刀,向瘸三衆人衝去,他身體臃腫跑的卻不比其他人慢,轉眼間幾個滿身鮮血目露兇殘的漢子已經到了跟前。
老七從靴子裡拔出一把長匕首,轉過頭對瘸三說“三哥,你帶大哥先走,
這幫子毛小子交給我。”說完大吼一聲“我操,都他媽找死啊。”他的“啊”字還未出口,身體已經竄到奔跑而來的最前面大漢跟前,左臂擋刀,右手已經把匕首送入對方體內。
瞬間,血噴了出來,在老七身上鋪的滿滿的殷紅。那男子的臉粘了過來。大約三十來歲,絡腮鬍子,此刻他的臉扭曲在一起,牙齒咬得“咯咯”響。然後吐出一口鮮血。
老七一把推開那人,這時又有兩個人衝過來,二人都手拿着棒球棒,從武器配備上,老七顯然吃了大虧,可是畢竟老七久經殺場,此刻一咬牙用力一擡肩,閃過了頭部要害,用厚厚的肩膀硬接了一棒,右手也沒有閒着,使勁一揮刀子在那人脖子掠過,又是一陣血噴。
另一個男人見眼前這位連放倒自己兩個兄弟,心中一怯,身法明顯慢了一步。老七一腳將他踢翻在地。
他心中掛念自己老大的安危,不願戀戰,扭頭一眼不禁一驚。
車子被團團圍住,天雲的人被砍殺了好幾個。瘸三也被砍了好幾刀,一手挽着血肉模糊的魏天正,一手不住的揮舞砍刀。
他們這些人很久沒有這樣砍過人了,可是再一次的大開殺戒竟然是被人埋伏。這種情況想必瘸三做夢也沒有想到。
老七看看自己身邊確實再沒有人可以過去給魏老大解圍了,正想衝上去用自己的老命保護魏天正離開,這時身邊竄過了三條影子。
是黑龍。
在碧豪宮,老七是不看好黑龍的。
黑龍的身手不及黑虎,做人也不會圓滑。說出來的話常常讓老七皺眉。這也是爲什麼老七把天雲未來的東家交給黑虎,而不交給黑龍的原因,可是在這生死存亡千鈞一髮之際,第一個衝上來的竟是這黑龍。
只見黑龍早已殺紅了眼,整個人紅紅的,被鮮血覆蓋。他也不躲閃此刻只顧着砍,砍,砍。肩頭的白骨畢露,他毫不在乎,依舊揮舞着,叫囂着,咒罵着。
他身邊的兩個小弟受了黑虎的感染,也一副不要命的架勢。
瘸三終於把幾乎成了一攤血肉的魏天正推進車子。可是他們的司機卻被砍殺。老七一個箭步衝過來,把那個正在砸車玻璃的傢伙一腳踢開。然後拉開車門,鑽了進去。又有幾個人衝過來對着汽車的擋風玻璃狠砸,老七開火,一踩油門將兩個人撞翻出去。
此刻,瘸三心中窩着一股巨大的卻又發不出的火。這樣倉皇的逃走,這樣損兵折將的敗退,這樣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失敗,是他自跟着魏天正混黑道以來第一次遇到,而他一向崇敬的大哥,那個不敗神話的大哥,此刻躺在他的懷裡,看不清面目,生死未卜。他的這麼些年積攢下來的驕傲與霸氣瞬間灰飛煙滅。
在轎車急急轉頭的的一瞬他扭過頭,看着那些跟着他一起拼殺過來的弟兄,一個個奮力砍殺,有一個個倒下時突然一口熱血涌到喉嚨。在本來已經很髒的車內留下了他的一口氣血。瘸三不明白,爲什麼就這麼一會兒,他們辛辛苦苦打拼下來的基業就這樣分崩離析。
轎車在灰暗的夜裡穿梭如飛,車型基本已經看不出面目,傷痕累累。裡面的人也是傷痕累累。重要的是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傷痕,還有內心的由於慘敗而帶來的硬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