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她會覺得恨死了章東遠的這幅模樣，好像將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手心裡的樣子，好像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看得清楚。
如果是真的看得清楚的話，對程楠的事情他怎麼永遠的無能爲力羅？
在愛情裡面，所以沉浸的不知道明天是什麼歸處，是這樣嗎？
那樣的絕望的感覺。
杜雪扭頭，大步的往裡面走得。
衛銘在車上看着她大步的進去，眼底一瞬間蒙上一些晦澀的顏色，坐在座位上，手捏緊了方向盤，捏的那樣的緊。
有些東西，有些人，註定沒有福氣，就是那樣錯身而過，然後就錯過了永遠。
衛銘開了車窗，窗外有一些冰冷的空氣滲透進來，將他吹的有些冷，清醒得多，也吹散了，關於杜雪的那一點存留在車內的淡淡的馨香味道。
***
“多喝一點，補身體的。”小趙跑前跑後。
對於太太忽然的流產的問題，她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很走運的，章東遠並沒有因此遷怒她任何一點，還留着她在這裡繼續工作，她當然是要更盡心一點的照顧。
杜雪在餐桌上喝湯，章東遠在一邊的沙發上面，坐着，定定看她，卻是不說話。
一會兒外面門鈴就響，小趙三步並作兩步的去開門。
杜雪心情並不是太好，這裡從來也都沒什麼人來，不知道是誰。
門開，外面的王慧欣和章洪濤進來的時候，杜雪想了一下，還是跟着站起來。
王慧欣過來抱了她，很是心疼的看着她的臉孔，伸手撫上她的臉龐：“好孩子，真是委屈了……”
說着眼淚都要掉下來。
杜雪看着王慧欣，想要笑笑，她一貫的不願意讓長輩也跟着她難過，可是卻笑不出來，眼淚先從眼眶掉出來。
在沒有流掉孩子的時候，她並沒有對這個孩子有太大的感覺，可是真的沒了，心一下子跟着空起來，空的徹底，此刻看見王慧欣，聽着王慧欣的話，纔是心口一下子的酸澀。
有些東西只有女人才會懂，那種感覺說不出的。
章洪濤那邊看見他們這個樣子，平常裡的強人這時候也都是嘆一口氣，有些憐憫的看向杜雪。
畢竟之前以爲章東遠是被綁架的時候，杜雪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去交贖金，完全不考慮是不是危險，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已經足夠在章家證明了她的地位。
一個家，不患難，不知道什麼是真的情。
相比之下，自己的那個一直是驕傲的兩個兒子，一個兩個都是給他添亂。
章洪濤瞥一眼章東遠，自己這個平常裡面趾高氣昂也都不看人的兒子，此刻竟然也是收斂了一身的脾性，本本分分安安穩穩的站着。
“我們上樓說一會兒話。”王慧欣拉着杜雪上樓。
章東遠目送着他們上樓，一直看着他們進了房間裡，才收了目光。
猛然的卻是對上了自己父親犀利的眼神。
章洪濤嘆一口氣：“早知現在，何必當初！我只要你好好的過生活，安安穩穩就好，你連這個也做不到，現在鬧這麼大，孩子都沒了！東遠，我是你父親，我總歸是爲了你好，你不聽勸，早晚有自己碰壁的一天。”
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語重心長。
如果是平常，章東遠一個字也不會聽，只會覺得好笑。
可是現在此刻的章東遠沒有一點牴觸，只說一句：“我知道了，我會努力挽回。”
說到“挽回”兩個字的時候，聲音格外的重。
章洪濤只是嘆一口氣，這兩個字，哪裡會有那麼輕易。
“一個人做錯了多少，就要受到多少懲罰，這世界從來都公平，你小時候我就跟你說過的，努力的人能得到更多的金錢，懶散的人註定要貧窮，偷盜的人判刑只有幾個月，殺人卻要償命，這些都是有定數的，你做錯到現在這一步，再說挽回，不覺得晚嗎？”章洪濤的聲音是極度的低沉。
每個字都是他這麼多年得出來的經驗之談。
章東遠沉默下去，似乎
是想着什麼，眼底複雜的匯聚。
***
“小雪，東遠其實對你很好，我聽洪濤說的，他都沒對哪個女孩子這麼喜歡過，婚姻這麼重的承諾，再見到你兩面就定下來，一個男人肯給一個女人婚姻，這不就是證明愛情最好的證據嗎？”王慧欣坐着在沙發上，語重心長的開口。
手拍着杜雪的手背。
對杜雪，她很早就當做自己親生女兒一樣了，只是後來沒想到，竟然沒能跟林巖川在一起。
勸和不勸分，這是老一輩人的固定想法，一聽說杜雪說要，她立刻就拉着章洪濤來。
杜雪的臉上不由的露出一些說不出的表情來，半天，脣角微微的翹起一點，說：“阿姨，不用說了。”
因爲她長得像了一點凌楠，因爲她跟凌楠是同一個學校，因爲她是林巖川的女朋友，所以他有了那麼一點興趣，一切種種的附加在一起，就有了那類似一見鍾情的愛情。
臉頰上還微微的痛，是凌楠甩的那一個巴掌。
自己是真的可恥的，有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恥，凌楠是真的愛情，她卻不是，她什麼都沒有，卻還要死死的佔住章東遠，然後把自己弄到這樣可悲的境地，只想守着自己的婚姻，卻忘了，他心裡一直愛的，只有一個，凌楠。
那樣甜蜜的擁吻，在機場，她看見他眉心的緊鎖，好像是要抱住最珍惜的東西，好像是怕失去怕的要命的模樣。
只要凌楠在，只要她還跟章東遠在一起，這一幕就會一遍遍的重演，他抗拒不了。
“怎麼能不說，阿姨是爲了你好，我當你是親女兒，我希望你過的好。”王慧欣有些心疼的看着杜雪，看着杜雪眉心那一點皺。
“都是有原因的。”杜雪解釋說。
不想一條條的告訴王慧欣說是因爲長得像，是因爲林巖川的女朋友，於是說都是有原因的。
王慧欣聽見，也一下子懂了幾分，眼底是些晦澀。
並不是那麼難懂的一件事。
“如果你媽媽在，一定會很心疼，可是如果她在，她會跟我一樣勸你跟東遠在一起。”王慧欣緩緩的說，是深思熟慮之後的句子：“每個媽媽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如果你能跟巖川在一起我當然也喜歡，可是連我都覺得，東遠能給你的，巖川給不了。”
杜雪看着王慧欣，聽她講。
所有人都說讓她離開章東遠的時候，她堅定的不走，現在她要走了，所有人又都推着他們兩個在一起，這是爲什麼？
連衛銘都是這樣，她很想很想知道，爲什麼。
也許從王慧欣這裡，能看到一點衛銘的想法。
王慧欣卻是忽然的伸手出來，撫在她眉心的位置，輕輕的撫過去，聲音不大：“你大概都不知道，章洪濤發愁的時候，會眉心皺起來，章東遠也會，我剛纔看你，你也是眉心皺着，你跟東遠真的已經很像……”
杜雪想到章東遠有時候會皺起的眉心，想到那個眉毛之間淡淡的一個m的痕跡，伸手撫上自己的眉心。
真的沒有想過，竟然很像了嗎？
“你不知道他跟他爸爸的關係有多差，他肯讓我進家門，也都是因爲你對不對？巖川的性格太爭強好勝，總想要自己拿不到的東西，拿到了就不會珍惜，我是他媽媽我知道的，就算是巖川，我也不認爲他能照顧你一輩子。”王慧欣說。
杜雪聽着，搖頭：“我就不能一個人嗎？我不想再在這裡了，阿姨，我是真的不想了。”
“這樣，你跟他再談一次，如果實在沒辦法，再考慮的事情。不是小事。”王慧欣看着她，語重心長。
杜雪對上王慧欣的目光，不說話。
心裡，覺得是無望，無邊無際的絕望的感覺。
貪戀那一點小小的溫暖，最後燒傷了自己的事情還少嗎？還可以這樣相信？不可能的事情。
***
章東遠站在樓梯上面，站着，想了一下，又想要下樓。
可是自己剛剛走上來，又走下去，是不是又顯得自己有些猶豫懦弱？
而且，看一眼表，晚上10點，送走了章洪濤和王慧欣
，小趙也都走了，他總不可能在樓下坐着一坐就坐一晚上，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房間裡有一盞很暗的燈，這樣亮着，朦朦朧朧的一點。
章東遠靠在欄杆扶手上面，竟然覺得是不敢進門去，原來真的有這樣的感覺。
父親說的，一個人做錯多少，就要償還多少，他以前根本不理會，認爲不過是父親的騙局。現在覺得可能真的是真的，站在這裡，想要怎麼解釋的時候，心口會有一點說不出的發悶，想不明白是怎麼了，以前覺得理所應當並且無所謂的事情，現在覺得，並不是這樣。
終於是去推了房門，門打開。
門打開，一眼就看見杜雪在沙發上靠坐着。
根本沒有入睡，只是坐着，什麼都沒做，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看他進來，她的眼珠微微的動了動，看過來，目光清冷的如同是月光一樣的，讓人覺得從心底就涼意滲透下去。
“怎麼還不睡？”章東遠頓了一會兒，纔開口問說。
杜雪看着他，看着他一臉淡然而尋常的模樣。
他就好像是以前無數次晚歸回來時候的表情一樣，那樣的平靜，問一句“怎麼還不睡”，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句子，可是敲落在她心裡，全然不是這樣的感覺。
一切不是書頁，翻過去就過去。
她不是站在原地，她也不是開玩笑，她不是一段木頭，一點感覺都沒有，木然的任由人傷害之後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繼續。
“我要。”杜雪說。
四個字，淡淡的，好像是四顆珠子落在這安靜的空間裡面。
每一個字都清晰。
章東遠看着她，緩步的過來，蹲身下來一點，讓自己略微的擡頭才能看到杜雪的臉孔，低聲說：“當天是大嫂打給我，說凌楠找我，凌楠病發去了南方出了問題，我纔是追着過去，我沒想到凌楠竟然那麼做，以後不會了。”
杜雪看着他，看他將綁架的事情，將她站在雨地裡淋浴，將她失去了孩子，一併的說成“沒想到凌楠竟然那麼做”，一句以後不會了，竟然就要輕描淡寫的抹過去。
“我是不是透明的？”杜雪忽然的問。
心口撕扯的疼痛，讓她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這樣問出口。
章東遠看着她，她重複一遍：“我是不是透明的？我是不是不知道痛？我是不是永遠不長記性，所以你覺得你一句以後不會了我就會沒事？我是不是失去了任何東西只要對方是凌楠，我都一樣不值一提？因爲是凌楠，凌楠凌楠！所以我根本不重要，我沒了孩子，我絕望的以爲你死了，對你來說，也就是凌楠的一個惡作劇是不是？”
一連串的質問，讓章東遠沒辦法回答。
杜雪的眼底，又有淚光涌現出來，如同璀璨的水晶一樣的滾落出來，在睫毛上一顫，掉落下來。
章東遠看着，覺得自己的心也是跟着一顫。
“你在乎的不是我，那我們，多理所應當的事情，我求你放過我，我們這樣結束，我要，我已經夠了，這裡，真的太疼了，你放過我……”杜雪一手指着自己胸口的地方，心臟跳動的地方，緩緩的說。
眼底都是絕望，那樣悽楚。
每個字都微微的發顫。
章東遠眼底的顏色都有些變了，因爲她那樣的神情。
“我想明白了，這樣的婚姻並沒有價值，如果你要去追逐，你就去找她，我不會牽絆你，再也不會了，你放我走吧，離開你我還有很多人生，我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你可以跟凌楠幸福快樂的生活，你不用掙扎在婚姻和愛情裡面，這樣多麼公平，你不用跟你爸爸一樣，你不用把刀子再插在我心上，我回不去……”
這樣的句子，章東遠略微的低頭，有些煩躁的，低聲：“杜雪，公平一點，結婚的時候我就說過，我給不起你更多，你也是爲了醫藥費不是嗎？現在我都答應了以後不見凌楠，再也不見，這還不夠？”
杜雪脣角卻是微微的上翹，帶着自嘲的笑容，眼淚落下來：“你不是第一次答應，上一次我就信了，然後你們在機場擁吻，這一次，我還會信嗎？”
杜雪脣角那一點弧度，落在章東遠眼裡，卻好像是墜子一樣的
紮下來。
章東遠陡然的起身，轉身拉開一點距離，又走回來，似乎是焦躁的極致了：“我說了，以後不會，以後再也不會！你說的離……想也不要想，絕對不可能！”
說道兩個字的時候，忽然的就頓住，換了別的詞來解釋。
杜雪擡頭看他：“你不能這樣，我要，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要！”
“跟我，你跟誰在一起？”章東遠陡然的大聲，提到這個問題，似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音調。
杜雪擡着下巴看他，挺直了脊背，一點沒有避開：“我跟誰在一起是我的事，以後我們再也沒有關係！”一邊說着，一邊去拿了手機出來，遞着在章東遠面前，連同結婚戒指，也都摘下來，一樣樣的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面。
章東遠的東西，她都還給他。
章東遠看她放下手機，又從手上摘下了戒指，陡然的發火：“杜雪，你別咬着我和凌楠的事情不放！我不同意，你和林巖川的事情我都沒有計較，你別是這樣！”
杜雪看着他，想了想，卻是開口，一字字的說：“對了，你還有忌諱是不是？是不是地皮的事情？我會去說明白，不會要回來地皮，都是你的，還有什麼？我能留住你的東西，我都不要了，還有什麼，你說說看！”
那樣的語氣和態度，讓章東遠忍無可忍的過來，一手捏了她的下巴起來。
“想打我也可以，隨便你。”杜雪臉上已經溼了一片，看着他說。
真的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了的樣子。
章東遠氣的幾乎要揚手起來，可是剋制了，以前從來沒覺得她有這樣的本事，讓人發怒到這樣的本事！真的是太讓人生氣，生氣的厲害！輕易的一句話就能讓他發這樣大的火氣。
“你鬧夠了！”章東遠的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裡面咬着出來。
杜雪用力的一甩，甩開他捏着在她下巴上的手：“我沒有鬧，明天我去法院提，不管你同意不同意！”
“林巖川怎麼說的？你他就跟你在一起？你們兩個雙宿雙棲？你根本沒有忘了他，從來沒有！”章東遠幾乎是吼着。
杜雪點頭：“是，我沒忘過他，可是那又怎麼樣？你也沒忘過不是嗎？你沒忘過凌楠，你們不是有一段高中青梅竹馬的感情，凌楠的弟弟不是當你是親哥哥，凌楠離開你不是一路超速闖紅燈去機場跟保全打架也要去見她嗎？你現在可以去了，沒有人阻止了，你可以去了！我去找我的生活，至少林巖川在出車禍的時候，選擇自己撞上電線杆而保全我不是嗎？至少還在乎我，你什麼都不在乎，你根本不在乎！”
杜雪一口氣說。
章東遠手幾乎是捏的青筋要暴出來。
杜雪看着他，說：“你只在乎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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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說不定明天有肉吃……