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如杜雪會信,可是她姚曼笙不信。
人心是多麼可怕的東西,她姚曼笙從來都不信!
開了門出去,路過窗戶的時候,還看見杜雪坐在牀邊,關切的看着林巖川的模樣,林巖川伸手出去那樣心疼的撥開杜雪額間的發,不知道說着什麼。
好像是一對真的相愛的人得。
姚曼笙微微的皺眉,沿着走廊大步的往外面走,走廊的盡頭,是小護士的值班崗。
擦肩而過的一刻,姚曼笙想起什麼來,走到值班護士面前,微微笑笑:“護士小姐,麻煩問一下,我剛從杜小姐的病房裡出來,她男朋友從樓上下來看她,拄着柺杖的,你一直在這裡,看見了嗎?”
小護士擡起頭來,本來沒什麼好臉色,可是看見姚曼笙脣角的笑容,還有那看起來就精緻的妝容和咄咄逼人的氣勢,知道自己在豪華病房遇見的動輒就是有權有勢的人物,壓了脾氣,回答:“知道,章先生對吧?他過去我還問了要不要推輪椅,他拒絕了,有什麼事嗎?”
姚曼笙問一句:“他幾點過來的?到病房總要有個記錄吧。”
小護士手一指:“這裡記着呢,他拿筆不方便,我記的。”
姚曼笙看一眼,上面寫着的時間是九點三十四分。
擡頭看錶,現在已經是快十點。
心中頓時一片瞭然。
手捏緊了,當下沒多說話,轉身往電梯過去。
林巖川根本就不是剛剛到病房門口,而是在章念心出去之後就來了,一直站在門外聽他們裡面的對話,聽到她讓杜雪離開s市的時候,才忍不住站出來駁斥,其實說到底,也就是怕杜雪真的決心離開。
也就是他對於公司的一切根本沒有放下。
這個人跟杜雪在一起,到底是安的什麼心?那所謂的用生命去換回來的愛情,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笑話。
姚曼笙下樓,走出醫院的時候,回頭擡頭看,看着樓上的病房。
長髮被風吹起,這樣的事情她知道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杜雪自己的選擇,應該自己去承擔,只可惜了那看起來動人的愛情故事,不過都是一場虛假的夢幻。
杜雪還在裡面,猶然不知。
***
其實早都沒有退路的,早都知道……
可是爲什麼,早都知道的事情,此刻卻還是一樣能狠狠的戳在她的心裡,將她的心攪亂的什麼都不剩下!
好像是有人在拿着挫刀,一寸寸的挫着她的心口,將一切都泯滅成灰燼。
其實早都知道的,知道自己選擇了離婚,離開章東遠,跟林巖川在一起,已經是做了抉擇,可是在章念心出現的時候,心裡似乎是被撩撥開了一條縫隙。
知道不可能,可還是有了一點期待。
然後被覆滅的太徹底,徹徹底底。
手捏的有些緊,在姚曼笙面前她什麼都沒說,都壓抑着下去,那些平靜幾乎是能吞噬掉了她,再多堅持一會兒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這樣平定下去。
林巖川的手伸向她的時候,她都恍然不知,知道指尖觸到她的臉頰上,她才緩緩的側過頭去。
林巖川看着她,那樣心疼的樣子,眼底是濃濃的說不清楚的深重,彷彿是下一秒鐘,她就會碎裂,他碰觸的那樣輕那樣小心。
眼底有些溼潤的酸澀,她不想說,可是眼淚已經蓄滿了眼眶,再也壓不下去。
她承受不起,在姚曼笙在的時候,已經是極力的壓抑。
錯過,在那一瞬間,背道而馳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她明明說好了要選擇林巖川,可是一切再也回不去從前。
“回去找他吧,我沒關係,你如果愛他就回去找他,不用管我。”林巖川的聲音緩緩的,臉上是沉靜如水的模樣,一字字的跟她說:“我給不起你的幸福,如果他能給你,你就去他那裡……”
杜雪沒有說話,是說不出來。
怕自己一開口,眼淚會落下來。
不想哭,一點都不想哭。
“如果他愛的人是你,不是凌楠,你就回去他身邊吧。”林巖川又說。
這樣的一句話,讓杜雪心裡一下子的涼下去,搖頭。
章東遠愛的人是凌楠,剛纔姚曼笙都說了的,他愛的人是凌楠,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她就算是回去找他也一樣沒辦法得到他的心,不過是一段執着的婚姻,或者是在他的心裡有一點她的影子。
就那麼一點,渺小而可悲,不足以支撐全部。
“他能給你的我都會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也會給你,杜雪,如果回不去,我在這裡,你只是缺一點堅定的東西,我們現在就去結婚!不用訂婚了!我們現在就結婚!你答應我,我可以給你全部的幸福!”林巖川說着,伸手握住杜雪的手。
杜雪愣住,結婚?
在她的心裡,從來沒有這樣的一件事,從來沒有想過。
可是看着林巖川堅定的眼神,說不出拒絕的話。
姚曼笙說她爲什麼不能找一個章東遠林巖川之外的人,她不是沒有想過,衛銘在那裡,曾有一度她覺得,如果能嫁給衛銘,應該是相當幸福的人,任何一個女孩子,嫁給衛銘都會快樂。
可林巖川在這裡,堅定的在這裡,眼底是她無法拒絕的光亮。
“你應該相信我的誠意,杜雪,我可以用生命來愛你。”林巖川一字字的說。
在車禍的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林巖川推開她的一瞬間,所有的東西都不需要在多說,語言顯得那樣蒼白無力,沒有林巖川,她這時候是不是已經死掉?
林巖川伸手從衣服兜裡面拿出一個盒子來。
黑色的絲絨,漂亮精緻。
杜雪低頭看着,眼淚一下子落下來,再也忍不住。
就算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也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可是卻是哭,心裡說不出的絕望瀰漫開來,卡的她那樣的無力,明明是全世界女人都會開心的時刻,她的淚水卻是那樣難以名狀。
是難過,心底翻涌出來的難過。
林巖川打開絲絨的盒子,裡面鑽石的光亮閃爍的逼人,在太陽的光芒下面那樣璀璨。
折射着千種光彩,很大的一顆鑽石,比她跟章東遠的婚戒的鑽石要大。
那時候是她自己選的,小小的一顆,以爲這樣分開的時候就不會不捨,結果原來是大錯特錯。
“杜雪,如果你忘不掉他,我給你時間,我們在一起會很久很久,總能忘掉,我陪着你,兩個人就不會那麼孤單,相信我,我會給你幸福,我們一定可以回到從前的那些時光,杜雪,你嫁給我……”林巖川看着她,認認真真的說。
杜雪看着戒指,又看林巖川。
林巖川頭上還有繃帶,眼底那樣堅持。
她還沒來記得回答,林巖川已經單膝要跪下在地上。
杜雪急忙的拉他:“你要幹什麼!”
林巖川腿上骨折,到現在還要拄着柺杖,根本不能這樣做,萬一要是身體出了問題真的會很麻煩。
林巖川被她拉着,卻沒有起身,已經有些氣喘吁吁,可是手裡捏着戒指,看着杜雪。
伸手拉過杜雪的左手。
戒指緩慢的戴上去,不大不小,剛剛好。
熠熠生輝。
杜雪沒有拒絕,林巖川笑着說:“尺寸選的剛好,我還怕大了。”
杜雪扶着林巖川坐下,看着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沒多說話。
林巖川過來,吻她臉上掉落的淚珠。
心裡有些木然,說不出的感覺,一切還能怎麼樣?只可能是這樣,一切都回不去。
林巖川過來抱住她,摟着她在懷裡:“杜雪,能跟你在一起,我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一定讓你幸福快樂!”
***
連杜雪也都覺得,這是一種偏袒。
章洪濤看着章東遠的時候,雖然也有父親的那種嚴厲和疼惜在其中,可是遠遠不像對林巖川這樣百般包容,甚至連大聲的呵斥都沒有一句,聽林巖川說結婚,就只是猶豫了一下便點頭。
王慧欣也沒有更多的意見,她當杜雪是自己女兒一樣,只覺得怎麼這麼着急。
心裡是空的,看林巖川笑,覺得是不是自己也就還剩下這樣一點功用,至少還能讓一個人覺得幸福快樂。
至少林巖川愛自己,是獨一無二,什麼都不顧惜的愛情。
至少還是這樣……
在牀上躺着,卻怎麼也都睡不着,終於還是站起來,走到窗口去。
其實她早都可以出院了,只是因爲出院也沒有更好的地方去,之前沒有離婚沒辦法回家,現在離婚了,又無處可去,衛家衛銘來看過,說根本沒敢跟老爺子說她住院的事情,衛江濤忙着工作也都沒出現。
所以還不如住院,順便照顧林巖川。
走到窗口的地方,外面的有些微微的風吹進來,是暖的,已經是六月。
靜靜的站着,看外面的黑夜,很難得醫院個外界隔絕,沒有那麼多喧囂和塵雜,望出去是醫院的花園,樹木都籠罩在黑暗的陰影下面,遠一點的人工湖泛着點點波光,天邊的地方有一輪明月,安安靜靜,彷彿是俯瞰着整個世間。
她一向喜歡這個城市的夜色,喜歡那些霓虹的閃耀,這一刻安靜下來,也覺得算是安寧。
有幾個露天的停車位,也能看得見的,停着幾輛車子。
平常也都是這樣,杜雪開始沒太注意,有輛救護車出去,跟着看了一眼,就是一愣。
救護車旁邊停着一輛加長的車子,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有時候更多的是一種感覺,隔了這麼遠,依然覺得是熟悉。
他平常會開的幾輛車子中的一輛。
也可能是會有別的人開同款的車子,甚至可能是自己隔的太遠根本就是看錯了,可是那樣一眼,好似萬年,說不清楚的感覺,覺得就是他,是他沒錯……
是他來了嗎?
門外有一點響動,杜雪回頭,就看見站在門口的人。
因爲背光,被走廊上的燈光籠罩成一個黑色的人影,可是她知道,清清楚楚的知道,就是他……
他沒開口,只是站着,彼此這樣看着對方,安安靜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是他先開口:“是我……”
杜雪只覺得眼眶發酸。
如果他愛的人是凌楠,他又要去娶了姚曼笙,那麼他還來這裡做什麼呢?來看她一眼?或者是跟姚曼笙一樣,是來給她送一張請柬,好顯得自己大肚和不計較嗎?
又或者是,來告訴他,自己要結婚,告訴她別以爲他會永遠的記掛着上一段的婚姻,他已經可以完全的拋棄。
來幹什麼呢?
章東遠定定的站着,看着面前的人,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她應該是更單薄了,這樣側着身看他的時候,覺得好瘦,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灑在她的身上,在地上勾勒出她的剪影,這樣的場景,好像是一幅畫,印刻在他的心裡。
“我看報紙了,祝福你。”還是杜雪開口,淡淡的語調。
章東遠身形微微的一怔,看着杜雪。
說了要對姚曼笙負責,說了杜雪既然都要離開他不會捆住,他也不會再這樣下去,可是還是來了。
開着車,等到到了醫院門口的時候才恍然的醒悟過來。
下車上樓,到她的病房門口,一切都是順理成章。
可自己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來,還有什麼理由要來。
聽着杜雪平靜的說出祝福的話,胸口的悶痛更加的明顯。
他不是來聽這樣的一句的,他根本聽不下去。
淡淡的酒精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
“你喝酒了?”杜雪關切的問。
章東遠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醉駕現在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如果被抓住了會非常麻煩,任何人都是一樣,尤其是有些身份錢財的,更是嚴打,章東遠一個人的事情牽扯到公司的股價,而且平素都是一個冷靜睿智到可怕的人,怎麼會這樣。
章東遠聽見,卻是有些失笑,脣角微微的勾起,可是那樣苦澀。
如果不是喝酒,怎麼會走到這裡,怎麼會過來見她?
無數次的開到醫
院的門口,卻都是又離開,理智說是不要,不可能,不該把自己的自尊再拿來給杜雪去踐踏,已經沒了可能性,瀟灑一點就應該是放手,可是心裡那一點說不清的東西,牽扯着,終於是站在這裡。
“杜雪……”章東遠緩聲的開口,每一個字好像都艱難,看着杜雪的眼睛:“你回來我這裡……”
杜雪的眼底酸澀,不知道該怎樣說下去,停了一下才說:“你要跟姚曼笙結婚,你忘了嗎?”
“我不結婚,你回來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凌楠,姚曼笙,你說的女人我都不要,你回來我所有的女人都可以不要,你可以管着我,社交場合有女人的我都帶着你去,你可以拿我的手機查號碼,我再也不跟任何別的女人有聯繫,只有你一個。”章東遠看着她說話,靠着在牆上一點,好像是酒醉的頭有些昏沉。
一個妻子對一個丈夫的要求。
這是一個普通家庭裡面,妻子對丈夫的要求,對於章東遠,是太難得。
難得的她都忘了,她還有資格要求。
杜雪避開他的目光,低聲:“不可能了。”
章東遠站在原地,看她,聽她說那四個字,說不可能了,真覺得自己是個傻瓜,徹頭徹尾,竟然還這樣的跑來。
他所能做到的極致,便是這裡,更多一點他做不到。
他也有他的自尊和驕傲,不可能如何的去求她,也不可能再更低頭。
章東遠轉身,往外走。
身後的杜雪卻是忽然的開口:“東遠。”
他有些急切的回頭,等着她開口,急切的超乎自己的預期。
杜雪過來,到他面前,開口:“你別開車走,我開你車送你回去,被抓到醉駕不好。”
說着,就彎腰去一邊換鞋。
章東遠看着她彎腰下去換鞋的樣子,看着她伸手拿了鞋子換上,動作平靜而順暢,彷彿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好像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他不過是其中的一環,在離開之後,徹徹底底,他在她心裡到底有沒有一點點低位。
到這個時候,她也都只是記着他醉駕的事情,好像一個普通朋友那樣要送她回家。
“送我回去?我沒有車禍可以在半路上上演,被林巖川知道你怎麼說?”章東遠有些口不擇言,語氣也是譏諷。
一點不像他,可是看着杜雪淡然平靜的樣子,他就是忽然的說出口,想看她的一點點反應。
杜雪低着頭穿鞋,吸一口氣,說:“我會小心開車,不會有車禍,如果巖川知道他也會相信我。”
再擡起頭來,已經是撞入章東遠的眼。
章東遠就在她的身邊,她個子不高,站着需要擡頭才能跟他視線相交。
他的目光鎖着在她的手上面,剛纔離的遠看不清楚,杜雪第一時間想到自己手上的東西,急忙的雙手背後。
是戒指,林巖川給戴上的戒指。
一瞬間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要躲,自己跟林巖川已經訂婚了,有一枚戒指是多麼正常的事情……
章東遠劈手就要去拉住,杜雪急忙的躲開。
他眼底那樣的神色,實在是有些嚇人,根本不管她,伸手又過來奪,一手拉住她的胳膊,拽她的手出來。
戒指亮在他的面前,刺痛了他的眼,他一動不動的,只是看着。
“東遠……”杜雪先開口,試圖去叫他。
他卻是緩慢的擡起眼來,看着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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